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圣心》双喵咕咕

2、第二章

　　车马到达嵊州时，半弯的月牙挂在星光黯淡的天边，守城的士兵推开厚重的城门，高大的城门内一溜儿排着几顶精致的软轿，城门一开，轿边几人便快步迎了出来，领头的正是嵊州府尹刘成东。

　　韩丞相携苏挽怀当夜下榻府尹府，次日，韩丞相声称苏挽怀是他名下义女，这次途经嵊州想在嵊州游玩儿几日，嘱托了刘成东好生照顾后自己便先一步回京去了，苏挽怀独自留在了府尹府内。

　　刘成东身为嵊州府尹，自然极有眼色。韩丞相连夜将这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义女安置在他府内后就一刻不停的赶回京师，临走前还不忘留下随扈时刻照看。

　　韩丞相这般重视的人他自然不能怠慢，于是第二日便有绣衣坊的师傅前来为苏挽怀量身订衣，不过两日一件件精致的衣裳便送到了苏挽怀的房中。

　　然而，刘成东发现苏小姐并不好服饰，只是随意取了两件衣裳换洗着穿，苏小姐房中的丫头第二日也被尽数退回。

　　刘成东以为是丫头们不够伶俐惹得小姐不快，便换了一批惯常讨喜的丫头婢子去服侍，依然被尽数退回。

　　刘成东隔日登门拜访时苏挽怀正穿着一袭湖绿色长裙在井边搓衣，随侍在侧的管家见此情景赶紧唤了院外的两个丫头进来，丫头们接过苏挽怀的活儿。

　　苏挽怀见是刘成东到了，也没有推辞，从井边起身，将捋到手腕上的长袖整理好后对着刘成东行礼道：“不知府尹大人到来，苏挽怀失礼了。”

　　苏小姐这会儿温婉有礼的举止与方才捋袖搓衣相去甚远，刘成东深感诧异，但也很快笑道：“苏小姐不用客气，苏小姐是府里的贵客，府上人伺候不周到，让苏小姐见笑，还望苏小姐不要怪罪。”

　　苏挽怀轻轻摇头：“府尹大人对苏挽怀关怀备至，府中人亦待苏挽怀甚好，只是苏挽怀早年已经修于青灯之下，算是半个出家弟子，实在不因受人伺候，还望大人见谅。”

　　刘成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苏小姐二十有余还未嫁人，未嫁人罢却挽了妇人发髻，原来是半个佛门中人。

　　盛世王朝自先帝在世以来不甚理佛，因而寺庙佛院修之甚少，只不知这苏小姐是怎的入了佛门？虽有疑惑却不敢贸然寻问，只顺水推舟道：“苏小姐此番前来嵊州想必是要去大安寺？”

　　苏挽怀是知道大安寺的，盛世王朝兴文武黜玄虚，故而寺庙不兴，唯一一座香火旺盛的佛院便是嵊州的大安寺。

　　“今日收拾妥当，明日便要去的。”

　　其实也并非非去不可，只是原先便说好了来嵊州是为了游玩儿，这会儿也不能不出去走走。

　　“老夫名下有一女，名唤安安，今年春刚过十七，前些日子老夫为她许了门亲事，婚事定下后安安便让我带她去大安寺还个愿，苏小姐可能不知，我发妻早逝，安安是我一手带大，这事原该家中女人出面，只是我府中并没有主事的女人，不知道苏小姐明儿可愿让安安随同你一起前往大安寺还个愿？”

　　苏挽怀不曾料到这么大的刘府是没有女主人的，盛世王朝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的事，这刘成东官至府尹，年过而立，却原来是孤身一人，实属罕见。虽心中诧异，苏挽怀并未多言，只微笑着答应下来。

　　刘安安隔日一早便只身前来拜见，苏挽怀将人迎进房内，倒了茶，却听对方道：“苏姐姐，我不爱喝这个，给我一杯清水就好。”

　　苏挽怀便为她倒了杯水，刘安安一饮而尽，啧啧叹道：“还是清水润喉，比茶水好喝不知多少倍，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怎么就爱喝那怪味道。”

　　苏挽怀忍不住笑，教她说：“茶饮三道，一道苦如生命，二道甜似爱情，三道淡若清风。”

　　听得刘安安瞪大了眼睛：“姐姐这是佛经里说的？”

　　“这话倒像佛经里的话，却不是佛经里说的，街间茶坊里听来的。”

　　“姐姐也喜欢往街上去？”

　　苏挽怀笑答：“在你这年龄时，最爱往街上去。”

　　“哈！”刘安安欢呼：“姐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女子，我原以为今儿要陪着的是往常那些呆板木讷的官家小姐，没料到是这样有趣的姐姐。”

　　苏挽怀得她这样热情的夸赞，后头的话就说不下去了，比之那些年，这些年来她倒是喜欢上了清净，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怕会弗了刘家姑娘的兴。

　　“姐姐，今儿我们从大安寺回来我带你好好逛逛嵊州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子。”

