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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收复十五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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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承伸手接过了这床棉被,嘴角轻轻扬起,面上却嗔怪道:“怎么又送被子过来了?我这屋里的被子要比其他几位大人屋里的多好几床了,他们见了会不高兴的。”
颇河丝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不过几床被子罢了,他们要,也可以自己去取,再说,你自请住在这最冷的西屋,这边一到了晚上就格外冷,这几天又添了点风,本就应该多加几床被子,有什么好说的。”
蔺承自认为在朝堂上很是能言善辩,但在这些事上,他也懒得和颇河多加理论,只能摇摇头,将他的好意收下,把崭新的棉被抱到床上去了。
夜已经深了,颇河已经洗过了澡,只着了白净的中衣,套了件外衫,不像白天总是穿着让人敬畏的铠甲,此时一片素净的他倒添了几分亲和随意。
颇河在蔺承屋里溜了一圈,油灯亮着,除了书桌上几卷他读过的和不曾读过的竹简,就只有屋里一张床最醒目占地方了,十分简洁朴素。颇河纳罕道:“蔺相,你的衣柜呢,怎么没看到你衣服收哪儿了?”
听到颇河问起衣柜,蔺承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将他引到床帐边,果然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红木箱子摆在那里,这里面放着当日蔺承带过来的衣物,一打开,颇河送他的那件大衣也端正的摆在里面。
颇河语气更惊讶了,似乎嫌少,道:“你就这么点东西?”
蔺承:“……”嘴角微微抽了抽,蔺承心道,这很少吗,那他应该带多少东西?
颇河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到昨日张大人房里的用具都堆不下了,还有两尊绿如意,说是用来保平安的,非要摆着供起来,可都挤到房里快摆不下了,无奈之下,我只得给他换了间大房子。”解释完了,他又看了看蔺承,道:“你这儿,也忒素净了一些。”
蔺承听完原委,不由得哈哈一笑,道:“难怪你在我这里转了好几圈,不过我带的东西其实也不少了,都够用了。”
碰上颇河澄澈的目光,蔺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带,委实是家里也没啥绿如意、金麒麟可以带。”
蔺承眼珠转了转,一抹捉弄的趣味闪过眼底,快到让人捉摸不到,接着他故作委屈道:“其实我也喜欢那些东西的,可我这个人实在是胆子小的很,大王又不喜群臣骄奢,所以身为右相,我平日里也只能做出个高洁的样子来,从不收礼,久而久之,居然连半个悄悄给我送礼的人都没了,所以就当真成了个一清二白的好官。可我心里其实还是喜欢那些漂亮的东西的。”
蔺承故意作出一副很喜欢金银珠宝又得不到的苦闷样子出来,再细细观察颇河的反应,果然见颇河先是惊讶,随后又好像陷入了沉思。
颇河似乎沉吟了很久。蔺承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看向蔺承的目光多了些复杂,声音却比平日里多了丝柔和,温声对蔺承道:“你且先睡吧,我不打扰了。”
随后颇河便抬脚走出去了,步伐如常。
蔺承看着颇河的背影,摇摇头,也关门睡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时兴起的故意捉弄,让颇河当真信了他的话,觉得他是个爱财喜财却不敢下手的人,也引起了后面无数啼笑皆非的误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日一早,蔺承洗漱完毕,有侍从端来早饭,简单的粥和馒头,还配了两碟小菜,粥煮的软糯可口,馒头和小菜也爽口清香,蔺承吃的心满意足。
刚搁了筷子,门外小将过来传话,说是齐国新被招降的几名将士又和赵国的将士闹起来了,动静不小,还闹出了人命,城里百姓也骚动不安,城内一时之间很混乱。
蔺承闻言赶紧出去查看,只见颇河早已立在城墙之上,压住了场子,他身着铠甲,面色发黑,眉头紧蹙,似乎很是恼怒,而他手里的萃华剑寒气逼人,有长长地血迹从剑身淌下,点点滴在泛白的砖石上。颇河脚下横着几具尸体,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两名身着赵国铠甲的将士横躺在地上,还有一名女子,浑身是血,皆已断气。
而颇河的剑锋并没有停下,直指向了另一名跪着的赵国士兵,这人此刻跪坐在地上,面色发白嘴唇发抖,直呼饶命,怕的浑身发抖,腿却吓得挪不开半步,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可颇河的剑锋没有停,一剑直直的刺了过去,却被突然赶到的蔺承奋力一把推开了,剑锋偏了,却锐利的在那士兵身上划过了一条狰狞的口子,若是这一剑真刺下去,恐怕会直接要了命。
蔺承气喘吁吁的推开他,将人护在了身后,道:“颇河,你这是做什么!”
颇河被推了一把,更是恼怒,举剑指向蔺承:“你护着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作甚,我今日定要斩了这杂碎!”
