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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放河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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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乐州
乐州还算热闹,也不知道今日赶上了乐州什么重大的庆典一般,周边的街道两旁还有不少的摊贩在叫卖,人流穿行,不时有打闹的孩童们三三两两地提着灯笼在街上追逐。
沐子盛手里捧着从客栈里顺走的黑皮瓜子,咯嘣咯嘣地磕着。
他本不喜吃这些小玩意,只是出了朝堂后,没有那么多山珍海味跟着他的胃口来,便也逐渐发现了这种水滴状玩意儿的滋味。
“沐兄,你为何同意收宣启为义子?”
杨度一手拿着一根被沐子盛强行塞入的糖葫芦,一手提着一个灯笼,面无表情地看着沐子盛。
杨度心里明白,这个叫沐子盛的男人,是圭峰师兄弟们眼中偷走了长生草又放火烧山的罪大恶极之人。
只不过,他有他不相信的理由,可是......他没办法真正确认沐子盛的身份。
“那你先回答我”
只见沐子盛将最后一颗瓜子吃将下肚,站在桥头上回过身来,将杨度手里的糖葫芦拿走了“你为何又始终跟着我?”
沐子盛自打出生起就独来独往惯了,从小到大便只有他粘着别人的道理。
所以,这厮特别不习惯别人从始至终地粘着他。
杨度眼帘微垂,烛火的映衬下,清冷的面庞仿佛多了一份血色。
只见几个顽皮的孩童从他俩中间嬉笑着穿过,不想,一个小姑娘不慎踢到了沐子盛的大脚,扑通一声,摔倒了。
沐子盛:“......”
“哇!”
仿佛是经过了彩排一般,小女孩哭的大声,而她一旁的玩伴挤着胖乎乎的小脸瞬间冲了过来,不知道学着哪个大人的语气,奶声奶气地要求沐子盛给个说法。
沐子盛无奈地蹲下身来,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放到女孩手上,柔声细语地说:“不能再哭了,乖。”
只见小女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沐子盛看了一会,突然之间哭声更加放肆起来。
沐子盛只觉得头疼,好歹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世家小姐还心心念念着自己,怎么自己这张帅气精致的脸蛋对小孩就不起作用呢?
沐子盛任由小孩哭了一会,片刻后,突然转换脸色阴恻恻地低声在女孩耳侧说道:“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
小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大人,突然也不哭了,只是一个劲地憋着,憋着憋着便打起了哭嗝。
“小姑娘,这个拿去。”
只见杨度从胸口掏出来一颗色泽明亮的圆球,蹲将下身来,轻轻将圆球放到女孩的小手上。
“这是向圭峰上的神明祈过福的宝珠,保你平安的......”
小女孩看着这个长相好看的男子,眼睛竟然一眨不眨,随后,杨度又道:“只不过宝珠最不喜人类的泪水,你流一滴眼泪,法力便会退去一分。”
夜晚,两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一座石桥上看着远处的高山。
高山上好似十分热闹,火光星星点点,一直慢悠悠地往山顶的一座庙宇飘去。
沐子盛懒懒地靠在石桥上,等着杨度被打断的回答。
“我是大夫,理应救世济人......”片刻后,杨度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沐子盛“你的恶疾不除,手印未盖,我是不会罢休的。”
鬼知道是真是假。
哪有人当大夫跟当无赖一样。
沐子盛看人广博,心里一个大大的白眼送给了这位“活菩萨”。
突然之间,他的脑筋终于转了一个180度的大弯。
等等,不对不对......沐子盛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在内心思忖。
若有圭峰青崖的接班人在自己身边,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移动的钱庄啊?
沐子盛摸了摸胸口顺来的夜明。
更何况,前两日他还带来了一个圭峰的小姑娘,这就是两个大大的钱庄哪!
这是大喜事!
宣启那小子不用再下跪了,金山就在他们的眼前!
被金钱迷了双眼的前千机营主帅沐子盛此时心中大喜。
他瞅着杨度身上绣着暗纹的蓝袍,又看了看他发着银光的腰带和宝剑,天哪,沐子盛眼前一片眩晕,深感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所以......”杨度不知道沐子盛的动的心思,只见他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便作势便让沐子盛回答先前自己询问的问题。
沐子盛见自己的金主大老爷开了金口,刚想殷勤地作答,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问题,思索了片刻后,便拍了拍杨度的肩膀。
“宣启......这小子可怜。”
沐子盛拼命地想挤出一两颗眼泪。
杨度:“......”
沐子盛看着杨度的眼神,他内心知道,杨度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鬼话,只不过......
