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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赋鬼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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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男子,必要选择良配。
动物如此,人亦如此。
但湘从落从未想过他竟有这样一天被亲娘追着去相亲!
“落儿,你都成年这么久了,还没有心上人,这实在是太令为娘太着急了!”
“我看那方家余家的姑娘都不错,为娘赶明给你联系联系…哎落儿你别跑啊!”
白衣款款的玉面少年侧身上马,动作轻盈,干脆利落的向装扮高贵的女子点头,笑道:“国家要事皆在眼前,儿子不敢因儿女情长耽误人生抱负。今日就且这样,改日儿子再来探望您。”
话音刚落,扬鞭而气,驾的一声窜出视野。
衣着光鲜且高贵的湘家湘夫人,留不住归心似箭的宝贝儿子,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她方才想说的最重要的事,竟忘记告诉他。
今天可是赋鬼节啊!
一想到自家宝贝儿子今夜可能就会花落谁家,湘夫人脚一软,差点跪了下来。满脑子都是养了多年的白菜即将被拱的绝望。
而所谓赋鬼节,是源自百年前的一次剿匪行动,当年神勇的老皇帝在皇街以一人之力,斩杀作恶许多年的一窝匪贼,平定了一方动乱。
由此,每年这天的晚上,街上的人便选出衣着最为清丽的男子当皇帝,在街上的所有人皆为“鬼”,只要抓捕到了皇帝,皇帝便要化妆成女子模样,嫁入“鬼”老巢。如果皇帝逃离了皇街,游戏便结束,众人又会选出新的人当皇帝。
所以每年的这天晚上,总是锣鼓声接连不断。
湘家独子湘从落,自然成了湘家的重点培养对象。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也是当今皇上也十分倚重的人才。其长相不输女子,丹凤眼红樱唇,太阳穴处缀着两点梅花痣,衣袂飘飘,总是白衣款款身披红衫。
当这位闻名京城的美红衣骑着枣红色的小马驹,一脸纯良无害的出现在皇街正中央时,众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察觉到集中到身上的灼热视线,湘从落扭头看了一圈,歪歪头,不明觉厉。
也就是一秒钟的事,一朵红花迎脸砸来,湘从落条件反射地抓着缰绳,身子一侧,闪了过去。
正当他好奇为何如此时,卖孩童玩意的小贩从侧面又丢来个拨浪鼓。湘从落反手抓住把手,还为抓稳,又是一把折扇掷来。
湘从落险险躲过,手里攥着缰绳和拨浪鼓,茫然地看着慢慢聚来的人群。
虽然众人皆是面带和善的微笑,但是湘从落却愈发感觉不对劲。
至此,他也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突然身下的马驹欢快地嘶叫了声,前身猛地仰起,坐在马背上的湘从落一个不稳,差点摔下。
马驹的扬蹄嘶叫吓退了本打算靠近的一波人,湘从落忙拉住缰绳,安抚着马儿:“枣泥乖,这里人多,别闹。”
没想到枣泥不但没安静,反而更加闹腾起来,接着一个跳跃,湘从落措手不及被它给甩下马,踉跄几步才站稳脚,但马驹却抢先一步窜了出去。
“枣泥!你给我回来!”
湘从落终于有点气急败坏,他气得在原地跺脚,原本白皙的脸也气得发红。本打算前抓人的围观人群见此情况,迟疑了。
虽然这天是赋鬼节,但和贵族子弟开这种玩笑,万一追究起来,那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湘从落还丢失了爱坐,这种形式下,任是天王老子,也不敢去抓人啊。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时,身穿深蓝长袍的少年突然气急败坏地冲进人群,对着气红脸的湘从落一个锁喉。
湘从落武功不错,但来人也不弱。霎时间两人便打得不可开交,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滚来滚去。
吃瓜群众想着去解救小湘公子时,一旁的酒铺老板慌拉下几个准备冲上去的小伙,匆忙道:“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快看那人的衣角,那绣的,可是樊家的图腾啊!”
