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情》白说

33、出逃

　　“世承，世承，你等等我呀~”提溜着裙摆的小苏镜追着跑得一溜烟儿快的李世承，朝着他的背影不住的喊着要他跑慢些。但是前面如风一般的男孩儿根本不管不顾，只知道自己一个劲儿的向前奔跑着。
　　“苏镜！苏镜！你别追他了！哎哟~他跑得太快了！”苏镜身后还有一个男孩子在跟着她跑，苍白的脸颊，冒着腾腾热气。擦拭汗水的样子那么的文弱矜贵，一看便知定是李言。
　　他好不容易赶上了苏镜，不过也是因为苏镜跑得太快，摔倒在地。她也不哭，只是生气的望着前面消失不见的李世承。
　　“为什么你跑得这么慢啊？！为什么世承要跑得这么快啊！”
　　李言望着她嘟起的嘴，哄着赔笑道：“你摔着哪儿了？不疼吗？等待会儿回去了，我让父皇跟皇兄说，让他跟你玩儿好不好？别不开心了~或者你追上皇兄了，就撒撒娇让他等你一会儿，好不好？”
　　“哼！李世承这个大笨蛋！我才不痛呢！”
　　此时，在不远处，李世承偷偷的探头瞧着背后没有追上来的两个人。他因为跑太快发现他俩根本就没追上来，于是又折了回来瞧瞧他们到哪儿了。
　　李言哄着苏镜的样子异常温柔，但在仍旧是孩子的李世承的心里只是想着苏镜怎么又生气了，摔倒的样子倒是没瞧见，不然回去又是一顿骂。而当时他的心里也只想和李言一起玩，不想带着苏镜。他们俩是男子汉，不愿带着姑娘家家一起。苏镜却像是个小跟班一样，偏偏缠着李世承不放。

　　为什么李言总是追逐着苏镜，而苏镜却总是要跟着我呢？我又不喜欢她。又小又瘦，黑黄黑黄的，还没有宫里的小狗好看。不过，虽然大家都疼李言，只要我一哭，他们就都会围绕在我身边了。就算是李言体弱多病，那也还是我哭的厉害。哼。
　　李世承远远的望着苏镜与李言，却正巧与李言对上一眼。他嗤鼻一笑，转过头去便消失不见。

　　“世承...世承...别丢下我...”

　　大婚之日，她一袭血红霞帔，凤冠之下花容娇俏，金珠翠玉称得肌肤如雪。红晕之色，媚眼流连。小时候又黑又瘦的她，怎么长大了，却变得这般好看了呢？
　　自己真是不明白。
　　不过，席间李言死水一般的眼底，看着真是令人心情愉快。

　　“世承...放过我...我累了...”

　　为什么成亲之后，去哪儿我都没有办法离开她呢？我的心底就是希望她跟着我，跟着我一起，不管去哪里。她浅浅一笑，我总是觉得很心安。那些大臣王子都不过是些蠢蛋，傻子，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罢了。
　　唉，而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为什么她却总是觉得我很好？当初她是瞎了眼吗？明明李言看起来更爱她......

　　“世承，给我自由吧...世承...”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次次的伤害她，她却总是包容我，总是默默忍受着。
　　就是这种忍受，才更让人受不了啊！
　　为什么？
　　李言也是，她也是...
　　软弱的，令人更愤怒！
　　为什么？
　　她看李言的眼神突然改变了？
　　她不是从来都瞧不起李言的吗？
　　那种神情，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好难过......
　　为什么......

　　李世承握着冰冷的铁栏杆慢慢滑向地面，他看着不远处苏镜的尸体，悲痛欲绝。终于有士兵赶来地牢，挥刀斩断粗大铁锁。他一步跨跃进牢笼，抱起她，却已是温热鲜血一片。美人的鼻息早已断绝，身子渐渐僵硬起来，随处可见的刀痕比远处可见原是更深。苏镜的心底早已荒芜一片，她去意已决，却毫无预兆。

　　“你为何不早置气于我？”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你为何难过都不与我诉说！却次次偷摸着去到李言的府邸！你明明从来都未曾爱过他！”
　　“他比我优秀，比我聪敏，比我更能成为皇帝，你为什么不选择他？！”
　　“为何！这是为何！你说啊！苏镜！”
　　“你告诉我...这是为何？镜儿...为何你不告诉我...”

　　他用力的剧烈的摇晃着苏镜的身子，本就被苏镜自行割断的脖颈，摇摇欲坠，血肉组织外露，血腥味刺鼻。李世承却似她睡着一般，渴望把她晃醒，要她说话。抱着她逐渐发凉的身体，带着悲愤的哭腔，骂着她喊着她。
　　低声嘶吼着她的名字，却永远也唤不回她的生命来。悲伤的泪水如同洪水般汹涌，内心的煎熬无法接受她死在他面前这一现实。他渐渐消失了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声呜咽着哭泣。
　　“你不要离开我...镜儿...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我是爱你的...是爱你的啊...”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你总是会无条件的原谅我的...”
　　“我错了，真的错了...”
　　......

