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西创风帆

4、搭救

　　“听闻今日来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翘楚之辈，啧啧，也不过如此嘛。”台上的姑娘杏眼里带着不屑，直直的看向烨华，显然是认出了这小子就是方才害她丢掉冰糕的麻烦鬼。激将法虽然明显，但也很有用，烨华平日里在山庄也是顶尖儿的一辈，此时被一个俏丽的姑娘家瞧不起，心中那点儿男儿气概顿时冲上脑门儿，想都没想的站了起来准备上台迎战。
　　“坐下！”一只手暗中使劲儿拉住了烨华的袖子，竟使烨华半点不能动弹，烨华侧头一看，竟然是师傅翊筠拉住了他。
　　“师傅？”烨华不解的问，然而翊筠面无表情的坐在烨华身边，除了一直拉住烨华的衣袖外，再无半点动作和言语。
　　就在师徒暗中拉扯间，上台的先机被别人抢了去。身着凌霄宫标志性的青色直襟袍，叶青一跃跳上比武台，动作干净利落，无比潇洒。
　　“哎，实在不巧，凌霄宫的翘楚都被师傅派出去做任务了，就剩下我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姑娘凑合打打怎样？”叶青一脸遗憾的对着对面的女孩儿抱了抱拳，若是不看他眉眼间明显的笑意，简直以为他是真的很抱歉了。
　　“你！”粉衣女孩儿哪里听不出他的嘲讽，瞪着眼睛指着叶青说不出话来。
　　“在下临霄宫叶青，向姑娘讨教。”叶青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的笑，正经进入了比武的状态。
　　“哼，离刹阁、霁晗，今日定要你认输！”女子也认真了起来，下颌微抬、朱唇轻启，报出了自己的门派和名字，还没等最后一个“输”字说完，就见她飞身瞬间向叶青扑去，原本拿在手中的笛子被别在腰间，收手时顺势抽出一把小巧而寒光熠熠的匕首，带着犀利的战意先发制人，率先开始了攻击，而叶青也迅速做出反应，急忙后退一步，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而台下的烨华却没注意到台上两人见招拆招的胶着和不相上下的实力，他眼里哪还有叶青，满眼都是那抹粉色的倩影，脑子里就循环着一句话：“原来，她的名字叫霁晗啊。”
　　见叶青上台去了，翊筠缓缓松开了拉住徒弟衣袖的手，他抬眼望向比武场上正在打斗的俏丽姑娘，顿了顿，又望向坐在他们斜对角的那顶朱红色轻纱的帐子，正是离刹阁阁主红花夫人和离刹阁弟子的休息处，那飞扬妩媚的颜色，倒是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翊筠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低下头，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往事的回想中。
　　十三年前，他还不是天下正派之首、逍遥山庄的掌门人，她也不是如今世人眼中的妖姬红花夫人。那时，他们都还年少，一个心怀天下苍生、武林正义；一个则柔情似水，灵气逼人。而世事难料，英雄总是免不了美人与天下的选择。当时的他为了心中的正义，匆促间未留之言片句毅然加入逍遥山庄，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后他出关，再去到当初他们居住的小院，早已是破椽烂瓦、断壁残垣。他那时就知道，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而就是在那一年的武林大会上，一个叫离刹阁的新秀帮派横空出世，而当年温柔妩媚的女子此时冷漠的对他说：“掌门心中已有天下，区区红花不敢占位。”
　　八年后，离刹阁已发展成为武林八大门派之一，成为武林盟的一员，也是武林中唯一只收女弟子的门派。翊筠也不再想去解释当年不告而别的误会，比起相濡以沫，也许相忘于江湖更适合他们。
　　“师傅，你为何不让我上台？”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翊筠的沉思，一边的烨华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翊筠稍稍整理思绪，应付道：“离刹阁擅幻术，你虽然在武艺上颇有天赋，但始终还是年少，心性不坚定，稍有不慎就会被环境困住，生出心魔，对于修行来说，是后患无穷。”
　　“那为什么叶青就能去？”烨华不依不饶的问。
　　“叶青出自临宵宫，且属于临宵宫中最擅阵法的摇光一派，而阵法的修行，最讲究心性纯定，叶青打小被他师傅训练，心性上的定力远超于你，由他去，再合适不过了。”翊筠继续给执着的徒弟解释着，只是，余光又飘到那顶朱红色的帐子，他想：“还是不要再有牵扯了吧，藕已断，丝也不要再连着了。”
　　就在台下师徒两人耳语之际，台上的比试也愈演愈烈。霁晗从小被当做杀手来训练，精致而锋利的匕首在她手中快如闪电，再加上女孩儿柔若无骨的特质，肢体格外灵活柔软，步步紧逼的缠着叶青，使叶青腾不出手布阵。
　　而叶青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临宵宫的阵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需要时间布阵，而此时碰上擅长近身打斗的霁晗，他竟找不到丝毫机会捏诀布阵，这可怎么办！