定神一看,果不其然,深蓝色袍子的尾部绣着只有樊家人才能使用的十叶花图腾。
再一看少年脖子上银晃晃的五连环项圈,明事理的人差点吓得跑出去。
这人不仅是最得罪不起的樊家人,更是樊家的三公子,樊雪川啊!
两位小公子仍然是掐成一团。
不是湘从落踹了樊雪川的命根,就是樊雪川扣了湘从落的鼻孔。若是两家家主瞧见了,怕是祖坟都能气得冒烟。
“樊雪川!你又发什么神经!”
右腿飞踢送去,星目剑眉的樊雪川连着挡下,气得咬牙切齿,一掌飞向继而窜来的湘从落,怒声道:“彼此彼此啊湘公子,你也不看看你家好马做了什么!”
旋身躲开樊雪川用尽全身力气的右掌,紧接着两人又掌掌相对的碰撞到一起。劲气化为碎风吹起长发,两人的双眼皆是盛满怒火,谁也不肯退让。
从小朋友的小掐小打,飞跃到神仙打架,围观的人不禁拍手叫好。不愧是名门后代,能小打小闹,也能打得精彩。
“啪啦——”
鞭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花香。
打得火热的两人同时呆住,怔怔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满脸笑的中年妇女。
方才在头顶炸开的是花球,里面装满了足量的沁人心脾的花瓣。这种花球一般在重要典礼上方会使用,但在大街上,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的,还是头一回。
来不及躲闪,劈头盖脸的黏了一脸花瓣。花粉刺激的湘从落耸肩连打几个喷嚏,一旁的樊雪川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眼里只是疑惑不解。
湘从落向来是如沐春风的彬彬有礼,樊雪川则是对谁都下得去手的暴脾气,性情不稳,犹如移动火山。
但在面对普通人时,两人皆是保持礼貌,不动声色。
只见中年妇女笑得合不拢嘴,拍着手,照顾着围观的人:“来来来,皇帝被抓,送入鬼巢喽!”
“鬼巢?”
湘从落和樊雪川两人念叨着,面面相觑。
此时正在家中绣花的湘夫人仿佛想起了什么。
名门世家从不教世家子弟民俗风情,而往年此时各家宗派都是将家门紧闭,杜绝名门子弟参与其中。长久以往,关于赋鬼节,也只有小部分人听闻过。
她…可从未跟落儿提过这等事啊!
湘从落是极其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的,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夹着往客栈走,他整个人写满了不愿意,但簇拥着他的小姑娘可乐意极了。
边走边修着脸打趣道:“湘公子,您身上这是什么味儿,怪好闻的。”
湘从落被左拥右挤的,好不害羞。从未和女子这样亲近过的青涩少年霎时脸红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同被女子紧紧围住的樊雪川,悄悄斜睨了湘从落一眼,瞅见他那有点类似于娇羞的模样,丹田里又升起怒火,他甩了甩袖子,冷笑道:“堂堂湘家湘公子,被人调笑下便活像个要过门的姑娘。真是不成样子。”
湘从落看也没看他,轻哼一声,继续上楼。
楼道很狭长又拥挤,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正用视线隔空打架。并列齐驱,一会湘从落挤在前面,一会樊雪川气势汹汹的如同螃蟹横着上楼,矮了他小半截的湘从落被迫往白墙上靠,等樊雪川冷哼着过去,他才能站稳身子,再抬脚上楼。
等走到三楼时,两伙人一队向左一队向右,本还在冷战打两人突然有了股不祥的预感。纵然如此,为了保全名门世家在百姓眼里平易近人 、毫无架势的印象,也是只能硬着头皮被带走。
一进门,几个女子上来就给湘从落宽衣解带。这种奔的举动吓得湘从落指着她们的手都直颤,姑娘们相视而笑,道:“湘公子您别担心,尔等只是按照风俗办事,不会伤害公子您的。”
“风俗…?”
