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南回》顾梦南回

1、第一章

　　初冬的天气很冷，北风呼呼地刮着。黑暗的街道上鲜少行人，昏黄的路灯立在两旁，犹如一个个拉长的影子，孤零零的在夜色中没有丝毫的生气。
　　袭来的凉意让人忍不住竖起衣领抵御寒风，厚厚的棉大衣勉强给裹住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人行道上零星的路人都行色匆匆，偶尔哈出一口气，也带起了一阵模糊的白雾。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城市里亮起的一盏盏灯都代表着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让人心里凭添了几分温馨和期盼。

　　冰冷的石子路上，两个衣着单薄的少年隐在光的阴影下行走。陈旧残破的布鞋早已磨出了几个脚趾洞，打着补丁的单薄衣物根本抵不住冬天的严寒，带着一头一脸的灰尘和泥土，两个少年在寒风中冷的簌簌发抖。
　　抬起头，跨过远远的江对岸。波光粼粼的水里漂浮着尘世间最繁华的倒影。那里，是高耸的大厦直插天际，夜色中亮起的五彩灯光迷人眼目，落地般的巨型横幅，热闹喧嚣的浮影。望着这个虚幻的世界，少年的眼神里带起几分迷茫，在这个华丽的大都市里，却哪里…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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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的郊区静无人声，一片密林在黑暗中相互掩映。偶有乌鸦夜啼，带着恼人清梦的烦意。一间独栋的屋子里亮出一丝灯光，此时，一个中年男子正倒在血泊之中，从浸湿的发里蜿蜒着流过茶几，在摇戈的灯光下带着几分触目惊心的红。掉落一旁的，是一个精致的烟灰缸，烟灰漫天飞舞的撒了一地，纷纷扬扬的落在几边，似开出了死亡的花。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如敲击在人的心上。缓缓地推开厚实的木门，黑暗中出现的人在门口停了一停，当看清屋里的情景时，不由带起几分惊讶轻轻“噫”了一声。沉默半响，低哑的笑声忽然在夜色中慢慢的响起，带着几分恶意般的不屑和轻快。惊飞了栖落在树梢的群鸦，扑腾着翅膀掩入夜色之中。

　　小心的绕过脚边流淌的血迹，对方堂而皇之的打开了房屋一角的保险箱，里面是厚厚的一叠叠纸钞和摆放整齐的金条。那个人却仿若视而不见，抽出了最里面一个密封好的信封。这才是他想要销毁和忌惮的东西。
　　站起身，他快速的往屋外走去，一只手猛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脚腕，求生的本能使得地上的男人带着最后几分的清醒，想要寻求眼前之人的帮助。五指深深地陷入对方的肌肤，指甲带起几分血痕，他，要活下去，他，想要活下去！

　　“竟然没有死？”低下头，面前的人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厌恶，狠狠的将躺在地上的男人踢了开来，被仰起的身体无力的翻开。腹部，深深地插着一柄水果刀。
　　即使头上有伤，腹部有刀。但是站着的这个人只要轻轻一瞟，就知道这几处并没有真正的伤到要害，现在只要拨一通119，过几个月，面前的这个人又会生龙活虎起来。不耐的“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随手拿过几上开了半瓶的洋酒，纷纷洒洒的倒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所以说，为什么人性总是喜欢贪而无厌，无边的欲望只会使人掉入更沉的深渊。如果一开始，他能闭上眼，掩住耳。而不是抓着一点救命的稻草毫无止境的索取，也许他还能活到终老。看来这个位置，也是时候该换人了。

　　浓重的酒精味在整个屋里蔓延，被洒了一头一脸的男人挣扎着睁开眼睛，迎来的却是掉落在面前的火光，冒着火焰的打火机“洪”的一声，霎时间将整个世界照亮。
　　凄厉痛苦的尖叫响彻云霄，不住往上窜的火光映满了整个夜空。瑰丽而又鲜艳的红在那个人离开的身后开出了美丽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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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珊的走在街道上，心里怀揣着惶惶不安。刺耳的警笛忽然在身后响起。两个少年飞速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缩了缩身子。
　　闪进了街边小巷里的人影，在黑暗中看着警车呼啸而过，心里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天空缓缓飘起了雨，雨丝越下越大。

　　浮华的夜，肮脏的暗巷。霓虹灯闪烁出一种迷幻的色彩，水滴沿着残旧的招牌滴落在地上,聚成一个个小水洼,照在人的脸上，映出一个醉生梦死的虚像。这里，是城市里最污秽阴暗的角落，和白天的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似乎没有人想象得到，在繁华城市的表象下，还隐藏着另外令人不堪的一面。

　　两个影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水洼里，瘦削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狭窄的通道不知延伸到何处，阴森森的似乎要噬人而嚼。哆哆嗦嗦的两个身影躲在暗巷的屋檐下避雨，一盏残破的孤灯忽明忽灭，在头顶上摇摇欲坠。水滴顺着房檐跌落在他们的脚下，映出了两张蜡黄而又稚嫩的脸。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们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还要来的弱小。

　　一副稚气的娃娃脸，唇边挂着个淡淡的酒窝。枯黄干燥的卷发下，唯有一双眼睛犹带着几分玻璃珠般的光泽，只是此时此刻，本该明亮的眼眸里却满是沉寂的空洞和无言的茫然。
　　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握住他的，带着几分沉默的安慰。娃娃脸偏过头看向一旁。迷茫的眼珠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倒影，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只是此时，面上却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鼻青脸肿的样子几乎掩去了少年本来的面目。

　　两人对望一眼，本来惶恐不安的心似乎都渐渐沉静下来。这个世界如此灰暗，这个社会如此绝望。可是至少，他们还有彼此相伴。
　　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那并不是他们的血，低下头，似乎还能感觉曾经手上的刀子刺入肉里，刮进骨里的艰涩感。
　　雨水冲刷着他们手上鲜红的液体，将沾满血迹的指尖清洗干净。可是曾经沾染过的罪恶，又是否能被这场大雨所抹去？

　　寒风吹进人的衣领里，两个少年倚在这片唯一干燥的小小角落里瑟瑟发抖。老鼠在黑暗的地沟里窜来窜去，污水蜿蜒着从脚边流过，耳边是淅沥淅沥的雨声。他们彼此头靠着头，互相依偎着对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寒冷中摄取一点温暖。

　　这个夜晚的一场雨，似乎洗净了世间所有的污秽。那一天，他们终于逃出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