　　黑暗中惨淡的月色支离破碎的照射在如纸般已无丝毫气血的女子脸上，不远处不知哪儿传来的水滴声清晰响亮，瘫坐在地上的男子已有多时未曾移动过。
　　只看他胸膛的起伏，才知他仍活于世。
　　突然他双孔狰狞张大，怒视前方，胸腔开始剧烈浮动，上下如同海浪一般。
　　他倏得转过头来，望着守在门口的士兵们。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命令道：
　　“立刻把城门关闭！杀了李言和风！”

　　风妆扮成苏镜很顺利的就逃出了太子的别府，一路上甚至都没有人来询问她或是问候她。坐上琴与邢天峰赶来的马车，有些奇怪的向边上的两位丫鬟打听。定下心一瞧，突然发现这二位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凤蝶姐妹。风脸上的神情瞬间惊讶与喜悦交加，讶异的嘴都合不上。
　　凤蝶姐妹倒是腼腆一笑，与风解释道：“我们本就是青龙堂的人，在怡红楼做歌/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是这样！”
　　“其实当时我们一看是你，还是有过犹豫要不要救你的。”小凤有些愧色，红着脸说道，“不过李公子心地善良，先伸出了手，那我们自然是乐意之至了。”
　　风弯了弯嘴角。说起了李言，风便莫名的觉得心安起来。听了这话，竟不自觉有些自豪之感。不熟识之前，吵吵闹闹惯了，还一度认为他是个胆小懦弱之辈。不过，近日反倒觉得自己变得胆怯了，他在，自己已不再有轻生的念头，反倒是害怕，害怕自己若是死了，便不能再与他携手。自己想与他白头到老的念头，竟然开始挥之不去。
　　风突然想到苏镜来，急切的问道：“那苏镜呢？我们待会儿要去救她吗？为什么刚刚府上好像都没有人来拦我们，是府上出事儿了吗？”
　　“是苏姑娘在厢房放了一把火，所以仆人与士兵们都赶着去救火了。至于苏姑娘如何救她，她对我们说不要管她，她是太子妃，李世承毕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这话与苏镜对风说的无二异，但风就是怕李世承会对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她回想着临走之时，苏镜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总是觉得她有些什么事情瞒着没有与她说。想着也如她所说，毕竟她仍旧是太子妃，李世承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却莫名的惴惴不安。
　　“李言已经在城门口等我们了，我们把你送到城门口，之后的路，就都要靠你们俩自己的了！”
　　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神色肃穆的与风交代着。
　　风却疑惑的问道：“你和堂主呢？还有小蝶小凤你们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凤蝶姐妹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苦涩，略显憔悴。而琴的眼光如水般清澈，她声音清浅的传来：“太子下令屠杀青龙堂，自此之后世间便再没有青龙堂了。你与李言与青龙堂毫无关系，就不要顾虑太多了。”
　　“什么叫我与青龙堂毫无关系？李世承竟然还是做了？！”
　　“青龙堂是我爷爷创建的，我不能看着他们死而不救他们。他们的身世也都很可怜，都不过是为了生存而选择了成为刺客。既然李世承已经这样做了，那么在我手下的成员能活一个是一个。你和李言好好的活下去，就千万不要再回京城了！”
　　“琴！”
　　风动情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已有良人，切勿再自销生命。”
　　风有些难过的笑着，看着琴肃穆的面孔和凤蝶眼底晶莹的泪光，说道：“我好像欠了很多人的命，可惜风就一条命，还也还不够了。”
　　“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就已足够了。”
　　“风会的！”

　　马车下，李言白袍一袭，暗夜之中他如仙人般透着亮光，月色朦胧照在他身，怎添得几分俊朗未可言。秀丽五官扭曲，焦急之态倍显，东张西望，一刻不见得不安生。却突地瞧得佳人探头一瞬，笑容便灿若星辰。
　　“风！”
　　风全力奔跑着冲向他，冲进他的怀抱里。紧紧拥抱着的那一刻，两人似乎都涌出了泪水。心口温暖的像是冬日煦阳，再没有寒风凛冽，再没有冰雪飘曳。忘记身上所有的疲惫与劳累，瞧见他等待的那一瞬，这一世，似乎都已值得了。

　　这一路走来，风觉得自己欠了好多人的命。
　　好像被好多人救过，却不知为何他们要舍命相救自己。
　　本与芙儿相依为命的自己，不知何时，凉薄的心却渐渐的温暖起来。
　　风只有一条命，这一世恐怕是只能还给李言了。

　　这一世，其他救命恩人之恩情，恐怕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