湘从落满脸的迷蒙。父亲母亲平时教导许多,但说到这民间的风俗,他可是闻所未闻。
“是呀是呀,湘公子,我们一定把你打扮的特别好看。”
一个声音软酥的女孩子一下搂着湘从落的肩膀,不习惯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湘从落脸又开始隐隐发红,他不知该推哪里才好推开女孩子,只好柔声道:“好看那是形容女子的,请别这样说了。”
世家子弟各个是风度翩翩,气质非凡,湘从落更是人中龙凤,公子如玉。他从小便被教养的很好,懂得谦虚更懂得礼让。
如今这样手足无措,白里透红的湘从落露出一副很困惑无奈的模样,简直是给在场的各位致命一击,久久不能回神。
声音动听的女孩见他如此为难,干忙松开手站直身,催促着还在发愣的众人:“赶紧的,干嘛呢!别耽误时间了,工程浩大啊!”
湘从落也立直了身子,随着她们给自己宽衣解带,只留下贴身的白衫,这回湘从落脸红得滴血,也没人敢放慢速度了,早知道这边的湘公子虽是温润,但那边的樊雪川樊公子可是个暴脾气,要是让他等久了,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当众人忙前忙后的给湘从落梳妆打扮时,就听见远处樊雪川所在的房间传来阵阵砸东西的声音。
湘从落也被樊雪川的暴动弄得直挑眉。
浓密的眉毛一挑一下,变得难修理了,小姑娘抬手落手差点急哭:“湘公子,您就在忍一会,马上就好了!”
见小姑娘眼泪哗哗的,湘从落只好不在注意他那边的动静。
屋子里没有能照面的铜镜,湘从落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模样,门外有人急急敲门,小姑娘便问:“谁呀?我们这边刚刚才好,别这么急啊。”
还未等她起身去开门,木门便被人一掌拍开来,几人见状,忙将盖头盖在湘从落的头冠上,霎时挡住了整张脸。
盖头还是有点透,湘从落透过稠密的网孔,模糊可见同样身着红袍的少年被笼罩在清冷的星辉里,怒气肆意,手指扣紧门框,嘎吱作响。
气场强大,压得人不能抬头。
“樊…樊公子”
来人正是樊家樊雪川。
“都出去!”
不容任何人解释的强制性命令,有胆大的姑娘想开口质问,年纪大点的人便捂着她的嘴,连拉带拽的给拖了出去。走时还不忘顺手关了个门。
湘从落还想着跟着众人混出去,万万没想到她们走的太快,竟还关上了门。
想着自己盖着盖头,樊雪川应该不知道他就是湘从落。于是转转眼珠,心生一计。
坐在圆凳上,湘从落故作出女子的端庄姿态,捏紧嗓子娇声道:“…是相公吗?”
说实话,湘从落从未如此恶心。
听见这话的樊雪川也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他双手背在身后,却是恬不知耻地淡然道:“是啊,娘子真是让为夫好等。”
说着还顺手拿起桌边的一壶清酒,眼神冷冽地盯着盖着盖头的红衣人。仰起头,径自将酒豪爽地倒入喉咙。
湘从落一边感叹樊雪川的脸皮之厚,一边祈祷他赶紧乖乖回府,别再这丢人现眼,顺便还拉着自己丢脸。
正当湘从落幻想自己就是空气时,樊雪川突然一口清酒喷了过来,他躲闪不及挨了个正着,劈头盖脸的酒香和男子身上淡淡香味,迎面而来,湘从落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盖头便被挑飞起来。
烛光微微摇曳,湘从落视线迷蒙,他隐约中望见樊雪川嘴角一边勾起的笑,竟是愣了几分。
樊雪川这人很少笑,到哪里都是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气,有时候湘从落觉得他活着和死都没太大区别。而如今人近在眼前,眼睫纠缠在一起,湘从落这才感觉到他有在轻轻吐息。
原来樊雪川也是活着的人啊。
活的,这两个字重重的砸在湘从落的脑袋上。距离太近,连思考都变得缓慢。湘从落下意识伸手去推近在眼前的人,却在碰到胸膛的瞬间,摸到了如雷鼓的心跳。
“娘子这番着急?”
樊雪川不急不忙地一手握住湘从落的手腕,女子的手腕应是纤细柔弱的,但此人骨节略宽,手指修长,掌心单薄,指腹处有茧,一摸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湘从落被锁住手腕,收不回手,整个人都惊呆了。
难道这厮没认出自己?
