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玦》月入一毛八

11、殷红之餮

　　短暂的休息过后，第二场比武即将开始，正是萧宸对战白悠悠。可以说这抽签的结果是众望所归，众弟子都想看看这两个天灵根究竟是谁更胜一筹，或者说，想看看大放异彩的萧宸能否战胜难缠的岩甲兽。

　　只见那岩甲兽脚踏擂台，用灵力在自己身上凝结出刺状岩甲，獠牙直指萧宸，却徘徊着不敢向前。它嗅到了高阶妖兽的气息，来自血脉上的压迫使它保持理智，违背了进攻的命令。

　　白悠悠按照兰老所说，咬破手指，绘出一个图案打入岩甲兽体内，那灵兽如小山般的身躯顿时膨胀起来，增长了两倍有余，境界节节拔升至一阶九品才停歇。

　　岩甲兽发出阵阵怒吼，擂台上的石板以它为中心被震碎不少，离得近的弟子们纷纷捂上耳朵，修为低的甚至口吐鲜血，待长老打出结界将擂台隔离，他们才稳住身形。

　　“这岩甲兽都快到二阶了吧？”“一阶七品时就能战胜不少炼气八重的弟子，现在恐怕只有筑基才能与之一战”“萧宸算是毫无胜算了，炼气与筑基可谓是天壤之别！”

　　韩山见岩甲兽变成这般可怖的模样，叉腰大笑道：“萧宸你现在跪下来求饶还来得及，悠悠哥心慈手软定会放你一马！”听闻此言附和声四起，就连长老也微微摇头，似是认定萧宸不敌。

　　其他人或许不认识白悠悠绘出的图案，萧宸却极为熟悉，这是数千年前邪修极为喜爱的法术，以灵兽的生命与理智为代价，强行提升它们的实力。他抽出铁剑，轻轻道，“我来帮你解脱。”岩甲兽通红的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随即最后的清明也消失，咆哮着冲来。

　　本以为掌握此术的邪修已被消灭殆尽，不想今日又再此见到，这等泯灭人性的法术不应存于世间。手中的铁剑上闪过雷光，耀眼青蓝色刺痛众人的眼睛，雷鸣声炸裂开，石板碎屑砸在结界上又反弹回擂台。

　　岩甲兽身上的岩甲被炸得粉碎，发出凄惨的叫声，表皮曝露在外，上面满是焦黑的痕迹。青蓝色雷电环绕着一道月牙型剑光，锁定岩甲兽已毫无保护的头颅，铁剑承受不住这般庞大的能量，附着其上的阵法一个接一个破碎。

　　白悠悠的嘴唇张合数下，似乎在焦急地呼唤谁，随即识海中一阵刺痛，有人用神识攻击了他！那道神识虽被反应及时的冥火吞吃得一干二净，剑光却是受此影响偏离了轨迹，将岩甲兽半边身子连带着擂台的一角一齐削掉。

　　铁剑和衣袖化为齑粉消散，萧宸面色惨白，刚刚神识的攻击打断了他施展到一半的剑光，造成反噬，与体内灵气相冲，滋味并不好受。白悠悠嘴角带血，双手撑地，使身子不会倒下，从袖中取出枚种子抛向空中。

　　“萧宸竟是万中无一的变异雷灵根！”“这真的是炼气该有的力量吗？”“那一剑让我练上三年恐怕也使不出这般威力！”就连长老们也连连赞叹：“当真是后生可畏。”

　　白悠悠抛出的种子迎风见长，化作七尺高小树，伸出树枝放出一片迷雾，想要困住萧宸，这正是幻象树！此树其貌不扬，却以制造幻境见长，心志不坚定者稍有不慎就会化作它的养料。

　　幻象树如今已难得一见，想必是教导白悠悠的邪修给予他的。“这白悠悠帮手真是多，又是岩甲兽又是即将进化称成灵植的小树！”“他是来比武的还是来秀灵宠的？”

　　“谁还没个灵植了？看我的！”花花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证明自己那一大缸肥料没白泡，“连一阶都没到的小娃娃，爷爷我叫你罚站！”也不知灵植间是如何沟通的，在花花喊完后，那小树真如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台下弟子见到趣事般，纷纷笑道，“什么灵植，你看这树像吗？就是棵普通的树苗吧！”“白悠悠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都往外扔。”“岩甲兽都拿萧宸没办法，瘦巴瘦巴的小树苗又能干什么？”

　　白悠悠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快速打出几个手势。忽有弟子尖叫起来，只见那岩甲兽内脏拖了一地，仍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挣扎着站起，冲向萧宸。土刺冲破擂台而起，层层叠叠，若是被戳到了，只怕会被捅成筛子。

　　萧宸随手折下一截树枝，幻象树抖了几下，没敢移动位置，只是可怜兮兮地将树枝都蜷缩起来。见到萧宸此举韩山不免开口嘲讽：“岩甲兽的外皮不用刀剑岂能破开？拿根树枝又有何用，难道想把岩甲兽喂饱后求饶？”

