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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   且说金今冒了一夜的黑,走了大半夜才到京城,已累得手软脚软。时至卯时,城里大大小小的摊子已经陆续摆了起来,金今连忙上前买了热热的包子吃。她边走边张望,找了一家不贵的客栈暂且住下修整,等人多了再前去打听蒋府之事。
      城街越发热闹了。金今瞧着心里只高兴,果真与小农村不一样。又看看自己的衣裳,心道得换一身,便备了钱上街换身行头。路过一家装潢繁华的戏园子,门口恰有人卖艺,她便停下瞧瞧新鲜。
      正说这家戏院里,钱家大少爷钱昊光包了场子请了最好的戏班子正唱着戏顽着,忽见一癞头老和尚疯疯癫癫闯进来,后头跟一个抱着化缘用的碗的小和尚,模样大约只六七岁。再后头是慌慌张张的戏院伙计,进来后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是根本拦不住。
      钱家小厮正要喝他们出去时,昊光却说不得无礼。原是这钱昊光虽是世家大少爷,但生性宽厚,待人慈悲,见一老一少如此狼狈于心不忍,倒请他们坐下点了几道素点心与他们吃。老和尚吃毕双手合一道:“公子慈悲。贫道乃极乐寺乱红道人,今儿领着这徒弟剪理小僧不想冲撞了公子。贫道终生只恨孽缘弄人,方才通天机只感一桩孽缘即降,魔怔了竟闯了进来。”钱昊光应道:“年纪大了脑袋不清楚倒是常有的事,老人家多谢注意才是。”乱红道人仍是笑着:“公子不知这其中的奥秘。贫道通晓这则天机,若公子又兴,贫道便泄这一回天机。”昊光道:“但说无妨。”
      乱红道人似是望向远方的神情,如身处云雾里,表情突显镇定,方才的疯癫全无,只絮絮道:“天官中,有位锦照仙君,掌那天边晨光彩霞的天象,极爱奢侈。他的仙殿中有一口仙池名,虽为仙池但却从未有过生物。忽的一日,从那万物不生的池子里生出一朵莲花来。仙君兴致好,极疼爱它,什么金丹蓉溶水,什么北斗玉琼浆,一应喂那莲花。莲花受仙露滋养,通了灵性,更为甚者是其竟能通瓣呈金容色焕发,便更养的它自大傲慢,不知轻重。一日,仙君爱犬逐霞神犬下池子顽,被金莲喝住叫他离开,神犬那里肯依,竟吵了起来。莲花终究脆弱,那里比得上神犬利爪尖牙,叫神犬撕了个粉碎,魂魄也四散了。仙君收了好一阵子才收了几魄回来,养了几日,决定将它放下凡去。又因神犬犯错,一并将他放下凡去与金莲赔罪。仙君也是极爱神犬的,便忍痛佑他托生好人家去。时运差错,几世几缘,如今这罪终是该赔了。”
      昊光只觉新奇:“倒是不曾听过这样的事,如今他二人在何处呢?”乱红道人寻回到了方才的疯癫,眯着眼笑说:“庐山中。”说罢领着剪理小僧谢恩走了。
      昊光只是纳闷,却听着戏院楼下声响很大,到阳台瞧了一眼,只见戏院门口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似是出了什么事。昊光对着身旁一个小厮说:“你去楼下瞧瞧,看看怎么闹成了这样。”小厮听令去了。
      这楼下的闹事正是金今逮住了个小偷。这小偷混迹人群中偷鸡摸狗,见围观卖艺的人又多注意力又全在卖艺的人身上,便也悄默着混进去偷东西。且说金今正看卖艺乐地鼓掌之时总觉身边有异样。她本就生的机警敏感,便回头瞧了瞧,果真撞见了那小偷正轻悄悄地翻掏着她的包裹。金今那是逆来顺受的人物,一把揪住他破口大骂,引得其他人都过来瞧热闹。又有不少人发现自己个儿的钱财被这小偷偷了去,便同金今一道骂他,又对金今千恩万谢的。小厮清楚了便上楼回了昊光。昊光拍手称赞金今,说她英勇,又扭头往楼下看想一睹金今的样子。只见那金今只是一身粗布麻衣,揪着粗麻花辫,容貌平平的样子。正想再仔细瞧瞧时,一旁小厮说道:“爷,该是回去了罢。老爷嘱咐过这几日要去年府一趟道个贺才是。”昊光一经提醒想起了年府大小姐晋封贵妃一事便说:“这倒是,险些忘了。回去挑些珍宝古董的送去。顺带的瞧瞧有没有新奇的玩意儿也带了去捎给赫箫。”小厮笑回:“新奇玩意儿倒没什么。只是珍宝古董的哪能比得过吴府。倒不是买不起,只是搜罗的不及他们。送去了倒显得我们小气又没新意的。”昊光道:“虽是不及吴府,送还是要送。要求新意的便去把谈先生那幅《青蓝江海卷》的真迹给送了去,那上头的瘦金是好看的。”小厮道:“好嘞。爷不如凭着和谦姑娘的关系,叫她分点好宝贝给我们带去,两个府都有面子不是?”昊光大笑道:“倒算我欠她个人情了?我倒不信你这小蹄子的话了。回头我亲自找去,瞧瞧是谁压着谁去。”小厮立马笑打自己的嘴:“是我嘴该。爷的宝贝定比谦姑娘的强。”说完便说笑着回钱府去了。