如果这房间有镜子便能解疑答惑了,化妆术向来强大,湘从落本身不太常习武,虽是文武双全,但文更胜于武,所以身子骨硬朗却又柔弱,手腕也是异常纤瘦。
再加上光线昏暗,也难免樊雪川会真以为他是谁家的美娇娘。
一想到曾经在青山远受到的屈辱,湘从落心里低笑,想法发生转变,又出一计。
反手摆脱束缚,湘从落快速解开脖颈处的扣,顺势一拉,露出大面积的肌肤。
樊雪川刷的下扭过头,大惊失色:“你这是在作甚!?”
湘从落慢悠悠的拉扯着衣服,徐徐的笑了。
原来是只纸老虎。
如若樊雪川有那个胆量,去直视他,定能发现他胸脯平平,锁骨深陷,这分明是男人的身躯。湘从落正是赌他有色心没色胆,樊家家主又脾气火爆,知道他在这做如此下流之事,定不会轻饶。
“公子?你怎么又不看奴家了?方才不还唤人家娘子嘛?”湘从落单手软绵绵的推搡着樊雪川,樊雪川常年习武,与刀剑相伴,身躯健硕,却被推的直退,脖颈处都隐隐泛红。
樊雪川红着脖子扭着头的模样,让湘从落心情大好。时间一长,他也没把握樊雪川会不会突然回头,瞧见他一直不敢动弹,湘从落瞅准时机快速点了他几处穴道,樊雪川身体一僵,昏倒在榻。
瘫倒在榻上的樊雪川,一脸的绯色还未褪去,湘从落缓缓吐口气,匆忙脱下不合身的新娘衣。裸着的后背被冷风一吹,湘从落连连打喷嚏。
床榻上的人似乎动了下。
湘从落心中一惊,小心的往樊雪川的方向挪了一分,盯着他还在发红的俊俏面孔,思索了一会。
刚刚点穴点的太仓促,湘从落压根记不起来方才点的是哪个穴道。伸手探探鼻息,还好有口气在。
但湘从落还是不放心。
扯下床榻上的红绸子,绑螃蟹似的将昏迷的樊雪川捆了一圈又一圈。在湘家美学的怂恿下,还不忘将末端收拢成蝴蝶结。
大功告成后,湘从落才安心的穿好衣衫,推开三楼的小木窗,借着莹莹月光,瞟了一眼睡脸温和,且可怜兮兮的被五花大绑的樊雪川。
“樊公子,那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便丢下梦里还紧皱眉头的樊雪川,收拢下衣服,从三楼一跃而下,一声尖锐短促的哨声,唤来了小马驹枣泥。
时隔多年终回击的湘从落心情很是不错,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现在回湘家单独安排的驿站休息已经太晚了,左思右想,湘从落驾马赶回家。
本是想着乘着夜色去驿站住一晚,明日再进京,但他着实没想到半路跳出个樊雪川。
一定是枣泥这匹很有自己主见的马,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的大事。
“枣泥,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湘从落两腿稍微夹紧马腹,温声问道。枣泥被夹的不开心了,又嘶叫了声,扬蹄跑了起来。
被颠到坐不稳身的湘从落忙趴在马背上,脸色发白的抱紧枣泥,耍泼的马他是治不住,这道理就像发狂的樊雪川他也管不了一样。
夜风胡乱拍打着脸,头发更是被吹得乱糟糟。
不适宜的,湘从落想到自己方才点的穴,好像是决穴。
嗯……就是那种,意识清醒但身体却沉睡的那种…
想到自己刚刚那毫无顾忌的换衣服模样,还扮成女子捉弄樊雪川…湘从落深感头顶发凉。
在枣泥的一路狂奔下,湘从落平安无事到达湘家,明日再启程去京城。樊雪川却被人遗忘在那个客栈的三楼小屋里,恰不逢时的,隔壁屋来了对新婚夫妻,莺声燕语好不热闹,听得樊雪川耳垂红得透顶,身体微微发颤。
这一夜真是美好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