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婳晴

2、第 2 章

　　安舒眠是怎么走回自己住处的，恐怕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她只觉得冷，像灌下一壶凉水，无处躲避又无法宣扬的冷。在这个府中，除了粉杏，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替她主持正义，她好无助，好想回到现代的家里。现在的父亲根本没有听她有何委屈，只是顾着跟大将军攀亲。
　　前路一片未知，恐惧异常。
　　她闺阁无聊时，在和粉杏的闲聊中听说过那个名字。冷寒兮是先皇重臣护国将军的次子，护国将军与长子战死沙场，而冷寒兮的母亲不久也病逝。冷寒兮骁勇善战，久经沙场，体格及其健壮，长相凶恶，爱喝烈酒、吃生肉，杀敌从不手软，身边有人伺候不周也会被将军二话不说拔剑相刺。最可怕的是，这位冷大将军有一嗜好，就是喜欢将活着的动物直接撕开皮肉喝里面的血，因为他说，血这玩意凉了不好喝，活物体内流动的血，在刚撕开皮的时候还能带着体温，那多带劲！
　　安舒眠想象那人一副变态的样子，嘴角还留着没抹净的鲜血，她越发战战兢兢地腿软，扶着墙才勉强能够站稳。
　　粉杏将小姐迎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安舒眠惨白个脸色，什么话都不说。她扶着安舒眠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安舒眠一饮而尽，茶碗摔在桌上才开口：“他不但没替馅饼惩罚大姨娘，还给我订了一门婚事。”
　　“婚事？”粉杏一手轻抚着安舒眠，“小姐息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夫人对咱们不好会遭报应的，小姐不必太在意。只是老爷说的是谁家公子？怎么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
　　安舒眠凄然一笑：“他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算是体会到了，他不可能为了我惩罚大姨娘和她那两个孩子的，只会将我嫁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粉杏吃了一惊，连忙追问：“小姐所说可当真？那冷大将军可是无人敢嫁之人，他比小姐大了五岁啊。”
　　冷寒兮今年已经二十有一，虽说是因为战事紧一直没有成亲，可莫不是心知肚明，谁都不愿将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嫁给他，谁知道他是否哪天一不高兴就发落了自家姑娘呢。女儿家本就娇弱，即便不置于死地，挨了他一巴掌也难保还能养回来。
　　安舒眠绝望地闭上眼睛，无奈点头。安舒眠自知自己在父亲心中无甚地位，反对和央求都没有用，还不如就顺着他答应下来，这样还能凭着他的好心情吩咐了大夫人能多拿些嫁妆。
　　“粉杏，近几日你就开始着手准备吧。”安舒眠像是被判了死期一般，“多拿些膏药吧，说不定会被将军打成什么样子呢。”
　　粉杏答应下。
　　“哦对了，粉杏，你不是一直想做生意吗，我出嫁之日，你就去瑟城吧，我会从假装里面给你一些银票，你不必跟着我进将军府了。”安舒眠垂眸敛去不安与无奈，粉杏是个活泼的姑娘，爱说爱笑。她有个梦想，想在商业最发达的瑟城，自己做个小生意，因为这样自由，不必看人脸色。可惜跟了个不受父亲重视的主子，安舒眠近身的侍奉全都靠她一个人打理，她自小便跟着安舒眠，十几年如一日，也从未嫌弃主子院子里比府里其他主子的住处都简陋许多，反而还处处留心，仔细别有用心之人欺负了主子。
　　粉杏眼睛亮了亮，随即暗下来，仓促一笑：“小姐说哪的话，你一人进将军府奴婢才不放心呢！小姐莫不是嫌了奴婢笨手笨脚？”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我嫁给一个暴虐成性的人是我的命，不该牵连你一起去受罪。况且，将军府总会给我另派人来伺候我，还有馅饼跟着我，你不必担心。”安舒眠轻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望向她。
　　“奴婢自小跟着小姐，小姐的习惯奴婢比谁都清楚，小姐不必再劝，粉杏不会走的。”粉杏决然，“小姐饿了吧，奴婢去给小姐把晚饭端来。”
　　安舒眠只得默认，不再提。
