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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   “老板,麻烦打些点心糕子,就要那桂藕莲子酥、鹅油松花卷和牛乳枣泥冻,各来个五两。”祝姥姥对着点心店老板说。
      快到除夕的日子。今年收成不错,喜得祝姥姥离了汇交村带着外孙鸣儿到都城里置办些好东西,舒舒服服过个惬意年。
      大都城到底是大都城,就和这荒郊野外的小村子有着天壤之别。祝姥姥带着鸣儿边走边是阵阵惊叹。只见满眼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店铺不尽其数。更有赌场茶馆戏院等等,连风月之地都是极尽风光。祝姥姥虽是乡下人,却不蠢笨,到底也是有阅历在的。平日里村里那些乡绅野壕并不比得上这都城里的富贵人家,却也是表面财气横飞,仗势欺人,恨不得叫这世间知道他是人间富贵花香火百年旺。如今到了大都城里,富贵人家比比皆是,还不知要怎样呢。故她见到装饰繁华的马车,便拎着鸣儿躲得远远得了。
      祝姥姥和鸣儿在各种店里挑了各种点心果子、烟花爆竹和样式新颖的春联,喜得鸣儿手舞足蹈。正走在回村的路上,见一座大府邸的围墙偏处开了一个小门,从里头出来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生的俊俏,一身红袄白裙,宝簪玉珠,穿金戴银的。祝姥姥心道:“真叫是画上的人物了。是这个府的小姐罢?”忽地这鸣儿发了狂般,见了那好看姑娘便跑了去,扑了那姑娘满怀,祝姥姥心中一惊,想到不妙,这小姐不知要怎样罚宝贝外孙呢,便立刻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一巴掌先扇在了鸣儿脸上,怒道:“糊涂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哪有往人身上撞得道理!是要死了不是!快给这位主儿磕头!”边骂边用眼睛不住地瞟那位姑娘,瞧瞧她有没有因为自己先下手为强而消了怒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这姑娘看上去并无半点恼怒,脸上挂着笑容,叫人拿了个香梨递给鸣儿,又与祝姥姥和和气气地讲道:“我并不曾有事,无大碍的,不过撞了一下罢了,哪就娇贵了?况他不过垂髫小童而已,与他置气倒是我较真儿了。老人家莫动了气,这快到除夕了,冲撞了年神可怎么好?”祝姥姥连忙打嘴应道:“是了是了,多谢主儿了,本是我这外孙的不是,怎么好拿您的东西?”那姑娘依旧笑盈盈地:“这梨儿只当我赠给弟弟玩的,老人家莫多心。因我还有事情须办,便不多话了。”那姑娘稍稍欠了欠身,披了一大斗篷领着几个人走了。
      祝姥姥心中赞着这位姑娘,想着不愧大府邸出来的小姐,气度举止非普通人可比,又给了鸣儿几个毛豆子,骂咧了几句“败家玩意儿”,便拉着他走了。走了一段,鸣儿嚷着饿,祝姥姥就找了个馄饨摊,顺便歇歇脚。
      那馄饨店老板为人精通,见祝姥姥大包小包的,便知她是外头来城里赶集的,便笑着明知故问:“老人家进城买东西不是?”
      祝姥姥:“是啊,如今这城里是发达了,走在路上都有人给递个果子吃。”
      老板这次确实真疑了问道:“怎么个说法?”祝姥姥将方才那姑娘给香梨的事情说与老板听,“富贵人家吃的果子我竟见都没见过。”
      老板瞧了瞧方才祝姥姥来的方向,揣摩了一会,惊道:“打那来的?那位置可是钱府啊。”
      祝姥姥疑道:“钱府是哪家?”
      老板似是来了兴趣,准备滔滔不绝一番,索性坐下与刘姥姥谈了起来:“要说这都谁家最具权富,便属这钱、年、吴、华四家了,为首的便是钱府,是权臣之家。你往那南边走去,拐去他们府的正门瞧瞧。我非夸张,得十张桌子那么大的匾额,上头写的是‘敕造正阳府’。知道啥叫‘敕造’不?皇帝御赐的!他家先祖钱熹护国有重功,封了一品军侯,唤叫正阳候,皇帝亲喻造的这府,满门上下风光无限,荣华了几代了。钱熹老爷的嫡长子名钱付,袭爵当家的。钱付老爷过世后,长子钱桦篆老爷当了殿上礼部侍郎,袭爵正阳候当家的是次子钱柏篆老爷,膝下有嫡长子名钱昊光的,如今十九了,再过些时日是加冠的年纪,钱府不知要操办的如何盛大呢。”
      祝姥姥点头道:“是了。刚那姑娘是府里的小姐罢?”