　　眼前霁晗手持寒光又是一刃迎面而来，叶青仰面弯腰，扭身避了过去，起身时霁晗发髻上系着的粉色丝带随着霁晗的旋转扫过了叶青的脸，电光火石之间，叶青想起了曾经二师叔跟他提起过的一种阵法，不用捏诀，只需要独特的步法和丝线搭配，就能一招制敌。而丝线作为布阵常用之物，临宵宫弟子几乎人人身上都会常备，叶青此时怀里就有一卷。只不过这阵法二师叔只是给他讲过一次，并没有真正演示过，叶青更没有自己试过，但是，叶青心想“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试也得试一试了！”，眼睛一扫，刚好这次的比武场设计周详，比武台不远处就有梅花桩阵，于是叶青边躲闪边朝霁晗说：“打个商量呗，咱换个地方比比？”。说完就退身飞出比武台，落在了梅花桩上，而霁晗步步紧逼，也轻盈地一跃，落在了梅花桩上。
　　“你想玩儿什么花样？”霁晗眯着眼问道。
　　“没什么，平地太没挑战了，就是换个场地而已。”叶青摊手回应道。
　　刚说完，两人又开始了纠缠，而这一轮中，叶青虽然还是以躲闪为主，但场下的前辈们都看了出来，叶青脚下的步法另有独特之处，每10步便是一个循环，形成一个对角相连的等边五边形的形状，如果画出来，就像是一笔画了个五角星，再用线把五个角一一连一起来一样。只可惜当局者迷，那离刹阁的粉衣女子只顾攻击，无暇顾及自己的脚步已经被对方带着走了。
　　叶青一边分心躲闪着霁晗密集的攻击，另一边默默计算着脚下的步伐以及躲闪间悄悄缠在桩子上的透明丝线，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少了一步。等到脚下的步子已经踩到一百点，叶青忽然腾空跃起，指尖的无色丝线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出了蛛丝马迹，霁晗顿时觉得有诈，企图调出木桩范围，可她反应的太迟了，叶青双手翻腾间，地下的木桩忽然动了起来，连带着那些被缠在木桩上的丝线，瞬间一起向霁晗逼近，形成了一个立体的牢笼，而霁晗正好被困在了牢笼的中心位置上，向上向下、向前向后，统统出逃无门。
　　而叶青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外围的一根梅花桩上，他操控着这些梅花桩的升降和进退，对被困在阵里的霁晗慢悠悠的说：“哎，快认输吧，这丝线可是我们临宵宫特制的，看着柔软，实则锋利无比，再不停下来，划破了漂亮的脸蛋儿，我可不负责任。”
　　霁晗恨恨的瞪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叶青，再收回眼神看着快逼近脚边丝线阵，心里不信叶青的话，便拿随身的匕首想试试这丝线的厉害，没想到这特质的匕首竟然划不断这细如发丝的丝线！
　　“没用的，这丝线是临宵宫数代人改进的心血，比你那匕首的材料厉害多了，快快投降认输吧，我好把这阵停下来，免得伤你性命。”叶青看着下面霁晗的动作好心提醒。
　　霁晗即使再气，也明白了胜负已定，只好不情愿的认输：“哼，输了这一次，下次一定赢你！”
　　听到对手认输，叶青心里暗暗得意，手中丝线翻腾，准备让底下的阵法停下来，可等这一套简单的动作做完，底下的梅花桩仍在不停移动。
　　叶青有点慌了，“不可能啊！”他嘴里低声念叨着，手上动作不停，又将丝线阵的停止诀认真重复了一遍，但底下的木桩依然没停。“完了完了，我不该不会走错步法了吧！”叶青头上冒出一阵冷汗，回想着刚才的步子，恍然大悟“完了！真的得走错了，‘之’字形少了那最上面的一点！而那一点，正是控制阵法的关键！”这下叶青顾不得面子了，人命要紧，朝台下大喊：“救人！ 我的阵法出问题了！”
　　此时丝线牢笼已经逼到了霁晗眼前，再有三寸就要直接划伤脸颊了。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少年在叶青刚喊完“救人”两个字时便飞快的抽出自己的剑和身边人的剑飞上了梅花桩，衣袂翻飞间，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正是先前被师傅阻止上台的烨华。
　　“砍木桩，木桩断了，丝线便无所附着！”叶青看着如同救星般降临的烨华，激动地大喊。
　　而烨华也看出了其中要领，双剑齐用，左右手灵活的丝毫不差，剑光闪耀间，木桩已被砍下了大半，但此时剩余的丝线和木桩失去了牵制，齐齐倒向了仍被困在阵中的霁晗。
　　这梅花桩均是用极北之地的铁桦树制成的，是最硬的木材，同样的，重量也是不容小觑的，这十余根柱子同时倒向一个人，若无法逃脱，不死也得丢半条命。烨华眼见木桩倒塌，再也顾不得砍，想也不想的直接跳下阵中，挡在了霁晗身前，双剑交叉，抵住了迎面压过来的木桩，强大的冲击力生生将他向后推了几步，但始终不见烨华松手。少年双臂上青筋暴起，突然大喝一声，竟然硬生生将堆成堆的木桩抬起了一人能钻出的空间，“快走！”烨华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霁晗喊道，霁晗愣了愣，赶忙通过少年为她拼命撑开的空隙逃了出来，她呆呆的站在外围，看着少年以一人之力扛起万钧之重。
　　而此时，台下的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以翊筠为首率先冲到台上，将木桩打的打散，搬的搬开，终于将少年从木桩的围困中解救了出来。
　　霁晗看着被众人围起来的少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的心里有道声音一直对她说：“快去看看他，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救你差点付出生命。”她鼓起勇气迈出脚步，却又被眼前一圈圈人挡住，只能焦急的往里看。而被人围住的烨华似乎有所感应，他喘了喘气，站起来，直接拨开身边的人，望向站着的霁晗，看到霁晗身上没有任何血迹，低头局促的笑了笑，抬起头看向霁晗的眼睛：“还好，你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