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道》阿辞辞

12、朝雨（二）

　　“长老问你们可想入观中修行？”月汐略有些惊讶地问道，她见萧子安认真点了点头，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不错嘛萧师弟~”月岚用力一拍萧子安的胳膊说到，“看来你这是福根不浅，居然被上官长老看上了，嘿嘿~”
　　萧子安一边揉着被月岚重击的胳膊，一边笑着回答道：“谢谢啊月岚姑娘，可我还没拜入灵虚观呢，你呢也不算我师姐~”
　　月汐一听这话马上皱了眉，有些严肃地问道：“你拒绝了上官长老的提议？”
　　“拒绝……拒绝也说不上吧，我还未说话，慕兄便说他已有师门，这件事需要考虑考虑。”萧子安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而且这拜入灵虚观应该要在山上修行很久吧，本来我此番逃——哦不，离开金陵是为了游历山水来着，如果久而久之不回去，我怕家父会……”
　　萧子安在一旁碎碎念起来，月岚直接翻了个白眼，月汐却是冷着脸直接转身离开了。
　　慕远被上官茗单独留下，说是有话同这位小友聊聊，便直接支开了萧子安。等萧子安一走远，上官茗便背对慕远直接道了句：“四皇子如此上山，我灵虚观真是有失远迎啊。”
　　那语气听起来虽还是平心静气，却没有半分欢迎之意，让慕远瞬间屏住了气息。
　　两人间沉默了半晌，上官茗见对方并没有要解释之意，刚转过身，便见慕远望着自己，后退了半步，单跪下右膝，双手交合，举过头顶，行了跪拜之礼。
　　他保持着这跪拜的姿势良久，方才起身站好，又拱手一拜。“家师来信说，上官长老为师叔祖，让我不可有逾踞之事。我未受您点拨，又有皇室血脉在身，故不可行大礼，才行了师门半礼，还请师叔祖莫怪罪。”
　　上官茗叹了口气，方才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回答道：“云迁果然把你教得很好……罢了，你还是直呼我为长老便好，我早已不在河洛天门中，这些礼数守起来也头疼。”
　　“是。”慕远又拱手一拜，才缓和了神色。
　　上官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灵虚观尚来重修道而远朝堂，我等与太虚观非同流，并不想卷入任何纷争，还望四皇子明白。”
　　慕远微微一怔，认真点了点头，才明白对方刚刚为何那番态度。
　　“你此番出宫是如何处理的？”上官茗这么一问，又马上补充道，“若是不想说——”
　　“以帝师之名出宫修行，又加了道为母妃求药的密旨，孝字当头，并无阻拦。而且我向父皇说了几处修行之地，并未道出灵虚观。”慕远这么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云迁给自己的信，想递给上官茗查看。
　　“不必了，云迁既然考虑得周到便好，”上官茗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慕远将信收好，“她上月也给过我书信，我本以为你们会一道来，巧来昨日在巫山驿遇上了她，我才知晓你们并没有在一起。”
　　“您昨天见过尊师？！”慕远如此急切一问，上官茗却有些纳闷了。待知晓云迁离开金陵已有半载，上官茗皱眉思忖了片刻，复又望向面前的少年人，将昨日之事简单说了说。
　　“云迁跟我说，与我背道而驰，我便没有多问她之后的行程，不过她既然寄信与你，你们之后自然还会见面的。”上官茗说到这里舒展开眉眼，望着慕远面带笑意。
　　“冒昧想问长老几句，”慕远见对方点头应允，继续说道，“尊师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吧？”
　　“不自然的地方？”上官茗的转了转眼睛，回答道，“应该是没有，她性格向来如此，若是有事我不会看不出。”
　　“多谢长老，我只是一直不知为何她走得那么急……”慕远说到这里又拱手一拜。
　　上官茗听到他这话，突然轻笑了几声，慕远先前一直低着头，听到这笑声方才抬起头，便被上官茗以指点住上庭，轻轻推了推。“你这真是孩童脾气，她现下平安无事便好，等遇上她了再训她不就成了。”
　　上官茗说完便收回了手，见慕远也缓和了颜色，对方又是拱手一拜，道了谢。
　　“哎，那你牢骚也发完了，可想起你师父上你入观中是为了什么要紧事吗？”
　　上官茗问完，慕远才一愣，有些抱歉地回答道：“家师让我来观中寻求医治之法，我自幼体弱，靠她的心法护住了全身，但这半载她不在金陵，便让我来蜀地找您。”慕远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上官茗说道：“这封信她让我带给您。”
　　上官茗接过书信，便感知到了上面的封禁符咒，确实很符合云迁重要来信的习惯。
　　“以心法护住全身……你身上确实有股不同常人的气流于全身，这半载可有出过什么状况？”
　　“大病未有，只是隔断时间会视力突然受影响，受不得强光。”
　　“嗯……”上官茗想了想方才回答道，“这样吧，我医术造诣远不及卷雅，稍后我带你去找她看看，再做定夺。”
　　慕远拱手道谢，上官茗让他先去寻月汐歇息片刻，自己得先去更衣。慕远再拜，转身离开，上官茗才看着手中的信件，皱起了眉。
　　慕远回到前院，便见只有萧子安一人坐在亭中休息，以手衬头半睡半醒的样子。他坐到萧子安身旁，后者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迷糊糊地说道：“慕兄你回来了啊。”
　　慕远点了点头，问他两位月姑娘去哪了。“月岚在哪边捉鱼玩，月汐姑娘泡茶去了，你和上官长老聊完了，他没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吧……”萧子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等他看清慕远的表情时，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慕兄，你不开心吗？”
　　慕远愣了愣，望着萧子安睡意未褪的脸庞，伸出手指，轻轻点住了对方的额头，用力推了推。
　　“你、你干嘛啊？！”萧子安等他松了手指，有些懵地问到。
　　“你觉得刚刚的受力能挣扎开吗？”慕远问得认真，弄得萧子安也懵了，只说自己刚刚没注意。慕远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了句：“这样啊。”
　　他以前很皮的时候，云迁就这样戳他的额头，他每次都觉得那手指没用多大力气，自己却挣不开……难不成是用了灵力？
　　萧子安默默咽了口口水，直接抓住了慕远的手指往额头上按。“你再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慕远一愣，见萧子安不肯松手，突然轻声笑了起来。萧子安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慕远才收了笑，清了清嗓子，又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额头。
　　“你们在干嘛！”月岚这提高嗓门的一声来得突然，弄得亭中两人皆是一愣。
　　“啊，我们在说这样是不是不好挣开。”慕远说完松了手，萧子安看到他眉眼已经完全舒展开。
　　月岚的萤瞳一亮，开口嚷道：“真的吗？我来试试！”
　　“哇啊啊——”萧子安痛呼了一声，“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