　　燕谦秋有几分担忧地望向萧宸，握着佩剑的手猛然紧了紧，他感到剑在轻颤，像是兴奋又像是恐惧。萧宸的脚底闪着雷光，如御雷而行，穿梭于土刺之间，身体拖出道道残影。

　　岩甲兽显然也眼花缭乱，扬起两只前蹄，重重踏下，土刺犹如怒放的莲花，瞬间充满了整个擂台，再无可立足之处。这般密集地释放土刺对岩甲兽消耗极大，它喘着粗气寻找萧宸的身影。

　　定是被刺穿了吧，不光白悠悠，就连台下的弟子们都这般想着。土刺戳出的速度如此之快，面积如此之广，萧宸速度再快，也不能飞到天上躲避啊！

　　不知是谁先抬头惊呼，青蓝色雷电稳稳托住萧宸的身体，悬于半空，那一节不及婴儿手臂粗细的树枝此刻充斥着剑光，令众人不得不眯上眼睛。

　　萧宸在此时动了，挥下树枝的动作极慢，岩甲兽却连眨眼都做不到，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时间像是被定格一般。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自空中落下，是弯月般的剑光，转瞬贯穿岩甲兽。

　　兽瞳中的猩红之色退散，有滴泪从岩甲兽眼角滑下，落在坑坑洼洼的石板上，溅起尘土。

　　青蓝色雷光冲天而起，使众弟子不得不遮住双眼，待雷光散尽，才有人看清擂台上的场景：土刺与岩甲兽一齐消失不见，唯有满场的焦黑之色和几乎将擂台一分为二的沟壑证明刚才的战斗并非幻觉。

　　弱不禁风的小树不知何时被丢到擂台之外，死死扒拉在结界上，生怕被雷光波及。萧宸立于白悠悠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后者完全笼罩，“我的蛇在哪？”

　　手中的树枝抵住白悠悠的咽喉，双眼已完全变为黄金色，似是白悠悠的沉默使他不悦，几道雷光在萧宸身侧闪烁。树枝尖端陷进皮肉，鲜红的血顺着脖颈滑下，像极了小蛇的血从灌木叶上滴落。

　　白悠悠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语速极快地说着，像是怕自己说慢了就要同岩甲兽一样消失，“我没抓住那小蛇，它溜得极快，我也不知道它在哪……”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多亏兰老及时控制住白悠悠的下半身，才没让这一身灰袍被另一种液体浸湿。

　　听到小蛇逃走了，没有落入白悠悠手中，萧宸眼中的黄金色这才消散。白悠悠则是被兰老告知神识受损需静养月余，无法再帮助他，失去了岩甲兽，幻象树不肯再听命令，他自然不敌孙石，至此外门比武前三名的排序终于落下帷幕。

　　萧宸作为一匹黑马夺冠，显然在众人意料之外，宗主和其他四峰主对此喜闻乐见脸都快要笑歪，出现天赋如此之高的弟子怎能让他们不欢喜？

　　今日天色已晚，收徒之事显然不适合现在就进行，宗主便欲遣散众人，让这些比试了一整天的弟子们回房好生休养一番，隔天再来此地聚集。萧宸心中惦记小蛇，不等寒暄完，便悄悄回到住处，令一群各怀心思的人扑了个空。

　　不出意料，小蛇正双目紧闭蜷缩在床铺之上，听见萧宸回来的动静也没有抬头。看见小蛇的伤势，萧宸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挥手打出一连串的阵法，将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

　　狰狞伤口深可见骨，几乎要将娇小的蛇一劈为二，皮肉外翻，血染红床铺，宝石般的鳞片此刻黯淡无光。感觉到萧宸的手指在触碰它的头部，小蛇吐了吐信子，身体已经痛得麻木，它觉得自己快死了，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碰碰天上的云。

　　它突然嫉妒起风炎鹤，生来就拥有双翼，可与风为伍，翱翔于九天之上。若有机会，希望下辈子做一只鸟，每日都能扶摇直上，看一看云是不是同想象中一样软。

　　“别想了，你没机会变鸟。”萧宸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吓得小蛇立马睁开双眼，却见自己早已痊愈，全然看不出伤口的痕迹。小蛇扭了几下身子，发现竟比从前长了几分，只是头部有些笨重，大约是还没完全恢复吧。

　　萧宸带着微笑地看小蛇惊喜地探寻身体发生的变化，他的唇已毫无血色，灰袍的后背被染成深色，手指上划开的口子仍未痊愈，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小蛇伤势太重，唯有施展契约之法，将它收为灵宠，所受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方能保全性命。似是太久没有饲养这般脆弱的生命，萧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将带血的手指按在小蛇头顶凸起的大包上，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数千年前。

　　带着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花纹的法阵在两者之间亮起，混沌之力分出一丝钻入小蛇体内，识海中狼型光团旁出现一个小小的，红色光团，正是小蛇。“从今往后，汝名为殷餮，愿汝如上古凶兽饕餮般……。”

　　后面的话小蛇已听不清，它仿佛看见一只巨兽脚踏青云，腾飞于苍穹之上，身形似蛇而又非蛇。头顶大包上的鳞片脱落了，一根尖细且弯曲的独角伸出，锋利如刀，仿若上好的赤琼雕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