      且说金今确认了自己的财物都讨回来了后,仍是找店面换行头。忽路过一个身材极小的女子,长相小巧,令人只觉可爱,倒是穿的衣服是往风月去的,显得与她格格不入。她悠悠摇着扇子正对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女子讲着话,金今细碎地听到几句“你只便进去质问就是了”“得罪不了他们不过一个小贱蹄子能当女儿疼了?”“名声重要她重要?”“今儿定让她离了靠山看她明儿如何活”,不知其意也没兴致管便自顾自地进去逛了。
      逛了有好一会儿,一路瞧下来也只看中了一家店,匾额上写着“锦吴轩”,往里一瞧衣物饰品都是极好看的,金今想着定是贵的便没进去。如今心里还是喜欢,想着只看几眼不买,便折了回去。进了那店只觉鲜衣锦罗,错彩镂金,游龙舞凤,恨不得一眼尽收。她正慢慢瞧着,忽地听见有争吵之声,便四处寻,瞧见了一名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手里持着一根银制落穗簪子,叉着腰和店员正吵着。金今只觉好奇,便偷偷靠近听着,只听见那女人直骂道:“好个吴家老字号,卖这样蹩脚的货物。真是发达了便不知自家的饭都是谁赏了吃的,竟成了这没脸没皮的家。”那店员亦不示弱:“好个夏姑娘,你家丽姐儿没教过你写字儿可教过你说话?真叫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如何说这支赝品是我们店中的?”那夏姑娘挑起眉毛仍是吵着。金今瞧见她身材不高,一双极小的眼,头发极长又耷拉下来,耳边别一朵鲜红的绢花,显得毫无美感倒只剩累赘。她声音又尖又高,语调奇怪,听着怪叫人不舒服。金今想着这夏姑娘穿的倒光鲜亮丽,瞧容貌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那店员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对着那夏姑娘直叫喊:“我瞧你个夏玉蟾是如何了呢,原是没了钱来讹我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荒郊野外的□□,也想着叼走我们的天鹅肉?”那叫夏玉蟾的刚想反驳,金今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头看,只见一个身穿通身黑色袄裙的年轻女子领着几个人镇定地走向那夏玉蟾和店员。金今见她的黑裙上绣着金色的鸟纹,只一支金制凤凰样式的簪子干练地将头发尽绾了起来,抹着正红牡丹色的唇脂膏子,眉目刚烈,五官立体,真如人间富贵花一般。那女子一步不停地走向他们,利落地停在了夏玉蟾面前,垂眼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只一言不发地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她比那夏玉蟾高出许多,此时居高临下,更是气势迫人。
      那夏玉蟾势头大不如前,不敢在那女子面前造次,倒是谄媚地笑道:“谦姑娘,您如何回来了?”听了这话,那位谦姑娘只笑得更明显,抬了眼眸,目光越过夏玉蟾的头顶落在了她身后的店员身上并微微颔首,那店员似是会意便想她行了礼走了。店员走后,那谦姑娘仍是不紧不慢地绕过夏玉蟾,坐在了一张黄花梨文椅上,仍是一言不发。又有丫头给她端了茶来,她只自顾自地饮了,仿佛未看见那夏玉蟾。
