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爷》叶无尘

62、第六十一章 雏鹰

　　十天后，草原各部来人禀报雪后灾情。
　　“怎么样？”子云刚从阿不思那里回来，木木就迎上去问。
　　“老天还算有眼，有些部族灾情较轻，自救当不成问题。”子云看着木木说，心道她还真关心“朝政”，有这样一个女儿在身边，于阿不思来说，可谓福气。转而又一想，这样一个女人日夜陪伴着自己，自己岂不是更有福气？
　　午后，阿不思下令，令有余粮的一部接济灾情较重的一部。然而，令未出帐，就有人说此令未必可行……子云不禁诧异：在这朔漠之中，还有谁敢对阿不思的命令置若罔闻？心下想着，不由暗暗看阿不思作何反应。
　　阿不思略一沉吟，转而抬头道“就这么定了！什利发若是不愿意，叫他来见我！”
　　走出帐篷，子云一路上都在想这“什利发”是谁？然而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自己的“小舅子”突利正瞪眼看自己，满脸桀骜之气。子云悄吸了口气，心道突利这样子，不会是要找自己麻烦吧。略顿一顿，沉下心来，微笑道“突利特勒有事？”
　　突利不说话，鼻子里哼了哼，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子云。
　　子云的怒意升了上来。
　　突利的眼光，仿佛是在打量着一头珍禽异兽，而且，是那么长久。
　　冷风吹来，一缕长发被带起，飘拂在眼前，子云刚要伸手去撩，突利忽然跨出一步，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那缕长发，仔细撩到耳后。
　　“多谢！”子云硬生生道，强抑住心跳。
　　“哈哈哈!”突利笑了起来，对着天地笑，对他身边的人笑，却在对着子云的时候，收住。子云不知他要如何？心道这大太阳底下，又离阿不思的帐篷不远，他能干什么？
　　突利看着子云，一步迈了上来。子云一凛：他究竟要干什么？
　　两人对视，四周无声。
　　高成礼在一边急得满头冒火：他在突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危险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殿下看得更清楚，可是，殿下为何只是看着，一言不发。他想说话，他要在那狂傲的突厥王子面前卑躬屈膝，把他家殿下“解救”出来。几番犹豫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可是，就在他张嘴的刹那，突利伸出了手……
　　“不要谢我！美人，是需要照顾的。你们说，是不是？”
　　突利的右手，勾住了子云的下巴
　　“真嫩啊！比姑娘的脸还滑。”
　　天地间，蓦然静了下来。
　　子云的心，在烈火中焚烧……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直紧握的拳头，猛然伸了出去……然而，在半途中，遇到了另一只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确切的说，是突利握住了子云的手。
　　一双粗大、结实的手握住了一双纤细、修长的手。
　　天地间，似乎连风声都不在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那两只手上。
　　手的主人，对视着。
　　子云手腕运力。他要摆脱掉这屈辱的钳制，他要使那粗糙大手的主人知道，他是有力量的！而突利，也在暗暗加力。他没想到，眼前这白皙修长的少年，手上的力气如此之大！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殿下！”高成礼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的殿下，他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殿下，到了这里来，竟然受到这样的“礼遇”？
　　“特勒！”突利的人，也发出了声音。
　　可是，两只手的主人，却纹丝不动，两只手，仍然“紧握”着。
　　突利的脸，微微扭动了几下，他开始后悔。眼前这个比姑娘还美的中原小子，年纪小他几岁，身子也没他壮实，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若不是自己撑着，只怕要输掉。
　　子云的额上，渗了层细密的汗珠。他的力气，已经用到极致！几次，他觉得自己就要站立不住，可是，还得撑下去！因为，他是大齐的楚王，是父皇的儿子！
　　子云的汗水，从额上滴下。
　　突利的喉咙，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风起了，就在这无声的较量中。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除了两个“握手”的人外，其余人等皆扭头去看。
　　雪地中，跑来一个女子。高成礼认出来，是木木的侍女。
　　“公主叫你呢！”
　　两只手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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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才是‘红玉手’。”木木拿起子云那只被握成红色的手，笑着说。
　　“差点被捏断了。”子云也笑起来。方才的愤怒，从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已云散。
