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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陈个看了看身边人,李白说完一句话后就不再发表意见,垂头丧气,有种这辈子不再把脑袋抬起来的错觉,像乌龟瑟缩在龟壳里准备千年不朽。

      陈个猛然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向自己身边靠了靠,用打笑的语气代替骂他冒失的口吻,说道,“喂!傻了?你是担心病人的身体,还是怕他讹上你下半辈子啊?”

      “人医生不都说没事了吗?”

      “怎么回事啊,平常不都是自残吗?这次怎么把人家误伤了?”

      李白任他摆布着自己不想使用的身体,不过这人关键时刻给出的依靠,让他崩了很久、直崩得脑子又紧又累得弦终于放松下来,嘴里喃喃自语,却保证可以让他听到,“推车撞到他时,他正在搅石灰。”

      陈个放在李白肩膀上、像唬娃娃似的拍打的手一滞,连忙伸回来问他,“他扑进石灰水里面了?”

      李白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手指,心里在为自己颓败做着辩解,平常只习惯于正当防卫,伤害别人无疑难辞愧疚,尤其是在此刻他无力补偿的时候。那人推出来,身上缠满绷带,面部因上了麻药显出半刻安详,可李白当时想的不是他醒来会兴师问罪,而是万一有了好歹,他背后的家庭怎么办?

      “你有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

      “有啊!”

      陈个看见李白刘海下的半只眼睛正盯着他,似乎很希望他说下去,估计是想平衡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陈个在脑中搜寻出一件最严重的事来安抚他,“上初中的时候,我哥被人欺负,我去找人家算账,一不小心把人家脑子打坏了,人家是要高考的人,那还得了,抓着我和我哥就要去家里要说法。”

      李白见陈个顿住了,以为他在耍自己吊胃口,默默等着也不问。

      陈个倒没在意他的态度,犹豫的是家里那些破事,可一转口轻松说道,“那我能让家里人知道吗!我就把凶器给人家,让他以牙还牙,他不敢,我自己又下不去手,就让我哥代劳了。当时那血呼啦的场面,直接将对方吓懵逼了。”

      陈个说完,“嘿嘿”一笑,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李白转头看他的脑袋,那人察觉后朝头顶呼哧呼哧,“毕竟是亲哥,没给我砸秃顶。”

      陈个有些后悔这个现身说法,他这什么意思,让李白作为凶手等着对方以牙还牙吗?生怕这白人再胡思乱想,慌忙解释道,“当然,我们情况不同,社会主义有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是吧!”

      “我知道了。”

      李白话音刚落,对面病房的门被打开,尤歌从中体面走出,像是开了一场自己主控的会议。他见李白把头抬起来了,还知道和人搭话,走过去准备再刺激刺激他,“丧气的样子做给谁看?陈个吗?”

      “心里愧疚,却不愿进去看受害者一眼?”

      被点到名的陈个抬头看了看仍是温和面目的尤歌,这讽刺的语气,教导主任没跑了。他见场面尴尬,连忙起身打起圆场,“我去看看。”

      “你能帮他多久?”陈个脚步顿住,尤歌目光穿过一把利器,连同耳边黑钻射出寒芒,“项目进程三个月,你们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李白感受到了尤歌至深的敌意,他作为当局者,并不能体会到这恶人的教诲,只清楚着伙同梦魇一起涌现的羞辱。李白坐着,攥紧了拳头,即使他也很想大着胆子去承担自己酿成的后果,可不是现在,不是在尤歌的言语刺激下。

      尤歌和陈个沉默着对视一会儿,见不到他这小师弟半点反应,激将法不灵,反生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干脆沉下一口气,妥协道,“这边的事我会处理,你跟我回去。”

      陈个翻着眼皮看着面前两人,回去?回哪?这么熟吗?他竟不知该不该插手,毕竟自己只是李白认识不足数月的舍友,和债主。

      “你处理?用钱吗?”李白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欠尤歌什么,遇混则混,他可以和这个学长比比。

      “你想去当孝子补偿,鞍前马后也可以。”

      陈个见李白脸又憋红了,知道他怼不过人家,只想这人平常堵他堵得起劲,一脸嫌弃地插在二人之间,准确说是面对着尤歌,“学长,您这话说得忒不客气了。”

      尤歌针对性很明显,对待陈个这小孩,显然没带任何阴暗的感情色彩,他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把手插在裤兜里放松身体,“你们住哪?”

      “工人宿舍。”陈个敞亮答道。

      “我送你们。”李白不想跟他情有可原,尤歌不会勉强。

      陈个回头看了看不想和尤歌有任何牵扯的李白,推辞道,“不用了吧!”

