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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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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渐逝,院中已闻声声蝉鸣。宁识禹的宫中出奇的宁静,仿佛连虚散的空气都静止了,只有微风轻拂之下,花叶在悄悄的摇曳。
元洵一迈进殿门,就看见宁识禹躺在香榻上,睁眼看着屋顶。
“阿宁,你在做什么?”
“等死。”宁识禹毫无气力,吊着一口气回他。
元洵闻言一怔,立马赶到她面前。近距离一看,却见她面色惨白,额间虚汗大发,双目迷离之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冲门口喊道:“来人,诏太医!”
宫人都知道元洵的病情,主要由刘从检负责,今日刘太医又不当值,怕来回一跑没找对人,还耽误事,只得硬着头皮问了一句,“陛下,刘太医今日不当值,换钱太医如何?”
“把当值的太医都给朕叫过来,同时派人去找刘从检。”
宫女得令,撒腿就跑。
“等等!”宁识禹算是卯足了劲,才喊出来这么中气十足的两个字。这股子劲一释放出去,整个身子更加瘫软无力,“你干什么啊?”
“你先躺着,不要说话。”元洵按着她,不让她动弹。
宁识禹额间虚汗更甚,深呼吸两口气,“我不过是逗你的,你竟然还当真了。你看我现在像是要死的样子吗?”
“挺像的。”
元洵不放心,任谁看她都不是正常无事的样子。见她挪动身子,他又赶紧扶着她坐起来。
宁识禹方一坐直,眉心猛蹙,腹间犹如被群针狂刺,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这种痛感她着实招架不住,浑身猛地颤抖。
“阿宁……”
元洵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宁识禹无力说话,摆摆手,示意他无甚大碍,“我还是躺下吧……”
结果刚刚沉下腰,腰间又是一股酸痛汹涌而来,仿佛被千斤巨石碾压过一般。
“哎……嗯……”实难忍受的她,一道破碎的咛嘤破口而出。
如今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又站不起来,面上的表情当真痛楚虚弱不堪。
元洵的手本是撑在她腰间扶着她,好助她躺下的。结果半道上见她起也起不来,沉也沉不下去,手上便使出来几分力道,帮她箍着腰杆,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这才使得她神情稍有缓和之色。
“阿宁,你到底怎么了?明明身体不适,为何不让叫御医?”
宁识禹就着他掌上的力道,缓和了两口气,才道:“你抱着我……”
元洵闻言,自己坐到塌上,将她揽在怀中。宁识禹只有在这个半躺不坐的姿势中,才感觉不是那么痛苦。
“我没事,不过是信事到了,一年里总有一次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这次更加凶猛了些,你作什么要搞出这么大阵仗?让所有御医都来,又有什么用?”
元洵脸上一赧,原来她是这个原因,心下安心不少,但见她如此苦不堪言,心中更是心疼,“这个就没法子治吗?”
“我体质特殊,根治也难,倒也有缓和之法。”
“要如何做?”
“我已经让人按着方子熬了些汤水,一会儿烫烫的饮下去,发发汗,就好多了。劳烦你先抱我一会儿。”
“我会陪你的,怎样会舒服些,你告诉我。”
“就这样就好。”
宫人不肖一会儿便将汤水熬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离多远都能闻到那股子辛辣味儿。
元洵皱着眉,本想将那碗汤水冷一冷,结果宁识禹直接伸手要端过来。
“阿宁,现在还太烫了……”
她现在都还哆嗦着,他怕她手上不稳,烫着她自己。
“我先捂一捂。”
要说这汤的确有用,宁识禹不过抱着它捂了片刻,一直冰凉的身子,就已经开始回温了。等她完全饮下,整个人气色开始渐渐回升,至少看上去不如刚才那般苍白。
“有没有舒服点?”
“嗯……我想休息一下。”宁识禹依旧气力不足。
“好。”
元洵抱起她,往床榻上送。刚弯腰将她放平,果然她眉心还是打皱,想来腰上依旧不好受。于是他自己顺势也躺了下去,手上依旧箍住她的腰身。
“现在会不会好点?”
宁识禹轻微点头,“没关系,你把我放下吧,一会儿就习惯了。你忙你的去。”
她的话依旧是有气无力,整个声音虚弱到缥缈。
“我今日不忙。”
宁识禹也没再坚持,整个人往他怀中蹭了蹭。
他揽着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安心睡吧。”
等了片刻,她毫无动静,原以为她已经开始入睡。却听得她轻飘飘的道:“元洵,你的身上不像之前那么冰了。”
“说明我被你治好了啊。”
“不,你只是改善了。要治好,还得一味药引子。”
元洵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药引子这回事,不经疑问道:“是什么?”