      老板笑笑:“不应。小姐出门哪能自个儿走路连个轿子都不曾有?钱府自家四个女儿都不允私自出门的。再听你说的,应只是个外出办事的大丫鬟。”
      祝姥姥惊道:“虽无轿子,这浑身上下穿戴的宝贝竟是给个丫鬟的,到底是大富人家。你再讲讲剩下三家我听听?”
      老板滔滔道:“我先说这年府罢。年家祖上一直是勤勤恳恳的世代官家,出过刑部尚书的。只是后来倒落寞了些。原来的大小姐名年雯的嫁到钱府去了,正是如今当家的钱老爷母亲,人唤钱母。再者前几年家中嫡长女选秀选中了,现竟一步步地被封了贵妃了。这年大小姐名为年赫笛,生的容颜粉雕玉琢,天生慧质兰心,年老爷极爱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样不少地教,故这大小姐举止静淑谈吐风雅,文采一点不输男儿。如今深受皇上宠爱,封了贵妃,还赐了号‘姝’。钱府之惠,贵妃之荣,年家便连同着东山再起了。若是娘娘以后生个一儿半女,再风光也未可知。因封了贵妃,娘娘年里是要归省的,想来应是热闹。”
      祝姥姥:“我是要待在村子里和女儿家过年的,凑不了这热闹了。不过这一大家子全靠着娘娘也忒险了些,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
      老板:“对头。娘娘有一胞妹名年赫箫,如今十六的年纪,有才也是有才,只是不及姐姐自来风雅之韵。同母的还有一胞弟,年老爷是悉心培养的。再说这剩下两府罢。吴府是圣上亲封的皇商,经手的丝绸生意最是著名,又有各式珠宝首饰古董珍玩,城中男男女女凡是有些资本的都爱他家的玩意儿,这街上的店铺怕是只有打烊了才能空些。”
      祝姥姥:“是了是了。我方才瞧见了,东西花花绿绿的是好看,就是贵了些。”
      老板:“那自是。他家的丝绸品质极高,走过敦煌商队的,那一匹匹的云锦配上上好的苏绣真真是顶级的。珠宝首饰样式又新,工艺又杂,古董珍玩价值极高,稀奇不俗,没点积蓄真不敢买。不过他家的大小姐说是要普及民众,做些新奇的、价格不必过高的东西给老百姓买。”
      祝姥姥:“这吴大小姐还经手家中生意哪?”
      老板:“是了。吴大小姐名吴斯谦,今十七了。不似寻常小姐,常是照顾家中生意,她长兄吴斯若都得让她个一两分。不过这小姐是厉害了些,本是有位心仪之人的,是个书生名郝佑至。家中人不同意,谁知这书生也唯唯诺诺挑不起大梁,大小姐一怒之下割袍断义。这书生虽是没用,倒也是情种,当年进京赶考竟也没去,天天捎了大信小信的往吴府里送,烦的大小姐叫人不许接他的信,看见了打发走了就是。这是也是闹得满城风雨。那书生自己期期艾艾,大小姐确是不在意,自个儿过活自个儿的,再没管过他。”
      祝姥姥拍掌笑道:“倒是个女中豪杰了。”
      老板:“可不是吗。倒是她的胞妹二小姐名吴斯格,今才刚及笄,半点不爱做生意,只爱诗词音律绘画之属的事,整日是闲云野鹤,过着潇洒日子。满城皆知她与那敬王爷府的懿帆郡主是挚友,两人兴趣相同的,常常一同听戏吟歌,作诗弄墨。又可巧了两人都是极爱猫的,在城西置办了片小宅子叫慵卷庭,专叫人打理了来养猫玩弄的。”
      祝姥姥:“又是一件奇事了!这华家也得出点奇事才能和前三家比了。”
      老板大笑:“那便说与你听听。华家祖上是御医,现如今也做药材生意,不光治病的,养颜养生也有。供给军队,平民买卖都是有的。如今华老爷又配了新方子,名叫乌丝散,养头发的,说是吃了后头发又柔又顺还密实,邪乎得很。这约莫是为了华老爷的长女名华芊的。这闺女满月时出生,便有个乳名叫满满,当时华府的新药方就取名叫冰满丸。满小姐生来发色浅谈,有个神棍说其发色如此之浅断了桃花运的。果不其然前不久,向华府提亲的蒋家少爷被人撞见逛了青楼还不止,与他的婢女苗儿混到了一起,气的华老爷当场退亲。蒋家惧与华家结识深厚的钱家年家势力,自个儿把那婢女了结了。虽得满小姐素来一幅万事淡然的样子,对这件事落了几滴泪后也没所谓了。但这华老爷心中仍是急,想叫她这浅色发变深些。满小姐与吴大小姐十分交好,年龄相仿,如今十七了。”
      祝姥姥:“这四家都互相认识啊?”
