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玦》月入一毛八

12、皞白丹火

　　小蛇头顶殷红的独角是一场蜕变的开端，红鳞一片接着一片脱落，新生的鳞片更为坚韧且富有光泽。骨骼噼啪作响，鳞片之间渗出猩红液体，红色的蛇几乎要与床铺之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萧宸于房中布下数个聚灵阵，使小蛇沐浴在充足的灵气之下，他闭上双眼，神识笼罩住小蛇。

　　这次的进化算不上十分凶险，萧宸见小蛇已脱离危险，便引导着一丝混沌之力为它淬体。在萧宸神识的掌控下，混沌之力变得极为温顺，缓缓将小蛇身体中的杂质排除。

　　花花被放了出来，泡在他那白瓷大缸里，展开叶子吸收被萧宸聚集过来的灵气。混沌之力是极为危险的力量，即使是在萧宸的控制之下，淬体的过程也极为痛苦。花花见过萧宸当初一身血污的样子，也看见小蛇因不适而扭动身体，他可不愿遭这种罪，像他这么柔弱的小灵植定然承受不住。

　　房外传来一丝异动，花花极不情愿地伸出根须探查了一番，原来是幻象树正用树枝拍打着门窗，模样颇为滑稽。小蛇被混沌之力淬炼之后，实力必然大胜从前，甚至超过自己，花花抖了几下叶子，心中有了主意。

　　对于许多人来说，今夜都注定是个不眠夜。白悠悠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而是来到内门弟子的住处，这里的环境比外门好得多，一人一个院落，灵气也更为充裕。

　　夜晚的温度较低，一轮弯月悬于天空，时不时有青鹤的啼鸣从远处传来，白悠悠在某个院落前站了许久，终于等来一名侍女为他引路。炼气九重，在外门可谓是顶尖的修为，却心甘情愿成为内门弟子的侍女，只因就算是侍女所得修炼资源也比待在外门多得多。

　　“哥哥终于肯见我了？”白悠悠望着斜倚在长椅上的男子，天阳宗大多喜着白衣，这男子偏偏一身红袍，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宛如祸世妖狐。

　　这火红的长袍若是旁人穿了，未免显得俗气，却衬得此人极妖，极艳。正是天阳宗主座下大弟子，圣域白族嫡长子——白倾洛。“好好的圣域哥哥不待，跑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白悠悠上前几步，一副极为熟络的模样为白倾洛倒上茶，“难道哥哥还没学会炼丹？”

　　白族能够在圣域立足千余年，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以炼丹之术闻名整片大陆，只可惜近几代皆人丁稀少，隐隐有了衰败之像。白倾洛虽贵为嫡长子，却与丹道犯冲一般，至今无法掌控炼丹之术，每每尝试皆以炸炉告终。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白倾洛一字一句道，“你还真以为凭你娘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进入白族了吗？”白悠悠轻笑了几声，“凭我娘自然不行，可我是青木丹体呢，咱们爹怕不是盼着我能回去挽回白族的颜面。谁让我有个不争气的克母哥哥呢？”

　　“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白倾洛手中的茶盏被狠狠砸向地面，“白族不缺你这一个青木丹体，既已将你逐出白族，你就不配以此自居。”

　　“我不配？难道哥哥就配得上了吗？堂堂嫡长子，连炼丹都不会，你有什么资格姓白？”白悠悠踢开散落在脚边的茶盏碎片，长袍下摆沾上水渍，“很期待丹会上哥哥丢脸的模样。”

　　白倾洛双拳之上青筋暴起，口中吐出“送客”二字，便有几名侍女鱼贯涌出，将白悠悠包围。“我还会再来的，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白悠悠见今日讨不到好处，不再逗留，随着侍女走出屋外。

　　“你这弟弟胃口真是不小，”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只见燕谦秋正从白洛倾身后的屏风处走出，将两片玉简置于桌上，“外门比武的影像都记录在里面了，你看看吧。”

　　白洛倾显得有些兴意阑珊，手指拂过玉简，并未拿起查看，“你今日怎得了闲到我这儿取笑我？白族对他们母子称得上仁至义尽，怎想到他竟垂涎我的位置，这些年他变得跟他娘越来越像了。”

　　“当年的事查清楚了吗？你母亲她……”“尚未，”白洛倾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语调似乎低沉了几分，“不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燕谦秋盯着自己的大师兄看了会，叹了口气，旁人几乎都认为白洛倾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却见识过年少时大师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模样。只可惜生母惨遭毒手，凶手至今仍未找到，从那时起，大师兄便再也掌控不住炼丹的火候，一蹶不振。只怕是心结易结不易解。

　　小蛇的进化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午时方才结束，那双绿豆眼中隐约有金光流转，它缠在萧宸的手上，用下巴蹭着萧宸的手指，修为已拔升至与萧宸相当的一阶五品。

　　房间中的法阵被萧宸挥手撤销，感受到灵气消逝的花花将根须从白瓷大缸中抽出来，催动绿叶卷来块布，仔细擦拭着，“昨天那小树来找你了，我看你在修炼就没打扰你，让它在附近的林子里等着。”