只不过宣启这小子有鬼,他的身世有漏洞。
沐子盛心下暗自思忖。
眼下宣启的身世尚不明确,而这小子却一直跟着自己,说不定他和朝堂里的事情有关。
眼下圭峰青崖好不容易脱离了纷乱的江湖专心修道,若将他们牵扯进来......只怕对江山社稷无益。
齐鲁地,圭峰青崖,清心居
白渊坐在自己的清心居中摆弄着一个银色的铃铛。
此时已是深夜,白渊长长的红木桌上放着一个莲花形状的香炉,香炉里正幽幽地渗出一缕缕轻烟。
“哎......”
白渊拿着手中的铃铛,眼神没有焦点一般看着香炉发着呆。
想来,以前师兄弟们若是睡眠不好,还是他和阿壁去寻的沉香和檀香......只是......只是大师兄出了丑闻之后,各个师兄弟们都对他不待见起来。
因为他是揭发者。
眼下杨子越还没有回圭峰的迹象,仿佛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把那与世无争的师弟给撵跑的......只怪自己多说了一句话。
若不是那场大火......
白渊的掌心猛然间收紧,心下恶狠狠地想着“为什么都觉得我是恶人!”
只见白渊突然又泄了气一般将手掌一松,仿佛怕弄坏铃铛一般,无奈地勾起了嘴角苦笑“就因为我离权利最近?”
深夜,乐州
火光跳跃,此时石桥下的水面上已经投放了许许多多的小河灯,烛影摇晃,人头攒动,如此美感,竟让人分不清何为梦幻何为现实。
“哎!师兄!”
只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朝沐子盛他们冲来。
杨度和沐子盛回过头看着这位少女,却见少女的身侧却跟了一个紫色的团子。
“阿壁,你的配剑呢?”只见杨度神色凛然,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
紫衣少女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着“今天好歹碰上了乐州的庙会,拿着一把长剑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吗?”
正想着,突然她身边的紫色团子“汪”地叫了一声,顺利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哎呦喂大小姐”沐子盛笑了起来,好看的嘴角向上一扬,语气跳脱“你自己置办新衣还不算,还给你们家大白狗子穿衣啊?”
“白糕是灵兽,不是大白狗!”只见紫衣少女怒气冲冲地对着沐子盛吐了吐舌头。
沐子盛看着那只白花花的大狗,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禽兽了,居然饥不择食到想对一只大狗下手。
少女看了看沐子盛,旋即转过身去,将一个蓝皮的本子拿了起来。
“师兄,下山这些时日,你竟然医治好了这么多人?”
沐子盛看着紫衣姑娘手里的本子,想必这就是“活菩萨”杨度的积德凭证了。
说来也奇怪,若真是有救世济人的心,又为何需要他人的手印作为凭证......可见,此人也是个伪君子。
沐子盛心里默默地给杨度套上了一顶大帽子。
伪君子杨度伸手将蓝皮本抽了回去,用手指弹了一下阿壁的脑门,淡淡的道:“医者仁心,手印只不过是确认此人已经被医治好了,证明此药方可行,并不是用作邀功的玩意。”
好嘛,还是一个下山寻找试验品的伪君子。沐子盛心里疯狂地吐着槽。
“叫你看着宣启,你出来了,他人呢?”只见杨度将本子收好,淡淡地转头看向阿壁。
“人家义父都不管,师兄你操什么心?”
只见这位“义父”突然噗嗤一笑,的确,自己的年纪顶多算是宣启的老大哥,但是偏偏世间就是有人这么恬不知耻,偏叫人喊他义父。
“他啊,他说怕遇到熟人,躲在客栈里不出来。”
紫衣少女扯了扯自己的马尾,突然看到了水面上的河灯,眼睛睁大了一倍,十分兴奋地扯了扯杨度的袖子,好奇地问道:“师兄,那是什么?”
“一灯河洛后,千础剡湖间。”
乐州的夜风刮过湖面,千万盏河灯追着前方的月亮飘去,四周人来人往,京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希望师兄能够遇到他的命定之人。”
只见紫衣的少女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对着面前的河灯许下心愿。
沐子盛站在一旁的大树下,笑眯眯地看着正在投放河灯的两人。
“沐兄不放一个?”
只见杨度站起身来,将一个粉色的河灯递到了沐子盛的眼前。
却见沐子盛摇了摇头,在昏暗的灯光中,回了他一个意为不明的微笑。
沐子盛看着往前飘去的河灯,他曾是放过河灯,也是相信过些东西的,只不过......
“哎!你这人真真煞风景,穿得一身黑乎乎,叫你放灯也不放,真是无趣”只见阿壁站起身来摸了摸一旁的大狗,抬起脑袋讽刺着沐子盛。
“你们相信因果报应福祸相依......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我不信鬼神,却知晓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