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菩隐香

4、第三章 寻师

　　原随幼时，家中曾为他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武师回来。倒不是为了让他去除暴安良，只是当大夫的，尤其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有时也需亲自跋涉采集草药。而大多奇珍异草往往随之而来的是某些危险。这时，若没个两把刷子，可不是送死么。
　　恰逢当时原家一远戚仗着自己熟于深林，不听人劝非得进林寻什么千年人参，未料突遇狼袭，吃得那是连渣渣都不剩。可怜他那老父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夜以泪洗面。这事儿闹得挺大，连他们丽城本家也有所耳闻，皆是一脸唏嘘。原木邱彼时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还等着日后传自己衣钵呢，皱眉想了三天，与夫人一合计，决定托人寻个武艺高超的师傅回来教导原随。
　　可这师傅请是请回来了，原木邱观了几日，自家这混小子倒是把这师傅气个半倒，直直找上原木邱请辞，扬言竖子难教。往后又请了几位师傅，皆是如此。
　　原木邱愁啊，愁的都快谢顶了。心想：自家这个小魔王难道就没人镇得住么。
　　如此又蹉跎数月，黎王后喜获麟儿，黎王大赦天下。因着黎王登位八载，终于有了嫡长子，加之黎王及王后素来鹣鲽情深，而原家本就为黎王后娘亲的亲信，故而在小殿下满月宴那天，王后特许原木邱携子同赴。
　　入夜，华灯初点。宴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
　　真是太无趣了。原随撇撇嘴。来之前阿爹就再三叮嘱他不能失礼，不能乱跑。也不想想，虽然他才五岁，但这些道理他都懂的好不好！
　　其实除了原随，还有好些孩子跟随家里长辈来赴宴的，只是那些孩子家的长辈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身居高职。而院正一职，讲究下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归没有那些孩子的长辈官大。所以，原随与那些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毕竟身份不同，圈子也不同。
　　眼珠一转，原随发现自己斜对面的席上有个蓝衣孩子。那孩子唇红齿白，板着张脸，一丝不苟地跪坐着。而他身边的，约莫是他家大人，不到而立，清俊隽秀，着着蓝白纹袍，发间只简单束支梅簪，正神态温和地替他夹菜。
　　似是察觉有人看他，男子抬眼，朝原随温温一笑。
　　刹那，如春风微抚，百花绽放。
　　募地收回视线，原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被冲击得云里雾里，有些飘飘然。
　　大约是时辰差不多了，黎王命宫女把小殿下抱上来进行最重要的环节——抓阄。这是自古传下来的习俗：孩子满月时所抓之物，关乎到其未来发展。
　　据说原随满月那天抓到的是一本由他阿爹编写的医典，当下喜得他阿爹咧嘴直笑，止都止不住。
　　小殿下很乖，被乳娘抱在怀里面对这么多陌生人不哭不闹。
　　原随位子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小殿下究竟长什么样，但眼下却是偷溜出席的好时机，他刚刚就看到有耐不住的孩子偷跑出去玩儿了。悄悄摸到那个蓝衣孩子那儿，他家大人也上前围观了，应是离席前吩咐过他不要乱跑，是以他依然挺直腰背，静静吃菜。
　　“哎，你叫什么名儿？”
　　“......”
　　眼睛一转：“你是跟你爹一起来的吗？”
　　“不是。”
　　惊喜：“我叫原随，我们交个朋友吧！ ”
　　“......”
　　再问:“你是不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啊？”
　　“……”
　　“……”
　　鼓起脸颊，原随气哼哼地跑回自己位上。忽闻前头抓阄台上一阵惊呼，伴之贺喜声。正当原随疑惑间，殿内响起黎王的笑声：“不愧是吾儿！今日起，寡人赐名为稷！稷儿，稷儿，寡人的稷儿！”连喊三声，激动之情不必言说。
　　黎王后柔柔看着儿子，粉面含笑。眸光无意扫到下座笑容灿烂的俞妃及其子，心下一沉。对着黎王伏身恳请道：“君上，今日是稷儿的好日子，臣妾也有个不情之请。”黎王心情大好，扶起王后询问何事。黎王后笑说：“稷儿虽小，我们这做父母的总忍不住想把世间一切好东西都给孩子准备好，”见黎王也点头称赞，“所以臣妾想着，提前为稷儿定下个师傅，日后好报效我黎国。”
　　黎王抚掌笑：“这真是赶巧了，本以为苏先生云游四海去了，没想到先生真的会来。不知先生可愿担任寡人这小殿下师傅一职。”
　　被黎王尊称的苏先生，正是原随之前看到的那位蓝白纹袍的年轻男子。他眉目淡然，一点也不惊讶，在众人隐晦而复杂的打量中，庄重地行了君臣之礼，算是应承下来。
　　百官才知晓，原来这男子竟是民间盛誉已久的苏峥□□乌。
　　苏峥，字荣乌。少年成名，最初是一名游侠，专爱打抱不平，有时也会帮助官府缉拿凶名远扬的恶人。在民间声望极好，但若是如此，也不至于让众人惊叹。实是某次苏峥路过荆州时，正赶上极北的蛮夷子打家劫舍。要知道，那些蛮夷子个个身高九尺，凶神恶煞的，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而苏峥，单枪匹马，杀得数百名蛮夷子夹着尾巴滚回他们的部族。后黎王听闻此事，好奇之下微服出宫与之相识，几番刁难，论文论武，苏峥当得上举世无双。当时被黎王带去论文武的官员们，至今回想起来，仍冷汗连连，惭愧不已。
　　有与原木邱交好的官员提议道：“老原，你不是要给你家儿子找个师傅嘛，喏，要不要试试？”
　　原木邱心下一动。
　　又有人泼冷水道：“□□乌什么人，你真能请得动他？”
　　原木邱萎了。
　　转头，正想看看儿子可有听话，却见他东张西望，眼珠滴溜溜转，显然在打什么坏主意。咬咬牙，决意等宴后豁出老脸找苏峥求上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