　　“他是个粗人，和他计较，徒生气而已。”木木拉子云坐下，从小几上的银盘中拈起一块点心送入子云口中。
　　片刻，木木忽然抬头问子云，可知他的官职是什么？子云茫然。官职？自己在国内是京兆府大都督，到这里来也有官作？怕是和那虚空的大都督一样的称号吧?
　　“父亲拟封你为叶护。”（1）木木含笑道。
　　“大汗有此意？”子云放下正在喝的奶茶，瞪大眼睛。
　　“是，过些日子就任命。”木木看着子云惊疑的双眼，笑容益深。
　　子云低了低头，看着眼前的火堆道“我是外来人，是中原的和亲皇子，无功无绩，大汗为何要这样呢？”
　　“不要‘妄自菲薄’！”木木正了正脸色。
　　子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人。“妄自菲薄”这样的话她也会说？看来，她的汉文修养真不错呢。木木看出了子云的疑惑，又笑了起来，转身自身后拿起一本书来。子云看过去，见是《诗经》，笑了笑。她一个异族女子，居然也看起中原的经典来？
　　“不是说‘不学诗，无以言？’么？这几日我正在看这个，先前也曾读过一些中原的书。”木木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继而，又抬起来，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子云。
　　子云愣住了。那低头浅笑……分明就是二八佳人含羞之态，可是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又是丰艳女子的风情。
　　子云喉咙里动了动。
　　木木收住笑，双手猛然环住子云颈项，丰满的唇向那白皙光滑的脸颊贴了上去。
　　一切都不存在了。烈焰升起。子云倒了下去，倒在了身后那张华丽的毯子上。木木的唇，压了过来，压在了那秀美的薄唇上。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帘幕后响起。
　　地毯上的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厚重的帘幕，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微微抖动。
　　木木站了起来，喊过一个侍女。侍女一步步走到帘子后面，把阿吉领了出来。
　　子云的脸，瞬间作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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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阿不思正式任命子云为叶护，帐篷内在座无人出声，唯有突利不满，哼了几声，被阿不思喝止住。走出帐篷不多久，子云觉身后有风声，回头一看，果然是突利。
　　“我父亲和我姐姐一样喜欢你啊。”突利眯着眼睛说道。
　　“小王得大汗青眼……”
　　“什么‘青眼’不‘青眼’的，你有本事的话，就拿出来，不要整天围着我姐姐和我父亲，讨他们的好。”
　　火焰，又从胸口蹿了上来。可是，不能发怒。上一次多亏木木解围，这一次，不能再让她来帮助自己。顿了顿，子云强压住火气，昂头笑对突利。
　　“特勒说的本事，是指什么？”
　　“听说你骑射不错，到了我们草原来也有一个月了，你的箭法可还没让我们见识呢！”
　　“好，你说个日子吧。”
　　子云喘了口气。原来突利是不服气，不服气他一个中原来的小子，到了没几天就被阿不思任命为叶护，故此挑衅。
　　突利瞧子云一口应下，微微吃惊，再想起上次“握手”的事情……当时若不是姐姐来解围，只怕要丢脸，这一次他竟然又痛快答应了，看样子，自己还需小心。当下定了时间、地点，约好两人比试箭法。
　　午饭后，子云带高成礼和一名侍卫来到突利指定的地方。放眼望去，只是空旷的雪地，并无箭靶等物，子云纳闷：这样子，如何比试？正自疑惑，高成礼提醒道“突利来了。”子云抬头，见突利一行十数人浩荡而来。
　　子云走过去，朝昂首阔步的突利笑一笑。
　　突利略点一点头，朝身后人挥一挥手。身后侍从赶忙大步迈上前来，捧上手中提着的硕大皮袋，那皮袋里似有活物，在里面不停挣扎，子云不解。突利斜睨子云一眼，冷哼道“这是活的箭靶。”子云吃惊：皮袋里的难道是鹰？突利是要射鹰？
　　“把你的箭搭好，马上要放鹰了。”突利走近一步，指指子云手中的弓箭。
　　子云不语，瞬间，箭在弦上。
　　突利也搭好了箭，站定，对那捧袋的侍从说声“放”。
　　侍从将皮袋放在地上，慢慢松开扎住袋口的皮索。
　　“扑楞楞”一阵响，一只青苍的鹰从袋口跳了出来，眨眼间便展翅飞起。
　　子云的眼睛紧紧盯住那青苍的影子。突利的弓，举了起来。
　　瞬间，只听“嗖嗖”两声箭响。周围人等俱张大了嘴，两人的箭齐齐射了出去。
　　两支箭，同时命中。
　　那青苍的影子，瞬间坠落，“嘭”一声落在远处的雪地上。
　　“好！”
　　不远处，传来一阵拍手声。众人看去，只见阿不思正领着几名亲丁侍卫大步而来。
　　“大汗！”
　　待阿不思走近，子云忙上前施礼。突利也走过去，喊了声“父亲”。阿不思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搭在子云肩上，一手搭在突利肩上，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一个是草原王子，一个是中原皇子，都是天之骄子啊！”

　　（1）“叶护”为突厥汗国高级官员名称。《新唐书》卷二一五上《突厥》“子弟曰特勒，大臣曰叶护、曰屈律咄、曰阿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