“我。”
她的声音很轻,他听得不甚真切,“什么?”
“我就是那个药引子啊。”
原来当初师娘让她陪他一年,为的就是她做这个药引子,她体质特殊,他也特殊,两人碰在一起,刚好相辅相成。
元洵停顿片刻,“所以当初我质疑你没有尽全力,也并不算冤枉你咯?”
宁识禹不成想他会整这么一句,当真是哭笑不得,不由得嘟囔一句:“真是爱记仇的男人。“
元洵无声笑了起来,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问着:“我记着呢,你待如何补偿我?“
宁识禹被他的声音撩的头皮微麻,想往他处躲开,可是能往哪里躲,左右都是在他怀中。
“发挥我药引子的功效,将你治好如何?“
元洵却迟疑了。
“怎么?你还不乐意?”
“怎样才能发挥功效?”
“当然是正儿八经的操作了。你以为是要以我之命换你之命么?想得美。”
他这才安心:“那怎样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操作?”
这一次,换成她迟疑了。
元洵微微垂首,但见她神情不定,欲说欲掩。
他凑她耳边,悄悄道:“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操作?”
宁识禹顺势往他怀中一缩,掩住面容,轻哼出声:“哎哟,我腰疼……”
元洵哭笑不得,她这转移话题的技巧,未免太过僵硬了。不过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他很是乐得期待她哪一日的正儿八经的操作。
所谓的正儿八经的操作,的确是再正经不过了,除了形式上有些难以言明。
长长的屏风上,绣着残荷微雨。轻纱幔掩,那一硕大的药浴盆,能装下两人还绰绰有余。
元洵置身其中,面色微红,一双如深水的眸子,盯着纱幔之后的那抹窈窕身姿:“阿宁,水要冷了。”
“知道了!”宁识禹闷声应答,言语间颇有不耐。
轻纱之上人影微动,那搁置在胸前的手,稍有停顿,片刻之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微微挪动。罗衫半解,滑落腰间,映在纱幔上的背影,曲线玲珑,曼妙无比。凉风慢掠,罗裙坠地,轻纱忽被撩起边角,那一截若隐若现的小腿线条柔美,犹如千古白碧般温润。
忽闻水声潺动,宁识禹下意识回头,隔着一层纱见元洵正面向自己,不由得心底一惊,身子猛的后退半步:“哎呀,你转过去!”
元洵无声笑起,“我都看过了。再转过去,岂不是晚了点?’
她面上绯红:“你少废话,快转过去。”
元洵扬着嘴角,依言照做。
“不许回头。”
“好。”
停了片刻,待确认他不会回头之后,她才轻悄悄的从纱幔后面走出来,轻轻的靠近浴桶。
元洵虽看不见她,但功力深厚的他,对她的动作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如此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样子,他倒十分想瞧一瞧究竟是怎样的可爱模样。
“不许回头!”
宁识禹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立马出声呵止他。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你?”
“我说可以了才行。”
身后水声轻响,哗啦一声,煞为急促。桶内水面开始不安激荡。元洵置于水下的手,莫名的猛一收紧。水位稍稍上移,片刻归为平静。
“你可以转过来了。”
元洵转过身来,见她长发高挽,仅着一支碧玉钗,定睛细看,恰是那时落水,她奋不顾身潜水拾起的那只。碧玉青丝,身无他物,更加衬的她面如挽月,肌肤胜雪。水面之上,她香肩小露,锁骨有一半都掩在水下。这药水熬的太浓,竟看不到水下的一分一毫。元洵仿佛有了点小小的失望。
“你看什么?”宁识禹眉心微蹙,不满他不知回避的眼睛。
元洵眼睛一眯,笑了起来:“阿宁,你的脸好红啊。”
“这水这么烫,当然红了。”
“哦?是么?”
“好了,我现在要帮你治病了,你按照我说的做,认真点儿,我可不想在这里面泡太久。这味道苦兮兮的,难闻死了。”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这药味的嫌弃气息,仿佛这药的配方,根本不是出自她手一样。
宁识禹用自身身体,去感知这药的温度,言语上引导着元洵在不同的温度下,调控身体做着不同的反应。几番操作下来,她明显的感觉到元洵的身体状况与预期不甚相同,只能中断问他原因。
元洵也很懵,只觉得周身气息并不是那么顺畅,调转起来也不是很得心应手。
宁识禹蹙眉想了想,拉过他的手,按着脉搏沉思,片刻方道:“调息的时候,你要静下心来。”
“我静不下来。”
见他一脸平静,也不是玩笑话,她多少有些无奈,重重呼出一口气:“当初就该让庄妃帮你治的。”
元洵十分不满:“她又不是药引子。”
她瞥了他一眼,他说的没错,还是只有她能治。
“你能不能全程闭上眼睛?”