　　上官茗领着四人到卷雅的小筑时，主人并不在此，只有位轮值的小道童在清理花草。
　　“卷雅师尊去二重天炼丹了，算着时辰稍后便回来。”小道童禀告完又对着上官长老和师姐们恭敬一拜，又继续忙活自己的杂事。
　　湘宵原本在莲池中休憩，听到动静便睁开眼，游到水池边，只露出一双眼睛窥视着一行人。她看清了萧子安的样子便破水而出，尾巴也兴奋也甩出一串水花。萧子安看到她便直接小跑到水池边，丝毫没管身后人的提醒，只是他到湘宵面前才发现两人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不必担心，卷雅只是加了道隔绝的术咒，并不会对这位小友造成任何损害。”上官茗笑着解释道，又望向莲池中的湘宵。后者感受到上官茗的靠近，却往水池中缩了缩。
　　“这位是湘宵长老，他是好人，不会害你的。”萧子安苦口婆心地向湘宵解释道。莲池中的湘宵点了点头，怯怯地看着上官茗高大的身影。
　　上官茗第一次看到萧子安这样同妖类交流，还是有些吃惊的，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句无妨。
　　“这只小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嘛。”月岚也走近水池边，仔细看了看这只鱼妖。
　　萧子安瞪了她一眼，纠正到：“她叫湘宵，不是什么小妖。”
　　“得得得，我改口行了吧，”月岚小声嘀咕道，“指不定是你随便取的名字……”
　　“皮肉伤看起来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你们仔细看看。”上官茗说完便掐指念出口诀，一道淡蓝的光束便围绕在湘宵身侧。
　　水中的湘宵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继而少女的喉间又溢出“咕咕”的悲鸣。四人清晰地看到湘宵淡褐色的双目透出一丝猩红，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与此同时她的身侧瞬间透出肉眼可见的黑雾，弥漫在莲池中。
　　“我刚刚的术咒只是轻度的祛浊之术。”上官茗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术咒，湘宵周遭的黑雾也渐渐退去。
　　“普通的祛浊术对她没用，反而还激荡起这么强烈的浊气……那么这只鱼妖姑娘身上的浊气是怎么来的？”月汐望向上官茗问道。
　　“并不清楚，”上官茗的神色严肃了几分，继续说道，“但这浊气是火雷之属，而鱼妖喜水，这浊气并非她自己所染。”
　　“难道是有谁故意的？等等，你们说当时那个虚阁弟子打伤了他，难道是那个坏小子干的？！”月岚这么一推测，众人皆皱起了眉，“我就说虚阁他们不坏好意——”
　　“月岚！不可妄语！”月汐这么一喝，月岚马上住了嘴。
　　“你们在这儿吵什么呢？”
　　上官茗正想开口管教弟子，听闻这女声不见其人，便知是卷雅已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