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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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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残阳似火,平地而起的阵阵东风撩起裙琚漫舞,宁识禹早已习惯眼前的荒芜,漫步踩在那条唯一的杂草丛生的狭窄小径上。
前后五里地中,那生在路中心的唯一一颗树,虽然旁逸斜出,却十分茂密。宁识雨从容走过,莫名闻得一阵酒香。不由得心头疑惑,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酒肆?忽而惊觉额头一滴润湿。她虚让一步,抬手揩去,指尖莹润一滴,递至鼻下一闻,果然是酒。
再抬首,那树上延展出来的一段枝丫,下挂着一个青釉红绳的精致酒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渗漏着酒水。而那树杈上,正横陈一人斜卧酣睡。四下俱静之际,隐隐能听的到浅浅的鼻息。
宁识禹收回视线,权当没看见,径直走了。
可是将将行有数步,忽听得背后“咕咚”一声,一道沉闷的呜咽传来。
她心下隐隐感觉不妙,并未回头,欲继续前行。
可是行走江湖,哪能如她的意,身后又是一串“哎哟哎哟”之声。
宁识禹权当没听见,疾步而行。
可是也走不了几步,只听到身后声音响起,“前面的那个小姐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哦。”
叫谁姐姐呢?
宁识禹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前面的那个穿紫衣的姐姐,你且站住。”
宁识禹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前面的那位身着紫衣身姿窈窕翩翩若仙心地善良的小姐姐,我要死了,你救我一把吧。”
语气中颇有哭腔,宁识禹最终还是站住了,回过身,看着不远处那摔在地上吭哧吭哧爬不起来的身子,眼前倏地一亮。这孩子,生的唇红齿白,俏生生的,看年龄的确比自己小,最起码也是同岁,叫自己姐姐倒也没错。
她又往回走两步,居高而视,也不准备搭把手将他扶起来。
那小少年,见她去而复返,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半跪在地上,仰头道:“这位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吧?”
宁识禹摇头。
少年眼神又黯淡了些许,但仍不放弃,“不是说行走江湖,靠的都是义气么?你见我遇难,怎滴会袖手旁观呢?”
宁识禹将将开口,“你知道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能安身立命,靠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见死不救。”
“那你为何还要行走江湖?见死不救,又没有参与感,都是一个人东游西晃的,那跟在集市上逛逛花鸟菜市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见死不救,但能袖手旁观看热闹啊。”
宁识禹微微一笑,那区别还是老大了。
少年人忽然眼睛又亮了,脑袋稍稍一歪,浅笑着,脸颊一侧有个极浅的小小梨涡,“可是你不一样啊。”
宁识禹直觉这小子要出奇招,身子往后虚了半步。
少年人眉眼弯弯,甚是招人喜欢,“姐姐你生的如此好看,一看就跟那些漠然之人有云泥之别。人家都道:‘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姐姐你这样的。”
宁识禹狐疑,“人家都这么说?”
小少年频点头,“嗯嗯。”
宁识禹也笑了,“人家都骗你的。”
少年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像个霜打的茄子,喃喃道:“那我死定了。”
宁识禹蹙眉,这孩子的感情恁的如此充沛,喜怒哀怨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没那么夸张吧,你也不过是从树枝上摔下来,顶多断个肋骨瘸个腿,还不到死的地步吧?”
反正她是没有出手搭救的意思,少年人双眼饱含泪水,巴巴的盯着她瞅,软的跟那刚生下来没几月的小奶猫如出一辙。
宁识禹到被他瞅的有点被动,心中莫名其妙的油然而生出一种负罪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一叹气,弯腰扶住他,“起来吧。”
小奶猫破涕而笑,搭着她的胳膊直起身。
“伤到哪里了?”她冷淡的问着。
小奶猫莹润着眸子,盯着她看,“脚上使不上劲,可能断了。”
宁识禹看他一眼,没说话。
“可能还有肋骨,也断了。”
宁识禹又看了他一眼。
他倒很委屈,刚才从树上摔下来,只是觉得脚上没劲,应该崴了,要么是骨折,反正生疼。后来又听宁识雨说他瘸腿断肋骨,这会儿感觉腰间也隐隐作痛,莫不是真的肋骨也断了?
