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西创风帆

16、徐府

　　城南，徐家。
　　徐家说大不大，一个宅子而已，让从小在山上野惯了的烨玮来看，还不够他一人闹腾的呢；但若说小，又还真不小，假山，池塘，凉亭，一应俱全。
　　炎炎夏日，坐在凉亭之上，观假山巍峨，听池塘蛙鸣，再持一卷诗书，懒倦翻着，岂不美哉？这庭院，确是纳凉的好去处啊。
　　但烨玮现在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这种惬意和悠闲，他只有满腔的委屈和无奈，“师兄，你带着我来喂蚊子的？”
　　“嘘！”烨华伸出食指挡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烨玮禁声。
　　烨玮整张脸霎时皱在一起，委屈巴巴的，却是听从师兄的低了低头，没有再吱声。
　　师兄带他趴在凉亭后的草堆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聚精会神的盯着凉亭，现在还不让他说话，真是拿他没办法。大半夜的，他在等什么，莫不是一会儿会有人来？
　　又等了片刻，耳边传来“沙——沙”的声响。还真有人来了？
　　烨玮竖起耳朵，“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进了凉亭。那脚步声略显沉重急促，想来不是个胖子，就是个身量高大之人。
　　烨玮刚想拿起脑袋仔细瞅瞅凉亭里的人，凉亭中人的视线正好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烨玮所在的草丛。他险些叫出声来，幸亏烨华及时堵住了他的嘴巴。
　　烨玮挑了挑眉，这……什么情况啊师兄？我们不是来这儿摘莲花的吗？
　　烨华安抚般搓了搓他的手，轻拍俩下，没有开口。
　　繁密的叶子隐匿了他们的身形也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依稀能看到凉亭之上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他在凉亭边不住的踱步。
　　“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一个身影踏水而来，直接翻入凉亭，稳稳得立在踱步男子的身后。
　　“徐大夫久等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准备不来了。”被称为徐大夫的人摸了摸额间的虚汗。
　　“徐大夫说笑了，您都遵守约定了，我又怎么会失约呢？”那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比夜间的池水还要寒冷，烨玮不由地轻颤了一下，被师兄揉了揉手心。“这是这个月的份，徐大夫可省着点用啊。”他递了一个木盒子给徐大夫。
　　徐大夫双手接过木盒，细细的摩挲着，突然指尖发力，木盒弹开了。是一坨黑乎乎的药膏，他用右手指甲盖轻轻的扣出一小块，放在鼻息间。然后双眼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待仔细打量后又皱了皱眉，“东西没错。只是，为何这么少？”
　　“呵。”男子轻笑了一声，“这就要问徐大夫自己了哦。”
　　“问我？”徐大夫不解的追问道，“我怎会知道？”
　　“徐大夫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只是上个月……”男子笑了笑，伸出食指点了点徐大夫的太阳穴，不紧不慢的语调突然高扬起来，“不知为何，没有履行。你这样，我很难做的。徐大夫孑然一身，无所畏惧的，我可不一样啊。主子怪罪下来，受责罚的可是我呢。”
　　“可是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
　　“所以我今儿不是把东西给您了嘛。只是分量少了些而已，徐大夫省着些用，不打紧的。就是给徐大夫您提个醒儿，等您下次良心发现的时候，想一想自己，想一想家人，想一想这城中的百姓才是啊。”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我绝对全心全意效忠主人，我……若有来世，我必当结草衔环以报。还求您，再多多给一些吧。这些怕是不够。”
　　“不够就对了！这就是你应得的，受着吧徐大夫。你当日放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应当想到有今天。”语罢，男子便如来时般涉水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徐大夫捧着那木盒子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般往东厢走。
　　“师兄……这算是大事了吧。”烨玮的手心冒出了不少汗，紧张且激动。