　　从大安寺回来时已过晌午，刘安安一直不忘要带苏挽怀四处游玩儿的事，一到嵊州城大街上，刘安安就遣走了轿夫侍从，自己领着苏挽怀大街小巷的溜达。

　　苏挽怀随着刘安安穿梭在如织的行人中，乌州位于南方的海边，虽来往商旅众多却不乏她的细腻温婉，嵊州卧于皇城之下，鳞次栉比的酒楼，层层叠叠的店铺，来往间不见一个乞讨的人，人人丝绸锦缎，繁华如梦。

　　“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快来看这个！”

　　苏挽怀随着刘安安手指的方向看到匠人摊位前的泥人，穿着鲜红衣裳的泥人活灵活现，十分讨喜。

　　“姐姐，我要买一个回去，你说要哪个好？”

　　苏挽怀往那放着泥人的摊位看去，一眼便看到穿着红袄子的圆头胖娃娃。

　　“姐姐喜欢这个？”

　　刘安安随着苏挽怀的视线将那娃娃从板子上取了下来：“胖乎乎的看着真傻，姐姐原来喜欢这种大胖小子。这个泥人娃娃我送给姐姐。”

　　刘安安将胖娃娃塞到苏挽怀手里，自己又忙乎着从那板子上取下一飒爽英姿的泥人姑娘，付了铜钱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苏挽怀离开。

　　两人又折腾了一阵子，刘安安觉得饿了，后知后觉的问苏挽怀：“姐姐，你饿不饿？累不累？”

　　苏挽怀道：“饿极，累极。”

　　刘安安哈哈大笑：“若我爹爹知道我让姐姐这般饿着累着，定是会狠狠教训我。”

　　苏挽怀哭笑不得：“我们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

　　“那我带姐姐去小东街吃长顺面，虽然只是街边的小摊子但是那个味道真真比酒楼里好。”

　　苏挽怀催她快走。

　　刘安安转身将走却堪堪立住了，脸蛋儿慢慢燃起一朵红云，半天迈不开步子。苏挽怀顺着刘安安一动不动的视线就看到街中央正有一骑在马上英姿勃发的少年行过。

　　“那便是安安的青梅竹马？”刚问完这句话，发呆的少女粉红的脸颊更加艳丽。

　　“姐姐知道了？”

　　“昨儿听刘大人讲到些。”

　　刘安安摇了摇手中的木偶：“爹爹总担心我没了娘亲，女儿家的事无人体贴，然而爹爹最是体贴我。”

　　“刘大人对刘夫人情深意重，刘夫人去后他只有你一人可疼，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父亲和母亲情深如海，母亲去后，每逢我淘气，父亲责罚了我后就会去母亲的灵位前同母亲说话，我也想有个父亲这样的男人，一生待我情深不渝。”

　　果然这世上并非没有这般的痴情不渝，只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却是万万强求不得的，那骑在马上的鲜衣少年眉目清朗，却不知这个光景是眼前这姑娘的三生之幸还是一世劫难。

　　“姐姐，我想去问问他。”刘安安拉住苏挽怀的手：“姐姐，我们走！”

　　不由分说便往那少年的方向去。

　　两人一路急走，不多时，就到了一家名唤“凤栖”的酒楼前。

　　刘安安对苏挽怀道：“许常在他们几个人最爱来这家酒楼，你看。”

　　她指着酒楼外小二牵着的马匹道：“这是他的爱驹“快风”，名字是我取的哦！”

　　说完，抬手摸了摸快风的鬓毛，那马踢了踢蹄。

　　两人进了店内，找了角落里一方桌子坐了，刘安安等饭菜上了桌后迫不及待对苏挽怀道：“苏姐姐，你先吃着，我要去楼上雅间里找许常在。”

　　那势在必得的架势让苏挽怀一阵心惊：“安安，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问问许常在是不是真的愿意娶我，他若愿意娶我那这一生就得只要我一人。”

　　这般坚定不移的姿态让苏挽怀一阵恍惚：“若他不愿意呢？”

　　“若他不愿意，若他不愿意……我就……”刘安安却没想过那人会不愿意娶她，被苏挽怀这么一问，先前的志在必得一下子没了影儿。

　　正万般思量间就听苏挽怀“噗嗤”一声笑：“傻瓜，他若不愿意娶你，你便不嫁他了吧。”

　　刘安安却不乐意，撅嘴道：“姐姐，今生我非许常在不嫁的。”

　　苏挽怀听了这话，眼中笑意不减，只轻轻拿起放在桌上的胖娃娃木偶，似笑非笑道：“那你来与我同伴青灯如何？”

　　刘安安眼神一闪：“好！”

　　刘安安被小二带着去楼上雅间寻许常在，苏挽怀独自拾筷，品尝着刘安安特意为她点好的饭菜，清一色的素食，偏淡的味道，米是北方特有的苍稻，颗粒大且饱满，嚼劲儿足，她却不爱。

　　自离开燕京那一日开始她似乎就再没有想念过那里的一切，这才离开乌州不足两月，她却开始想念起乌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