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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启 初识 ...

  •   昔时,言陵君过巫山,遇尊者太苍,与之对弈三日,相谈甚欢。
      棋局至焦灼之势,言陵君举棋不定,问:可有万全之法?
      太苍答曰,江山与本心,此二者不可兼得。
      言陵君笑而不言,落子破局,转危为安。

      ————————————————————————————
      金陵正值阳春三月,秦淮河畔的杨柳风姿迷漫,桃花夹岸,白李芬芬。画舫上的舞女身姿窈窕,危楼上的歌者手起如剥玉,唇动如花落。
      护城河旁的米巷灯花闪烁,叫卖吆喝声不断,这番景色似乎与白昼的街道无异。西市米巷一角的柳树下,才支起不久的说书摊前已经围了一圈人。
      来这米巷说书的大多是些中年男子,今儿方桌前立着的却是位年轻的乌衣男子,那年轻人虽不算俊颜,厚唇漆目却显得十分面善。
      “话说本朝还未建立时,上代昏君治国无方,北面有势如虎狼的北戎,内部兵部大乱,南国割据四起。后来北戎强兵南下,所到之处不留一城,也就是各位看官所知晓的北祸之乱。可谓是千里白骨卧于野,民不聊生。”
      说书人的声音颇为耐听,说的也抑扬顿挫,听得站在最前面的奶娃娃睁大了眼睛。奶娃娃侧过脸扯了扯身边人的下袍,小声问道:“爹,大哥哥说的是真的吗?怎么我们现在活得好好的……”
      身旁大汉摸了摸奶娃娃的头,又把他抱在臂弯里继续听书。
      说书人望着奶娃娃的脸蛋一笑,逗他道:“大哥哥说的当然是真的,当时的金陵城可没有现在这么繁华,街巷都是披着铁甲的士兵,全城宵禁,更别说诸位能在这里听书了。”说书人说到这里,目光便扫向周围其他听书的人。
      “幸好北祸之乱中出了位神人,便是咱们的高祖皇帝。高祖皇帝本是修道世家出身,在当时的皇家中也是饱受尊敬之人,便进言献策,想挽回天下局势。后来的事情各位也就知晓了,北祸之乱持续了五载,高祖皇帝辅佐末代的小皇子稳定了天下大局,小皇子自知自己并无治国之能,便让位于高祖。高祖平定割据之乱,建立了现在的南国,立国号天监。”
      说书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着眼喝了口茶水,便听到人群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又是说这些啊……”“这不前几天才有人讲过吗?”
      “啪!”木镇一拍,说书人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到:“今天给大家讲便是高祖皇帝为何能平定国乱,让南国免毁于北戎铁骑。各位看官难道就不好奇,高祖生于修道世家,却可以改变一个末代王朝吗?”
      他这么一问,周围的嘈杂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人群突然传来一人底气十足的回答声:“高祖皇帝虽是修道世家出身,但也明白经纬治世的重要性,何况如今国设七部,七部之首的玄部,其前身便是太虚观。这治世与修道又不是完全冲突的。”
      说书人顺着这声回答看去,便见答话的是位身着淡金长袍的少年人,似乎还未至及冠之年。那人模样俊俏,黑发被玉带高高束起,尤其是那双弯弯眉眼,看起来很是讨人喜。
      说书人望着对方点了点头,继续说到:“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高祖皇帝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更重要的是他有贵人相助。”此话一出,人群便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这便要谈到一个比太虚观还厉害的宗派。”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古人云‘河出图,洛出书’,这一宗派名为河洛天,广出经天纬地之才。其最早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汉代,门中每逢乱世便出帝师,以助帝王者平定天下。高祖皇帝正是得到了河洛天中人的帮助,才能一步步稳下天下大势。”
      “这‘河出图’大家都知道,可洛河……什么天是个啥玩意儿,你这小伙怎么胡诌糊弄大家伙儿呢?”原本听说书的都是些闲人,偏偏有人较上了真,那大汉一脸横肉,继续咄咄逼人问道,“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天,那高祖怎么不再立个‘天部’呢?”
      他这么一说,人群中便突然爆发出一声哄笑,外围已有人走开了,抱着奶娃娃的男子也拍了拍娃娃的背,转身离开。
      “你这说书的博大伙儿眼球倒是没什么,可事关立国皇帝,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那大汉丢下这话,便抱着双臂往米巷深处走了。
      说书人被这番刁难弄得红了脸,但也没和对方争辩,正想清清嗓子继续讲,却见摊前已经没几个人了。有位好心的大婶儿见他这愁样,便上前去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
      “你是外来人吧?”大婶望着说书人问道。对方愣了愣,复又点了点头。大婶笑着答道:“听你的口音有点像蜀地那边的,来金陵谋生不容易啊。”
      说书人感激地道了谢,却没有再多说半句了。说这话的当儿,又有人上前来码了些铜钱在案,说书人也一一点头道谢。他垂下眼看着几双不同年龄、不同颜色的手划过,最后目光停驻在一只握着银钱的手上。
      说书人抬起头,看到的正是刚刚那位黄衫少年——果然是位阔绰人家的子弟。
      “这位爷给的有些多了吧~”说书人没去接银钱,只是笑着脸望着那人说到,语气倒无半点卑微奉承之意。
      “那你再讲讲呗,真有这么个河洛天?”少年人眨巴眨巴双眼,双瞳映上灯花的光点,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说书人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望着对方答道:“都是在下胡诌的呗,那有什么河洛天、洛河天的。”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挠头道:“可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世道周运不济,河洛……出帝师以侍名主……济生民之命’,好像就是这么写来着的。”
      说书人听着少年人的答话,眼神瞬间有了些变化,他接过对方的银钱,举到胸前,正色道:“我不过是个讲故事的,这些东西我都是听老人讲的,小少爷感兴趣,可以托知识广博的人问问,不过——我既收了您的赏钱,还是提醒您一句吧,这金陵城中鱼龙混杂,在外还是要多小心的。”
      少年人明显被他一番说辞搞糊涂了,说书人才又笑笑说道:“公子可有少了什么贵重之物?”
      “咦……我的玉佩?!”少年人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提高了八度,慌忙摸了摸腰间,“哎哟!”他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便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子安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吓谁呢?”少年人皱着眉转过身,才发现对方竟是长姐,只得吃了哑巴亏。
      “怀玉姐,我玉佩不见了……”
      “啊?!”女子也惊了一跳,忙问道,“你之前可有吃过酒?兴许是落在了酒楼?”
      少年拍了拍脑袋,抓着家姐的手便大步流星地往位酒巷走。说书人收好摊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啧了啧嘴,既而走入夜深的金陵城中。