　　“嗯。应该是吧。”烨华应道。听刚才他俩的意思，这个城池可不简单呐。不知道霁晗和烨芯会不会遇到危险啊？那两个小姑娘，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烨玮目光恶狠狠的，摩拳擦掌道：“咱们一定要惩恶扬善啊师兄！抓住刚才那个坏人！”
　　“你说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烨华愣了愣，直觉告诉他，那个徐大夫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没看清他的模样，但听着那个调调我就来气。不知道木盒子里装的什么，居然把徐大夫逼到这个境地。”
　　“嗯。我们应该回去告诉霁晗和师兄师妹，和他们商量一下对策。刚刚应该跟着那个男的的，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是啊。刚就应该直接出手的！把那个男的抓住就什么都清楚了。”
　　“……烨玮师弟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我们现在先回客栈？眼看着就要丑时了。”
　　“嗯……师兄。”烨玮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双颊露出一丝不可描述的红晕，“我的莲花还没摘呢……”
　　“哦对，我把这事儿都忘了。”这可是把烨玮骗出来的主要目的来着……自己只顾着担心那两个女孩子的安危，倒忘记这件事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碗递给烨玮，“去吧去吧，师兄在这里看着啊。”
　　“哦。”烨玮应了一声，蹑手蹑脚的向池边移动着。月色朦胧，只能将花朵看个大半，烨玮却立在一大片荷叶之上，精挑细选了起来。这朵的叶子太丑，这朵的花儿太小，这朵的杆子太粗，这朵的刺太密……
　　咦！这朵不错。看起来和那日试炼大会上的有一拼。烨玮小心翼翼的俯下身来，将这一朵连根拔起，又舀了一碗池水，堪堪将花放在里面了。捧着花儿仔细欣赏了起来。
　　烨华在池边看到烨玮这个傻样，不由叹了口气。双手合成一个喇叭状，放到嘴边唤道：“师弟，选好了我们就走吧。”
　　“好。”烨玮和烨华沿着来时的路走着，烨华带路，烨玮跟着，猫着腰且走且停。烨华归心似箭，虽环顾四周小心翼翼，但却足下生风越走越快。烨玮捧着碗莲跟捧着心头挚爱一样，生怕磕了碰了，根本却没有留心看路。起初还能跟上师兄的步伐，越到墙边却越跟不上了。
　　“哎！师兄你太快了，等等我。”
　　“好。”烨华猫着腰站在石径上等他。
　　烨玮端着碗莲跑了几步，却不料被一个粗大的树枝绊倒了。“碰”，青花瓷应声而碎，莲花和水撒了一地，好不凄惨。
　　烨玮瞪大了双眼，“师兄，我的莲花，这……”
　　还未等烨华开口相劝，就只听到“谁！谁在哪里！”前方路上的守卫好似被碗碎的声音惊醒，怒气冲冲的吼道。“快来人！增强守卫！有人擅闯！”
　　周边突然大亮，一个又一个的火把举了起来，连东厢房的灯也点亮了。
　　“坏了。快走。”烨华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烨玮，一手抽出背在身后的佩剑。
　　可来时的路已经大亮，不知有多少守卫正在集结。硬拼，他们倒是不怕，但过于麻烦。虽说两拳难敌四手，但以他俩的武学造诣，和非江湖之人而打，一打十都不怕。但是着宅院说不出的诡异，万一真栽在这里可不好，自从上次在铁血帮吃了亏后，他就一直告诫自己出门在外，万万不要逞能。师弟上次就是招了江湖人的道啊，江湖险恶的古话果然没错！刚才那木盒子里装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回去和师兄他们通个气，估计还要再来夜探。不过这次打草惊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需要的东西……不管了，消息是不论如何都要带回去的！
　　烨华脑海中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也就只是刹那。
　　他对烨玮做了一个口型：“快跑！溜之大吉啊。”拍了拍烨玮的肩，烨华便自己向南边跑去，为烨玮引开追兵。
　　他故意发出声响，引得守卫们向他涌来。
　　眼看着师兄即将被围，烨玮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那个破旧的稻草人，向丛林深处掷去。稻草人吱吱呀呀的走着，惹得树木沙沙作响。
　　“这边！在这边，跟我来！”守卫果然冲着稻草人的地方集结，可师兄一路向南已经不见踪迹了……怕是只能在客栈汇合了。烨玮没有再做无谓的停留，摸着黑沿着原路翻墙出去了。
　　眼看着师弟化险为夷安全逃出，烨华长舒一口气。待着人潮散去，烨华足尖轻点，直接跃过墙去，他靠在外墙上，这口气才算是真的舒出去了。好险好险！还好此次溜得快，没有被发现，也没有引起正面冲突。这下要好好商讨一下如何这徐家的事情了，徐大夫这个人，不简单呐。
　　他正盘算着，耳畔就突来传来声音：“你……鬼头鬼脑的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