      夏玉蟾愈发紧张了起来,眼珠不止的转动。一小会儿后,她又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朝那谦姑娘走近了几步,说道:“姑娘从维扬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声,好叫我思念。”那谦姑娘盖上茶杯盖,轻轻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终于正眼看了夏玉蟾。她大方地笑道:“若是告诉了你,今儿这出剧你可怎么有胆子演的下去?蟾姑娘,上头的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干什么,这叫什么?这叫走狗。”夏玉蟾尴尬地笑了几声说:“姑娘哪儿的话?我自是知道锦吴轩不能干出这欺师灭祖的事儿,我们丽姐儿确实是买到了赝品,不信你瞧瞧去。”她将那簪子递了过去,谦姑娘接了。见谦姑娘正仔细地瞧着这支簪子,夏玉蟾见缝插针:“姑娘,虽锦吴轩是老字号了,可保不齐这里头的店员不干净啊。”谦姑娘抬眼问她:“我倒不知这其中的意味了,如何不干净?你倒指出来我看看。”那夏玉蟾又走进几步:“姑娘,你瞧方才那纱罗姑娘,爆炭一般,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便破口骂了。我知姑娘赏识她会办事才留了她,只是她本是小农村来的,手脚不干净也是可能的。看见这金的银的,难免把持不住。这店面一直是纱罗姑娘打理,用支不值钱的赝品狸猫换太子,再正常不过。”那谦姑娘听了,只把赝品往地上一掷,起身说:“蟾姑娘好个料事如神,怎的动机和过程都被你料到了?我怎不知道蟾姑娘是这等诡谲神算之人?若不是我因事提前从维扬回来又有人通报了今儿你在这闹的事,纱罗岂不是被你们暗捅一刀?吴府岂不是被你们暗捅一刀?”
      金今听了这番话,大致晓得其中的脉络了。这谦姑娘许是这吴府的小姐更算是当家人,本在维扬有事的,如今提前回来倒撞见这么一桩事。那与夏玉蟾争吵的店员应就是那纱罗姑娘了。真真是不知这夏玉蟾是想要如何。
      夏玉蟾笑着继续说:“哪敢为难吴府呢?只是这事情虽小,可流言是大的。若纱罗姑娘在一日,恐也影响到吴府的名声。姑娘,您也算吴府半个当家的了,如何想不明白呢?有时候这情是情理是理,您讲了情义则不通理,您明白了理便得丢了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将她赶出了府,这事便不再追究了。何必为那一个小人物费这些神?”
      金今看出夏玉蟾已经不想辩驳纱罗是否真的换了支赝品簪子,因为那谦姑娘早就心里有数。她倒破罐破摔来的干净,告诉谦姑娘赶走纱罗此事便了了。金今想着这事,忽的想起方才那小个子女人的话,又看看夏玉蟾的背影,仔细想了一阵儿,确实像那个小个女人对着说话的人。她一下明白了,果真夏玉蟾是来诬陷那纱罗姑娘想叫她被吴府赶走好来迫害她。
      谦姑娘听了后,沉默了起来。一阵子后,她慢慢地抬眼,眉却略微皱着,与夏玉蟾道:“我已知你意。以大局为看,赶走纱罗的确是上策了。倒是有一事我不明了,请蟾姑娘告诉我,也好叫我明白。”夏玉蟾一听,喜得眉开眼笑,回道:“姑娘说。”谦姑娘转头盯着她道:“不知你丽姐儿与纱罗结了什么仇。”夏玉蟾道:“姑娘不知,那纱罗初到京城曾来我们画皮馆来买了新制的芍药胭脂,她自个儿身体不好用了起红疹,来我们馆兴师问罪,还告诉了其他几位客人,哄得她们也以为的我们馆东西不好。我们丽姐儿是气不打一处来。”谦姑娘听了,似方才一般浅笑道:“多谢姑娘了。我便随了你的愿罢。”夏玉蟾听到,行了个大礼道:“姑娘明白人!”
      金今才真叫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这谦姑娘也不是义薄云天之人,一下子便站了出来喝道:“你这驴头!我看你那黄豆大的眼睛是看不见天看不见地,如何这样猖狂!当天网不在了不是!”谦姑娘和夏玉蟾都被惊到了。夏玉蟾缓过神便骂她:“你是哪来的野丫头?”金今回骂道:“你贝奶奶训你还敢回话?我瞧你也不过个低三下四的走狗丫鬟!哪朵绢花倒了八辈子血霉戴到了你头上!我看这世上所有的花遇了你和你那丽姐儿都得毁了!”夏玉蟾听了脸涨得通红。欲知后事且在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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