宁识禹扶着他,让他倚着树干坐下,自己委下身,查看他脚上的伤势。
“姐姐,你还会医术?”少年人瞧她手法不一般,眼前再亮。
宁识禹没立即回他,只是看了一会儿,直起身道:“是啊。但不会骨科。”
小小少年像是被那秋霜再打了一次,蔫上加蔫。
“你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脚上崴的略微严重些,回家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就成了。”
少年人叹了一口气,恹恹道:“我暂时不能回家。”
宁识禹盯着他看了两眼,没说话,她对别人的故事一直都是兴致无几。
少年一抬头,再次换成小奶猫的模样,“姐姐,你能不能……”
“不能。”宁识禹不等他说完,径直打断他。
“你都没听我说完。”
看他湿润的眸子,又蒙上一层雾气,宁识禹出口道:“你不回家养着,难道还想让我养你?”
“不不,我可以养姐姐啊。”
宁识禹再次虚了半步,看他神色不像是懵懂无知的天真,反而极其认真的样子,她眉心颦蹙,总觉得这小孩子道行实在是高深。
“我只带你去前面的那个镇子上,到时候你自己自生自灭,我就不管了。知道吗?”
也绝非宁禹心软,诚然她也并非那种铁石心肠,真的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之人。这个地界实属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显有人迹,歹徒劫匪虽不至于,但豺狼野狐还是有的。再看天色欲晚,这小年轻一副她要敢走他便誓不罢休的架势,若真想一走了之,必然要费一番脑筋。到时候怕是真的晚了,狼狐出现,连自己也得遭殃。
怕他再缠着自己,宁识禹又补充道:“你若继续缠着我,小心弄死你哦。”
小少年轻轻笑着,连连点头,面对她的威胁,不知是不信还是不怕。
宁识禹刚扶他起来,就被他捏住手腕。只听他道:“姐姐,我……我肋骨你不检查一下吗?会不会也断了啊?”
听他口气不像玩笑,是真的怕,宁识禹开口:“你自己摸摸看。”
“我……我摸不出来。”
“那就是没断。”
“那万一断了呢?”
“忍着。”
见宁识禹决计不会帮他查看,他也就放弃了。
二人刚走没几步,宁识禹发现一个大问题:这个小孩子看起来瘦,但真往她身上倚过来,她还是有些吃不消。前路漫漫,已经答应带他去镇上,又总不能半道上扔了他。思来想去,怨就怨他要死不死,喝了酒要上树。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上树呢?”宁识禹越想越气,不禁将心中所念说出口。
“我十八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这句怨语当成问题,认真回答了。她一沉吟,十八了,的确比自己小了一岁。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人见她并没有继续沉寂不语下去,便借着空口开始说话了。可是宁识禹却没理他。
少年人呵呵轻笑着,悦耳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如果姐姐不想说,也是可以的,我又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反正姐姐人美心善,跟天上的神仙一般,我以后就叫姐姐人美心善的神仙姐姐就好啦。”
宁识禹额上青筋频跳,以这孩子的性子,没准真敢这么叫。她冷冷的瞥他一眼,“宁识禹。”
“啊,宁儿姐姐啊。”
宁识禹从鼻腔中猛呼出一口气,想把他就这样扔出去。
“宁儿姐姐,你叫我丞羲就好啦,大家都这么叫我。”
宁识禹脸色不善,她并没准备问他姓名,就随便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扶持着,一路走了七八里路。日落西山时,总算能看见前方小镇的缩影。
憋了许久的元丞羲少年开口道:“宁儿姐姐,你累不累。”
“累啊。”
宁识禹没好气,平白无故搭上这么个小狗皮膏药,可把她累虚脱了。怪不得师父一再强调,让她自己行走江湖,记得理智处事,无情做人。今天就吃了多管闲事不够无情的亏了。
“那我给你擦擦汗。”
元丞羲说着,真要贴心的拿衣袖往她额间拭。
宁识禹虚向一边,“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