　　日光斜斜，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屋子一片金色光辉，安舒眠吃着晚饭，抬眸就望见天边殷红的夕阳，将邻近的云彩都染上了浅浅的玫瑰色。
　　她在想，或许，她嫁过去不久，将军就奉命带兵去魄奴兹更作战，这样偌大一个将军府不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假如，假如，他带兵战胜敌军，却战死沙场，那她就既脱离了安府一帮看她不顺眼的人的掌控，又不用活在暴虐成性的人身边，终于可以守寡了！皇上为了抚慰将军家属，赏给她一大笔金银珠宝，想想就好兴奋呐哈哈哈！
　　她喝着小米粥笑出声来。见粉杏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连忙塞进嘴里一块火腿掩饰过去。粉杏收回视线之后，安舒眠还是忍不住抱着盛小米粥的碗偷偷躲在碗后笑嘻嘻。
　　次日，皇上就昭告天下，赐婚大将军冷寒兮和兵部侍郎之长女安舒眠，于下月初十完婚。
　　虽然，安舒眠多了一个“准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可是她到底还住在安府，惹了不该惹的人总还是要承担后果。自赐婚之日起，就有源源不断的贺礼送来安府，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叮嘱大夫人好生照顾安舒眠，给女儿精心准备一份嫁妆，并且打点好婚礼当天的一切：“她娘走得早，我对这孩子始终有愧，也别让舒眠出嫁了还觉得咱们亏待了她吧”。
　　大夫人答应下来后，一边着手准备，一边却教唆安婷思暗地里让安舒眠这几日过不舒坦。不是在她脸盆里放条蛇，就是在她吃的菜里面放几只死苍蝇，甚至安峥杰直接捉几只骇人又恶心的黑虫放到安舒眠床铺上。安舒眠翻开被子想上床睡觉，却看见几只恐怖的虫子在床上爬，她吓得大叫，双腿发软跌在地上。
　　粉杏听到声音冲进来，安舒眠见到救星一样连忙抱住粉杏，无助的眼神里布满了委屈与惊吓的泪水。粉杏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小姐不要怕，奴婢把它们赶走就好了。”
　　安舒眠在她怀里极力摇头：“没法呆了！粉杏，我们出去躲躲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眼泪在她脸上横七竖八地流淌出痕迹，她始终不敢再靠近床榻半步，她伏在粉杏的肩头呜呜哭着。
　　母亲为她取得名字是对她最简单的期盼：只希望她能夜夜舒心好眠而已。如今竟被那几人欺负得难以舒眠，她越想越委屈，她想不明白，大夫人那边没有人受到任何伤害，而她的馅饼才是受害者，大夫人她何苦让一个自小就胆子小的人受这般惊吓呢！
　　粉杏在屋子里收拾，她坐在廊下看着天。月朗星稀，她稍稍平复了受惊的情绪，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馅饼的脑袋，侧头见馅饼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她才扬了扬唇角：“饼饼呀，明天妈妈带你出去玩哦！”
　　馅饼趴在地上，眼睛微闭，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哼。
　　安舒眠心情好了一些，起身朝屋里道：“粉杏，算了，别弄了，我今晚去你屋子睡吧。”
　　粉杏惊得张大了嘴巴冲出来道：“小姐千金之躯怎可与下人同塌而眠！小少爷真是心肠歹毒，他大概把全安府的虫子蚂蚁都捉来了，怎么这样多！不过也快收拾完了，小姐稍等片刻就好了。”
　　“本小姐不和你同睡就得和那些虫子同睡了，你快出来吧，给我找床棉被，我要睡觉了。”
　　粉杏只好答应，贴身侍女睡的屋子冷些，她多找了一床新棉被给安舒眠盖，也幸亏粉杏睡的床榻宽敞，能同时容纳安舒眠、粉杏和馅饼。纵使这样，安舒眠还是睡不踏实，她倒不是因为换了地方换了床，而是实在受了不小的惊吓，夜里噩梦惊醒，湿了一身冷汗。她悄悄下床，披了件衣服自己出去解决了私人问题。
　　初春的夜晚微凉，更深露重，安舒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穿过廊下快步走回睡觉的地方。路过自己的屋子时，却发现里面隐隐有光。
　　安舒眠低声喃喃：“这是招贼了，还是大夫人派人来暗杀我了……”她冷静下来，决定看个明白，她敛眸提起裙子躲在一处植物旁，靠近窗边听里面的动静。

作者有话说

　　冷寒兮：听说你很希望自己早日守寡？
安舒眠：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