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夜》花笑

6、海角春却天涯客

　　那孩子已经是牙关紧闭，纳兰媚儿无奈，只得用竹签撬开他的嘴巴，硬把那药灌了下去，一碗药汁倒洒了一半多，纳兰媚儿也不灰心，又请应儿煎了几份药，终于把这分量灌足了。药汤是灌下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连徐大夫也没有把握，连着两夜都没敢回后宅，只在隔壁房间歇下。这两天那孩子倒也安静，纳兰媚儿不时摸着他额头，觉得烧渐渐退下，给他喂药喂薄粥，也渐渐能张嘴咽下，不由得又升腾起一丝希望。
　　这日早上，徐大夫给孩子把了把脉，不禁笑道：“令弟脉象已经平稳，倒是度过一劫，如今只用些生血补气的方子，修养一些时日，当无大碍！”
　　“真的，我弟弟真的没事了？”纳兰媚儿惊喜的叫道，不可置信的一把扯着了徐大夫的袖子问个不停，两行眼清泪已经流了下来。这孩子生生死死，也不知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多少回，以为他没救的时候却遇上了救星，以为无碍的时候，却眼看着又性命垂危，此时听了徐大夫之言，犹不敢相信，看了看那孩子，又看着徐大夫，怀疑道：“真的没事了吗？是真的吗？他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他还不醒来？”
　　徐大夫心中不禁为之一动。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却又为她对自己弟弟的深厚之情所感。借着给那孩子换伤药，不动声色地摆脱了纳兰媚儿的拉扯。轻笑了两声，方才对她言道：“老夫怎么会骗你这小娃娃，你弟弟的性命算是已经保住了！但是他伤势不轻，失血过多，一时半刻肯定醒不过来的。”接着又慈爱地道：“你也快去休息休息吧，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几天几夜不合眼，跟个鬼似的。老夫跟你保证，令弟绝对没有问题了。”
　　纳兰媚儿终于相信小孩子性命无碍，心里的担忧当真如一块石头落了地。
　　正在此时，小厮应儿领了一个仆童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唱了个诺道：“徐老爷，我家老爷让小人跟老爷说：家里大娘有些不适，如果徐老爷此时得空，请移驾一去。另外上次的丸药效果很好，若是还有，就再拿上几丸，药钱回头同上次的诊费一并奉上。”
　　徐胜笑道：“你们家老爷也忒客气了，几丸药也计算的这么精细，你回复你老爷，说我马上就去。”那仆童应了。
　　应儿便领了他出去，这边徐大夫交待了媚儿几句，也取了药箱去了。
　　纳兰媚儿看着小凡，终究不敢去歇息，生怕有什么事情照应不到又生变故。想想那日刘家夫妇送了他们前来，小凡生死未卜，连徐大夫都没有把握，何等焦虑不安伤心欲绝，幸好上天垂怜，徐大夫无意得了此妙方，竟生生将小凡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心中着实高兴的紧。
　　怜爱的抚了抚那孩子的额头，又给他掖了掖薄被，眼光却不由自主停留在了自己右手空空的手腕上。那日媚儿身无分文，心知救那孩子必要不少钱，更何况自己和那孩子的衣食住行，样样全无皆需用钱，便托了刘李氏去街头金彩当铺，当了一只银镯子。须知这镯子虽然只是银饰，但是做工精致，上面还镶嵌了几颗水钻，这个年代是万万做不出的。
　　纳兰媚儿虽不懂，可是李氏是个精细人，这镯子足足当了5贯钱，于是拿了数百个铜钱离去。那掌柜的欢天喜地笑得合不拢嘴，拿着镯子一个劲的对着阳光照来照去，纳兰媚儿心里却是非常悲哀，摩挲着铜钱上的大中通宝红了眼眶。
　　这镯子是一对，是她16岁生日时，俊涵所赠。三枝玫瑰，形成一束，绕了个弯成个圈，上面夹杂着几片叶子，叶子上和花朵上又镶了几颗水钻充当露珠，匠心独具，栩栩如生。既是生日礼物，也是二人定情之物。那日晚上俊涵给她戴上之时，也曾说过：“今天我将这镯子套上你的手腕，希望也能套上你的心和我的心。这手镯一天没有取下来，我对你的爱就绝不会改变！”之后他们二人虽然数次分分合合，但是即便知道俊涵心别有所属，离她而去的时候，这镯子上也从未从手腕上取下过，每次想起来俊涵时，便看着这镯子，便可以欺骗自己两人会终身不离弃，俊涵绝不会离开自己。
　　但是没想到此时此刻，两个人天涯海角，天人一方不说，连这镯子竟然也当了一只。当时着急救小凡的性命，当了那么多钱反而是欢喜不尽，却也没时间去难受，这时终于知道小凡无碍，一种不可抗拒的痛苦和失落的感觉突然袭过全身，心里一软一沉，一种酸酸楚楚便开始在心间蔓延。
　　纳兰媚儿按紧了胸口，觉得心脏纠结成一团，心跳好像停止了似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来气。五味俱陈的感觉在口中弥漫着，涩涩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呕吐。纳兰媚儿忍不住弯下了腰，在内心最深处，有一个珍贵的东西正逐渐破碎，消失……就好像冰雪入了热水般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留存下来的只有空虚寂寞的感觉，或许还有一丝伤痛和茫然和无奈……
　　纳兰媚儿忍不住呕了，苦涩的胃液胆汁，疯狂涌出的泪水，抚摸着左手上形单影只的手镯，心中不由哀伤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我努力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有缘无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