蔺承手按在胸口,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刚刚一路跑过来,又见到这胆战心惊的一幕,委实耗了他不少心力体力,他呼了一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颇河见蔺承跑的面色发白,脸上却是一派真切的焦急之色,相比之下蔺承身后姗姗来迟的张大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看好戏的样子,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颇河冷哼一声,对蔺承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不少,将人扶到一旁,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
原来,跪着地上的这个赵国士兵名叫王四,前几日在泥河街看到包子铺的辛娘长的貌美,便动了歪心思,不想调戏不成,反被辛娘的男人庞支当众打了一顿,王四回到营帐里,自觉十分丢人,因此便怀恨在心。
几日后暗自找了哥哥王成帮忙,夜里竟直接将辛娘□□了,她男人庞支也被他们活活打死,随后二人被扔进包子铺后院的水井里,王氏兄弟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事后便离开了。
却不想辛娘忍辱负重,上天垂怜,竟然从井里逃出一条命来,连夜找到了自己亲弟弟李湘的住处哭诉。
李湘是新被招降的齐国将士,听到如此噩耗勃然大怒,起身要去找说法,要这两兄弟偿命,谁知他刚一转身,便看到自己姐姐辛娘已自刎当场,死时尚且怒目圆睁,一腔怨气。
李湘顿时无比绝望,感到天旋地转却又气急攻心,带了姐姐尸身跑到王氏兄弟营帐里大肆闹腾,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指责王氏兄弟不是东西。
可王成被拆穿后却不知悔改,毫无愧色,拍了拍盔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神态悠悠对李湘道:“啐!如今是我赵国人的天下,你们齐国人算什么,一两个女人、一两条齐国贱命又算得什么,我弟弟看的上那贱女人,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还不识趣,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是吧,王四。”
王四本来做了亏心事,被众人指责,心里有些害怕,可听了他哥哥的话,胆色大了几分,于是大声道:“就是!李湘小儿,你别以为你归降了我赵国,就不是卑贱之躯了。还想跟我提偿命、提什么公理,我呸!你也配?你那长的跟娼妓似的姐姐更不配!”
李湘看见王氏兄弟人模狗样轻蔑的样子,又见众人神色犹豫,无人上前,又气又恨,一时孤立无援,直听到王四污蔑自家姐姐,心中一时更是怒火中烧,他突然疯了似的冲向这对狗兄弟,刀剑相向,众人惊呼推开几丈之远。
混乱之中,一把利剑刺入了年轻的身躯。
李湘被王四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刺穿了心脏,鲜血如柱的喷张出来,随剑身淌下,溅在他红色的赵国士兵独有的铠甲上,配上王成嘴角阴狠得逞的笑容和他身上同样颜色的兵服,显得格外讽刺。
李湘身体乏力,失血过多,手臂无力的垂下,却突然眼神一凛,拼着全身力气倒退几步,忍痛将长剑拔出,手上身上鲜血横流,他却满不在乎似的,嘴里呕出血来,染红了半张脸。他突然笑了,笑的无比绝望,眼神阴狠怨毒道:“我就是化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突自用被布满伤痕的手去抓身上的铠甲,活生生将铠甲撕开想要脱掉,像是这铠甲着身如毒蛇阴蝎一般让他厌恶难受,他用尽了力气,却也只撕下了半边铠甲,便气绝身亡,硬挺挺的倒在了他姐姐辛娘的尸体旁,满腔不甘与怒火全在一双眼睛里,死不瞑目。
王成见状却哈哈大笑,在一旁朝尸体吐了一口口水,踩了一脚道:“下做东西不长眼,跟你王大爷斗,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王成刚得意的说完,便听到身后一声怒火低沉的怒吼:“什么玩意儿?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猪狗不如的东西!”随即一柄长剑刺入了王成的胸膛,是萃华剑。
颇河当时眼神冰冷,满脸怒气,一剑便将王成结果了,狠狠地拔出萃华,语气冷至冰点,只道了一句,“都给我带到城墙上去,我要正法!”
尚且占着血珠的萃华冷冽摄人,颇河只简单说了两句,听到王四的讨饶声,眉头皱的更紧,脸黑如锅底,并不想再多费一句口舌,城墙之上,颇河长剑发力,准备斩了这王四正法。
不想这时正好蔺承来了,推开了他,颇河原本压抑的怒火此刻烧得更甚,所以直接将剑指向了蔺承,争执起来。
但蔺承脸上真切的神色还是让他心软下来,耐着性子将这一派糊涂事解释了出来,在场的人听后都一时之间面色难看。
蔺承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他愣神了一会儿,看着地上尚且还跪着求饶的王四,道:“原来如此。”
蔺承拂了拂袖子,稍稍整理下仪容,神情冰冷的径自走到城墙高处,对城下尚且观望的百姓大声道:“王四自作孽,不可活!取其首级,与王成首级一起挂于城墙之上,三月不许摘下!如今城中齐人与赵人无异,同为赵国子民,若有再犯,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官吏加身,这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你们可明白了吗?”
一时城中百姓将士皆跪下,道:“明白了。”
当时街上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直接哭晕了过去,那是李湘和李辛儿的老母。
蔺承看的不忍,拂袖准备离去,却突然被身后一个人扑在了地上掐住了脖子,是王四,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要掐死蔺承,当时四周的人疏于防备,不想被他有机可乘,王四竟然狗急跳墙、不知悔改到了这个地步,蔺承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掐断了,面色涨红,青筋暴起。
众人拉不开王四,颇河当机立断,一抹血光从蔺承眼前闪过,颇河竟直接将王四的手砍断了,再一剑干脆利落,王四的头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眼中带着尚未消散的阴狠,头和身体分离,滚落了好几圈,景象诡异吓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的几位官吏见此景象都被吓楞了,一动不动,还是颇河反应快,赶紧走到蔺承身边,将那只死紧掐着他脖子的断手扯开了,嫌恶的丢了出去。
蔺承被掐的眼里淌出泪花,喉咙火辣辣的疼,劫后余生,感激的看着颇河,面上发白却涨红,是被掐成这样的。颇河知道他也受了不少惊吓,赶紧将人搀起,疏散了众人,亲自送蔺承回去了。
此刻的张大人也哆哆嗦嗦的回去了,一向养尊处优、以清高自诩的文人,哪里见这幅形态,据他的贴身随从说,张显之自从见了那副场景,每夜诚惶诚恐的抱着绿如意睡觉,却也连着做了好几夜噩梦,他家随从日日向颇河诉苦,颇河只得将西域十全大补汤多熬了一份,日日送过去,事情才渐渐安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