      老板:“何止认识,是铁索连舟,权中权,富中富啊。”
      祝姥姥打趣道:“今儿见识了,馄饨钱一个子儿不少的给你,这唠嗑就不算费用了罢?”
      老板大笑:“哪能要哪能要。”
      付了钱后,祝姥姥领着鸣儿继续回村上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祝姥姥带着鸣儿日落后才赶到汇交村。汇交村有片也湖,虽荒凉了些,景致倒还不错。今儿往那一瞧,一个丫头正满面愁愠蹲在湖旁,用石子儿打着水漂。
      祝姥姥向那女孩喊道:“贝丫头!自个儿在那痴些什么呢!”
      那女孩一听,立马收了脸色,爽朗地笑着跑去。见她跑来,鸣儿吓得魂飞魄散,躲到祝姥姥身后。
      女孩牵了祝姥姥的手,甜甜的笑道:“姥姥方才进城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我。”
      祝姥姥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说:“哪能忘了贝儿哪!总不过一些点心,你要爱吃尽管拿了去罢。”女孩笑着点了头。
      鸣儿却不高兴了,拽着祝姥姥衣角嚷着:“姥姥别给他!”
      祝姥姥知这贝儿常被父母打骂,心中疼爱不及,一声喝住鸣儿:“混说什么!你少吃这几口明儿就死了不是!”
      贝儿瞥了鸣儿一眼,依旧是笑着牵着祝姥姥道:“姥姥莫动气,鸣弟弟还小,贪顽贪吃都是这个年纪该的。”
      鸣儿吓得不敢出声,只呜咽出几个自己听得见的“她凶”的字眼。
      祝姥姥笑道:“你不与他见识自然是好的。拿了去罢,过个好年儿。”
      贝儿依旧是笑得甜甜的,连忙躬身谢谢。
      祝姥姥领着鸣儿走了,鸣儿回头将那香梨吃尽的核儿丢向贝儿,正丢中了她的裤脚处。
      贝儿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心想:“死小子,猪圈生狗/娘养的,横竖不吃/屎去!”
      她在路边边踢着石子儿边想着昨个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大名金今,乳名贝儿,不过汇交村一户人家的女儿。女儿不值钱,父母对她不冷不热,她的整个人都不如弟弟一根头发重要。
      那日她爹醉了酒抓着他娘的头发又是打又是骂,他娘顶撞了回去,被她爹一巴掌扇在地上,口里骂道:“忘本的娼/妇!贱/蹄子!要不是你还能生个孩子谁能娶你这么个枯枝败叶!不过个被赶出来的东西!”他娘心病发作,气得浑身乱颤,搬起凳子就要砸,她爹把住椅子继续骂:“我们金家的东西你别想坏了一个!别以为我金鸿运好欺负似的!你藏着那个奸/夫给你的簪子,又不肯交出来当了贴补家用,就是有个回去做姨太太的念头不是!带着你那私生的下/作东西!我告诉你!那东西如今姓金!从不是什么小姐!不过个粗三野四的丫头!别指望我拿她当个人!”
      之后的事情,无非是打骂和哭闹。
      后几天她理清楚了。他娘原是京城一户蒋姓人家的丫鬟,因与当时的大少爷也就是如今的蒋老爷私通败露,大少奶奶一气之下将怀孕的她娘赶出了家门。又因生计嫁给了汇交村的金鸿运,在金今2岁时给他生了个儿子,却还是少不了打骂。那簪子应是曾经蒋老爷给她娘的,她娘一直留着。
      越想越愠怒。怪不得她娘总是对她阴阳怪气,说她是没命的扫把星,原是把气全撒在她身上了。也怪不得金鸿运从来都像对牛马一样对她,压根儿就不是亲生的。
      “若是,若是这蒋府如今还在,或许我能想办法回去。”金今心道。
      想着想着,她便下了决心。与家中三个非人之物在一起,她早已无法忍受了。
      她回到家中,一头闷在了被子里。她知道不会有人来问她如何了,这倒随了她的心愿,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今日晚饭似是有肉,不过本来就不会有她的份,一应全进弟弟肚里了。她没有吃饭,金鸿运只会更高兴。
      一捂捂到了夜里,她听着那三人全入睡了才起身。外头已很黑了,没有一盏灯亮着,荒郊野外的看着渗人得极。金今是个聪明人,素知金鸿运的存钱银两都放在哪儿,只是平日又不敢拿怕被打,如今都要一走了之了,只管是放开手拿了。她悄悄地偷摸出了那些存银,又西凑东拼了些,大约有十一二两的样子。又想着归宗认亲定需要那簪子做信物,便又摸了那簪子来。那簪子顶头是玉做的辛夷花样式,已被摩挲得很光滑了。
      收拾完后,金今带着那家中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冒着大晚寒气,一路出村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个小设定:
    金今,乳名贝儿(今 贝=贪)
    钱昊光(钱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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