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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姚家 ...

  •   此时月华洒下,眷顾了一方池水,圆月晃晃悠悠地投下倒影,随着水波一阵一阵地被打碎,又一下一下地被粘合。

      沐子盛突然嗤笑一声,从杨度怀里挣了开去,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伤春悲秋了?生死之事本就是凡人无法违逆的事情,既然还活着,为何要想些身后事?

      他蹲了下身,用手拨了拨凉水,指尖触感有些凉,水里冷地发紧。

      眼看木船上的烛火快要熄灭,他十分小心地将其放了下去,船不大,中空的,木条也被杨度挑来拣去换了好多根,此时船还没沉,多亏了这位仁兄。

      二人提着灯站在湖边,看着小船晃晃悠悠地载着烛火飘走。

      沐子盛将手揣进袖子里,耸耸肩,道:“再过几日就到山西了。”他的视线顺着木船的方向看去:“太子应也在那里,我已传了密信给周帅,神火营的人会来接应他。到时候把卷轴一同交付,我就什么也不管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轻轻地,只是灯火月华之下,隐约能看到他嘴里吐出点点白气,不知是空气太冷,还是口中的气息太凉。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半旋过身子,捡起一块小石头就往水上曲指一弹,小石子飞跃在湖面上,打碎了月影:“我这一辈子,就像一块浮萍,一丝飞絮,找到一个目标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稻草。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我心性奇怪,觉得,若是人生在世,没个把盼头,没几个念想,那不和孤魂野鬼相差无多?”

      他又寻摸了几个小石子,不断地往水里扔着玩:“我还是屁大孩童的时候,唯一的盼头就是出人头地考取功名,把墩子和奶娘一家带去京城看看......再后来,大了些,就立志要成为燕王一样的男人,护他平安喜乐一身无忧......再后来,嘿,我就只想着寻到太子,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去见地下的爹娘。”

      杨度站在他身旁提着灯笼,伸出手在沐子盛的手上轻轻捏了捏。灯笼倒映的圆形烛光打在他们的脚上晃晃悠悠。

      沐子盛十分惬意地填着海,小石头一颗一颗地打碎水中的倒影:“杨度,我说这些不怕你笑话,也不是让你可怜我。”他将最后一颗石头扔了下水,从杨度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笑道:“我只是想说,你是我之后唯一的盼头唯一的念想。”

      杨度:“......”

      这话像一记重锤,当胸一杵,顶得他耳晕目眩。

      他看着沐子盛在他一旁微微上扬的嘴角,心头有些发热,这人说情话撩人的本事的确是练过的吧?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是,心里却又暖烘烘地甜到发腻。

      看着站在夜风下的沐子盛,杨度垂头淡淡地一笑:“行了,看你那随风而落的头发,快回去休息吧。”

      沐子盛:“......”

      呵,憋了那么久的情话倒是怼上了一头笨牛,啧......

      时间推移,二人开始着急赶路的步伐也慢慢缓了下来。

      沐子盛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单手抓着缰绳道:“杨度,今个可就到地方了,你答应了我让我喝两杯的。”

      杨度在一颠一颠的马背上居然还是板板正正一派君子之风。他闭了闭眼,没有说话。沐子盛瞅着他那个样子,讥讽道:“呵,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不能信。”

      只见旁人在一侧伸了两个指头出来,清冷地声音晃荡开:“两杯,不能再多了。”

      沐子盛如临大赦,赶紧笑呵呵地点头。他想着酒香的那个味,越想心里越馋地慌,最后竟是驾着马越行越快,滴滴哒哒地策马跑了开去。

      山西,姚家庄

      “家主,人到境内了。”

      在一处宽敞的大堂上,一男子着着白衫,朝着一女子看去。

      这个女人隔着珠帘正调试着手上的乐器,听到通报后,慢腾腾地站起身,用指甲钩出一声清脆的音符,示意人退下。

      男子走后,女人将乐器放在了后坐上,扒开珠帘用丝巾擦了擦手。

      女子容貌淡雅,眉间一点金色的家纹闪着点点光芒。她也是着着白衫,只是这种白多了许多层次,看起来并不显得太过寡淡。只见女人瞅着一旁的墙角处道:“白衣客,你等的人到了,我便不留你,但是太子的下落恕我不能告知。”

      只见从黑暗处踱出来一个人影,此人头发用一根树枝草草盘起,脸上看起来气血有些不足,也不知道是多久没见过阳光,乍一看还以为脸上糊了什么面泥。

      白衣客冲着女人呵呵一笑,躬身一行礼:“姚家主,我也是奉命行事,莫为难在下。”

      女人瞅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眼睛一眯,转身抱起后座上的琵琶,沉着声音:“方元,我也不是没停听过你的事,这些年你搅合地永盛鸡犬不宁,还勾搭上了韩凌霄和李孝儒,贼心都要昭昭于世,把太子交给你?天大的笑话。”

      白衣男人站直了身子,笑眯眯地才想说些什么,只是女人并未给他机会,自顾自地说:“况且当初是你将太子送过来的,怎么?是你们谷主最近被伤了元气管不住你了?”