她是想让他眼不见心不乱。
元洵反问道:“你在我面前,我为何要闭上眼睛?”
宁识禹眉心更皱了:“你怎么跟丞羲一样,都这么想挨打?”
她也没那么好商量,径自让宫女拿了绸缎,强行将他的眼睛给蒙上。元洵这才渐渐稳住了真气,情况比方才要好,但依旧没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桶内药水温度开始慢慢变低。宁识禹已经被热气蒸的面色通红,额间密汗顺流而下,在脸上汇出了细细的浅水溪。她一手抓着桶壁,有些神情略有倦怠,“今日先到此吧,我累了。”
元洵稳住真气,将气息归顺平稳下来,伸手将眼上的绸带解开,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宁识禹见他这么快就将缎带解开,明显有些急了,“你怎么就解开了啊?”
元洵一脸疑惑,“你不是说结束了吗?”
她瞥了他一眼,将眼珠子转向另一边,“我还没出去呢。”
元洵笑了起来,“那又有何妨?”
“把手伸过来。”
宁识禹没好气的抓住他的手腕,在水下按着动脉探了些许时候。“让他们加点热水,你再泡一刻钟吧。”
“那你呢?”
“有我什么事?”
“你不陪我吗?”
“当然不陪了。”
元洵抿着唇,没再言语。
宁识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转过去?”
“我为何要转过去?”
“我要出去!”
“那你出去啊。”
“你不转过去,我怎么出去?”
“我不管,反正我还要再泡一刻钟。”
元洵不仅不转过去,反而整暇以待一脸看好戏一样,倒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出去。
宁识禹憋着一股子气在胸腔,眉心打皱,“元洵,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是哪个样子?”
“想挨打的样子。”
“那你来打我好了。”
宁识禹都要被气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快点儿,我讨厌这个药味。”
元洵眯眼沉吟,忽然坐正了身子,“你亲我一下,我就转过去。”
她脸上更红了,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水面。
元洵不急不催,就缓缓等着她的回应,手指在水面上悠闲敲击,激起细小水珠粒粒溅起。整个室内异常宁静,只闻得屋外竹林打叶的沙沙声,以及水珠激起降落的滴答声。
见他并不会善罢甘休,宁识禹现在也没辙,“你不要出尔反尔,我能信你吗?”
“你觉得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宁识禹瞪了他一眼,胸中一股子气瞬间泄完,“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
元洵无声笑开,并不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扒着桶沿,身子在水中慢慢向他移过去。
元洵抿唇不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让她见了,更是想打人。
药桶再大也是桶,宁识禹仅几下便挪到他跟前,跟他面对面互看着,停滞不前。
“嗯?”
她没好气,“把眼睛闭上。”
元洵依言照做。
她抿嘴一笑,不就是亲一下,又没有说亲哪里,随便哪里蜻蜓点水就成了,她还不信了,元洵身为天子还真能出尔反尔。
她身子往上稍稍立起,微微侧头,对着他的脸颊浅浅的点了一下,整个人立马就要往后躲开。
计划是周全的,可是她忘记了,对手并“不是什么好人”。她的唇还未来得及离开他的脸,人就已经被他搂住,她整个身子猝不及防的顺势一沉,差点被水淹没,最终跌坐在他腿上,避免灌了几口猛药。
根本不及她惊呼,唇已经被堵上。那稍有温热的轻柔触感,让她瞬间无措,就像置身云间,连脑中都是轻飘飘的。
起先她还身子僵硬,承受着他这突如其来的深吻。不过很快,人便软了身子,连挣扎的劲都像被抽空了。胸口的起伏逐渐变大,总觉得气息不足一般。元洵这才放过她,转向她的耳边,“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听话。”然后轻飘飘吹出一口气,呵的她脖子一缩,连反驳的话都一并被收了回去。
宁识禹半瞠半赧,有些不稳的离开他的身子,整个人都伏在木桶边沿上。
“真是奸诈!”
“是你使诈在先。”
宁识禹哼了一声,她算是认定了,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就算她一开始规规矩矩,他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转过去。”
元洵一侧头,人还是照做了,“你还有力气出水吗?”
“要你管!”
他轻笑出来,不再言语。
哗哗的水声从身后传来,这出水的动静,的确是比如水大了许多。
事后,元洵煞是郑重的问道:“阿宁,如果你不用这个法子救我。我的病是不是永远好不了?”
宁识禹手上的活没断,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回道:“怎么会?拿药慢慢续啊,续个十年八年的,差不多就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