      “李白,我现在做的不是弥补什么,只是单方面偿还,从以前你的帮助和我的作为来讲,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都会做,同时我不希望你为这些小事而浪费心神。”尤歌操着步子迈向走廊,“走吧,谈谈周女士的事。”

      周女士?陈个闻言想了想,拉着在病房前逗留的李白一起离开。

      出了医院,夜幕深笼,等尤歌取了车将两人载上,距离刚刚他看表已过去十分钟,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零七分,副驾驶空着,陈个李白并肩坐在后座,医院的长明灯将他们送向灯火大道。

      “你慢点开,陈个晕车。”李白冷言提醒着,尤歌眉头一挑,陈个心里一暖,羞涩地朝窗外望去。

      车子发动起来稳定驶向正轨,车窗映着路边昏黄的路灯,奇形怪状的物影闯进车内,恰是寂静时刻,三人一会没入黑暗,一会沐浴光亮,耳边只有车子缓行的摩擦声和车速表的滴滴声,这样看来,三人不语,共处时倒是分外和谐。可惜都是成年人和将要成年的人,不说话怎么有出息。

      “小陈个,有什么不适吗?”尤歌尽量控制着一向没把门的车速,遇到交通灯也都是大老远开始缓缓停。

      陈个随便感受了一下,“还好。”

      “那就好,我们开门见山吧!两位和周女士很熟吗?小陈?小白?”尤歌说到最后两字时,一边嘴角扬了扬。

      “算熟吧!大妈人很好,没认识多久,但待人很亲。”

      “我提醒一下,周女士家里的墙壁已经出现裂缝,严重的还有鼓胀、掉落的迹象,你们没注意过吗?李白?”

      尤歌从内后视镜看到李白的脸,知道他即使注意了也不会在此刻说什么。

      “好像有印象,我们没时间去,抽个午饭时间去看一下,也都是急匆匆的就走了。”

      尤歌笑笑,没有速度的方向盘在他手里,像老大爷手里夹得两颗铁蛋,修长手指拍打着,纯属闲置物品,连带着他此刻心情也闲着,想放荡,“哎呦”着呼出一口气便道,“这大妈可真是倔啊!一个人挑这么大事儿,其他人拿到合同,拖家带口的都连夜搬走了。”

      陈个对这突入其来的大爷吐槽语气感到诧异,转头看看李白,李白无语,话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然而并不想讨论他。

      “你确定,都搬走了?”陈个问。

      “还有一位张先生,以前是开诊所的,合同没签,也没拒。”

      陈个呵呵两声,“ 大妈签了,他也就走了。”

      “听这里面有故事啊!”

      “那可不,要说这老张啊——”

      “咳咳——”李白听着这两人和气的洽谈十分懊恼,不爽地打断陈个的精气神。

      陈个沉吟片刻,含糊一句,“学长还挺八卦!”

      尤歌温和目光笑得乱颤,差点要把对这小孩儿的喜爱挂在嘴上。陈个向来认为他和李白像同一种人,可尤歌却觉得,他和陈个才是一种路子,相同出身相同脾气,李白反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清冷,怎么带皮相放纵,骨子里是不会变得,像海边皎洁的明月可望不可即,尤歌恰恰喜欢这种反叛追逐的感觉,异性相吸,他真得很喜欢李白。

      “其余人一走,拆迁会立刻执行,近距离的爆破对周女士和张先生的家都存在巨大威胁。多劝劝他们,年纪大了该安享晚年的年纪,不要在强拆之前发生更不愉快的事情。”

      陈个怕是没明白话意,乖乖点头嗯声,李白注意到他的说词,脸色一沉,逼得自己苦上加苦。

      车停在宿舍门口,尤歌下车送他们进去,细长眼睛打量着这糟糕透顶的环境,想想李白还真是能忍,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有通行证吗?”门口看门大爷机械地声音传来,陈个扭头看去,他正用着自己补赔的盆儿洗脸,脸上水滴都没来得及擦就来阻止他们,真是爱岗敬业。

      “大爷,是我——”

      “我管你是谁呢!有通行证吗?”

      陈个碰一鼻子灰,摸着后脑勺,目光涣散一点来掩饰尴尬。李白从兜里揣出通行证给大爷,将陈个拉到身边一起保过,尤歌在旁看着两人推推搡搡走进门内,被完全忽视在外,无奈且和蔼的站成一棵树,临了还是陈个在李白的执意中回头,挥着一只手连说拜拜,尤歌才有机会笑笑,伸着一根枝干回应一声,看两人融进重夜。

      “你不要被他外表骗了,他不是好人。”

      “说得跟你是好人似的。”

      “至少我没他那么多面目。”李白绷着脸看了看脚下漆黑的路,此时唯一的大灯正照着门口大爷,时间已经很晚了。

      “知好知坏,要不是他,你能安然无恙回来?怕不是卖肾卖血,要忙着给人家筹费用看伤看病,再替人养家糊口!”

      “我把人伤成那样,真得只需要赔钱就可以了吗?”

      “在活命的前提下,当然需要什么就该赔什么,你该庆幸,伤的是最缺钱、最没心气的底层群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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