      “萧兄,这可是你的?”见萧子安和怀玉急急忙忙赶来,立在酒楼门前的邹生从袖中掏出玉佩问道。
      “啊,太好了,谢谢邹师兄。”萧子安喘了口气,接过那块莹润的玉佩重新别好在腰间,连连道谢。白玉雕刻为一朵芙蓉花的形状,其雕琢方法与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玉饰不同,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邹生笑了笑,又望向萧子安身后的怀玉,对方颔首道谢道:“谢谢邹公子。”
      “怀玉姐客气了,”邹生微微红了脸,又望向少年人叮嘱道,“子安下次别这么粗心了,少让你姐姐替你操心。”
      “哎呀,我知道了,你别告诉父亲大人就行……”萧子安后面一句话说的小声,引得邹生和怀玉皆是一笑。萧子安与邹生同受教于太学,后者长他两岁,今年已然及冠,行事言语比萧子安成熟不少。一想到萧子安的孩子脾气,怀玉就感觉无力。
      三人闲聊不多时,便见一小厮搀扶着另一位富家公子下了楼。“这不是云公子吗,怎么喝的这般醉?”怀玉看着那人问道。
      “我拦他拦不住,好像是之前被他家母亲教训坏了……云氏夫人嘛……”邹生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三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等云生被搀扶到三人面前,他一见到怀玉便立马醒了几分,突然站的有些恭敬。怀玉看他这有些滑稽的样子愣了愣,萧子安却一抖眉直接上前去调侃道:“云师弟你可站好了,不然我姐姐又教训你,像你小时候那次——哎哟!”
      萧子安头上又挨了下,怀玉拍完他便懒得搭理他,把头直接转向了一边。
      酒巷内不许车马通行,一行人便往巷口走。还算温和的晚风拂面,萧子安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邹生见状叮嘱道:“子安你穿得有些少,明天太学授课,别再迟到了。”
      萧子安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答道:“师兄你放心,反正我肯定不会比旁边那位迟~”
      “嘿萧子安你说谁呢?我哪有迟到过?”云生本来喝得头晕,被他这话一激灵,马上甩开扛着自己小厮,提高声音反驳道。他们三人从小玩到大,明明每次捅娄子的是萧子安,要是萧子安遇上自己这么严厉的母亲,还不得——要是子安遇上……云生激灵了一下,没这句话没说出口,他也没往下想了。
      萧子安快速跑出几步,转过身扮鬼脸道:“那你有本事追上我啊,别被老师给抓上,略略略~”
      “……”
      怀玉扶了扶额,云生心直口快地评价道:“幼稚。”
      萧子安觉得对面三人真是无趣,刚翻了个白眼想转过身,后背便猝不及防撞上什么东西,重心不稳一下便摔了下去。
      萧子安回过神,邹生和怀玉便已经把他扶起来了。他转过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应该是直接撞到了对方身上。那人穿着云纹素衣,头束玉冠,一双剑眉下的双眼望向自己,又垂下眼,往萧子安的下袍处看去。
      “可有受伤?”玉冠男子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萧子安望着对方的面庞明显愣了愣,等邹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他句“有没有受伤”,他才反应过来,忙吱唔了一句“没事”。
      玉冠男子点点头,牵着身旁的漆色高马便打算离开。
      “嘿你这厮,撞了我们子安为什么不道歉?!”说这话的是云生,他醉意还未醒,只知道护短了,这话一出他醉鬼的口,自然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好在怀玉眼快,拽了云生一把,后者马上便安静下来了。
      玉冠男子望着一行人,握拳道了句“叨扰”,便继续往前走了。
      萧子安还望着刚刚那人的背景,便听到身旁邹师兄问道:“子安你认识他?”
      “啊,不认识……”萧子安啧了啧嘴,说道,“我就是在想,他为什么牵着马往酒巷那边走,不是不能行车马的吗?”
      “咦,也对啊。”
      萧子安望了望头顶的皓月,周围似乎又起了风。刚刚那人自己见过吗,邹生本是无心一问,萧子安倒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
      罢了,反正那人长得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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