      女人杏眼一瞥,最近鬼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江湖上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其他家族甚至发来书信有意商讨剿灭鬼谷一众的事情。

      只见白衣客又是一揖,笑盈盈道:“姚家主,没有证据的事情莫妄言啊。”

      “妄言?!”

      女人被他此话气地笑了,眼角眉梢带上了十二分的讥讽:“凉县的事情不是你闹的?你一个被关在鬼谷多年的邪修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打探多方消息?这类杀害清官的手法不止使了一次吧。哦,对了,还有千机营,也不知阁下您到底是谁家的狗。”

      女人说话毫不客气,她心里明镜一般,这个白衣客,不是简单地与韩凌霄等人暗通款曲,他的目的看起来没这般简单。

      白衣客呵呵一笑,并未发表意见,好半晌,他盯着姚家主手中的琵琶,好声好气道:“家主为何对在下偏见颇深?既然扰您烦了,在下也不再聒噪,走就是了。”

      他把背后的竹筐重新放到肩膀上,道:“太子劳您多费心。”

      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大殿上。女人睨着门外,确定白衣客走了,才缓缓拨了两下琴弦。

      “蜜蜜,进来。”

      女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柔声朝着门外招呼。

      哒哒,随着一阵鞋后跟叩击地面的声音,一位与姚家家主长相颇为相似的少女踱了进来。姑娘家身上配有一些精巧的银饰,腰间别着一把玉琢的笛子,一阵醒神地叮咛声从她的头饰手边散发出来。

      姑娘十分板正地站定,声音柔柔细细地十分好听:“娘。”

      姚家家主打量了姑娘一番,微微点头:“你替我盯着白衣客,别让他伤了穆帅。”

      姚蜜蜜乖巧地一点头。这姑娘家也是一身白衫,配着银饰和点点翡翠作为点缀,显得人格外清冷高贵,只不过这身子遗世的气派,少了点少年人的活脱俏皮。

      姚家家主又道:“务必把陈将军的信交到穆帅手上。”

      姚蜜蜜轻声嗯了句,弯身一行礼,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山西,一酒馆

      沐子盛闻着酒香简直觉得自己要上天了。

      杨度瞅着他那个样子直直摇头,病入膏肓药石不可医。

      “杨度,肖同轨让你问白衣客我的病是怎么回事?”他夹了一片凉菜黄瓜入嘴,好奇道。

      杨度没有下筷子,他不是很喜欢油水太足的吃食,眼下面前这些有油腻腻又辣兮兮的食物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只见他盯着沐子盛的眼珠看了会,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度,但暂且试试。”

      沐子盛夹了一筷青椒肉丝放到杨度碗里:“我不是很相信肖同轨。”

      “卷轴我看过了,有些已经是无法考证的历史,而最近几桩牵涉谋逆的罪状也都需要慢慢考证,几个文字是做不了数的。”他喝了一口辣酒下肚。只见杨度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天。沐子盛瞅着他,连忙抬头看向屋顶。

      杨度沉声道:“第一杯。”

      沐子盛:“......”

      随即他无奈地呵呵一声,继续道:“我觉得,鬼谷,五大家族,朝廷,这三个阵营的胶着并不是偶然,你想过没有?这阵子我们接触到的事情,谁都参与进来了?”

      他用筷子沾着水,在桌面上画了三个圆圈,又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三角。

      杨度皱眉将他又要入嘴的筷子夺下,换了自己没有用过的那双递了过去,有些不满道:“你说过不再管。”

      沐子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杨度的意思,害怕他真的说他说话像放屁爆粗口,连忙打个哈哈道:“嘿,就权当开发智力行吗?”

      杨度看他皮皮的样子,确定没琢磨出什么别的异样,才伸出食指在桌面上尚未干涸的三角中心轻轻曲指一点,幽幽吐出三个字:“白衣客。”

      沐子盛赞赏地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下肚,道:“这个白衣客,本名叫方元,是前朝的落魄书生,后又走了悬壶济世的路子,奈何弄错了贵人的病症,闹得个家破人亡,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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