　　萧宸应了一声，将花花和小蛇收入识海，却并未去寻幻象树，而是掠过林子外围，朝着深处前进。昨晚他路过此地时，察觉到灵气波动，因担心小蛇并未查看，拖到今天才前去。

　　天阳宗依群山而建，宗内有不少地方如密林般人迹稀罕，萧宸稳稳地落在一截树枝上，隐去气息。离他不远处，布满草木被烧焦的痕迹，一个人影被火光团团包裹，如贪食猛兽般将火焰鲸吞入体内。

　　待再无一缕火焰存在时，那人影微微转头看向萧宸的方向，橙红的双眼中似有火在燃烧。萧宸立刻错开视线，隐匿之法催动到极致，仿若与立足的树枝融为一体。

　　火属性灵力擦过萧宸的耳侧，击中后方的树干，随即整棵树燃烧起来，从树上掉下几只看不出轮廓的妖兽，吱吱叫着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火也随之熄灭。

　　萧宸抬眼时，那人影已幻化出一双火焰羽翼，展翅飞去。在原地等待了许久，确定那人影不会再返回后，萧宸这才从藏身之处走出。草木以一眼灵泉为中心被烧焦，泉水沸腾，咕咕作响，就连冒出的水汽也充满火属性灵气，温度极高，熏得萧宸脸颊微红。

　　不再如林间风那般清冷，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祇沾染上人间烟火，这可惜这般绝色无人能有幸欣赏一番。萧宸运转体内的混沌之力吸收灵气，很快脸上的红晕便隐去不见踪影。

　　想必此处已接近天阳宗内的灵脉，灵气外泄，才能够孕育出充满精纯灵气的泉水。通常灵泉中灵气的属性皆是对等平衡的，此处因外力而充满火属性，倒是让萧宸先前在外门比武时生出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小蛇被丢进灵泉中，它的鳞片足以抵挡这种程度的温度，若是能将灵气全部吸收，对它大有好处。置于花花，萧宸听见他嚷嚷着烫死灵植了，索性就未将他放出。

　　吸收得过程很漫长，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当萧宸带着吸满灵气不停打饱嗝的小蛇来到擂台前时，外门弟子几乎都已到齐，期盼着得到内门长老的青睐，一飞冲天。见到萧宸，宗主的眼睛一亮，赶忙将他叫至身前，询问道：“休息得如何？见你周身气息越发凝实，想必又有长进吧？”

　　“多谢宗主关心，这等小事不足挂齿。”若不是因为想将基础打得更加牢固，萧宸两日之内突破筑基也不是没有可能。“好，好，好！”宗主抚掌大笑，“有如此魄力，甚好！可有兴趣入我天阳峰门下？”

　　不等萧宸回答，剑不离手怀抱于胸前的那位长老开口道，“师兄你可别跟我抢，这是个修剑的奇才，不入我赤剑峰着实可惜！”“这萧宸与我丹峰也极为有缘，各位峰主能否卖我赵某一个面子？”“我星罗峰包容万象，入我峰亦是极合适的。”

　　几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可见天灵根着实罕见，天赋如此之高者更是罕见。还是宗主率先提出让萧宸自己做决定，于是台上五人十只眼，台下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了萧宸身上。

　　大部分人都认为萧宸应当会选择赤剑峰，峰主张浩歌是一名剑修，并非用剑的修士就能自称剑修，唯有在剑道上成就非凡者才配得上此称号。萧宸一剑斩开的沟壑至今仍保留在擂台之上，尚未被填平，能够展示出如此惊艳剑法的人，理应专精于剑道。

　　萧宸却看向了峰主赵宇，能做他剑道上引路人的，唯有玄天剑尊一人而已，丹道曾与自己格格不入，如今依靠混沌之力也能点燃丹火，走一走以往从没走过的路，“弟子愿入丹峰。”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就连宗主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宸，要说最不可能的就应当是丹峰啊！剑修一身凌厉的剑气与丹道不容是称得上是常识，这萧宸怎会做出如此决定？

　　韩山站在台下嘟囔了一声，“一个耍剑的莽夫还要学悠悠哥炼丹？不自量力。”话音刚落，便有两道来自孙石和张肆的视线同时扫向他，使他不得不低下脑袋。

　　不过韩山也算是说出了许多弟子的心声，萧宸作为剑道的天才，偏偏要去炼丹，这不是自毁前程吗？就连张浩歌都忍不住出言相劝：“不再仔细考虑一番吗？莫要冲动！”

　　“不必。”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中，萧宸抬起右手，一朵如雪山之莲般纯净的白色火焰于掌心缓缓绽放。丹火，丹道至高天赋的证明，无数炼丹师梦寐以求的至宝。

　　若想炼制出品相接近完美的丹药，对于火焰的要求也极高，异火与丹火为最佳。异火生长于天地，品质有好有坏，捕获过程九死一生极为凶险，冥火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异火。

　　丹火是天道给予炼丹师最好的馈赠，拥有丹火之人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名扬天下的炼丹大师，而现在，这皞白火焰却在一名剑修手中雀跃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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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咕咕的声音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