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日记》大石可金

8、第8章

　　鬼新娘.上

　　1.

　　李美霖的婚礼收益可观，不仅凑出来下半年的房租，还略有盈余。

　　我和叶小眉商量一番，决定请宋超吃饭，以感谢创办公司以来他对我们的帮助。

　　次日，我们约上宋超来到一家火锅店吃饭。

　　他独身而来，没有带上李薇。

　　“嫂子呢？”

　　一提到李薇，宋超支支吾吾的。

　　我们不便多问，倒上啤酒和他天南地北的海聊。

　　我和他干杯：“宋哥，创办这家公司，我俩盲人骑瞎马，多亏有您的帮助，今天必须好好感谢您。”

　　啤酒越喝越多，宋超和我们也越来越熟络，从阿华聊得新娘，从新娘又聊得婚姻，最终他和我们说：“其实，我和李薇已经分居两年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一解我心中疑惑，心想，婚礼主持人在台上振振有词说着结婚誓言，生活中却是另一回事。

　　“我把她介绍过来，一来觉得她一个女人不容易，想帮她介绍点生意，二来她业务还是很专业的，在你们起步阶段不会砸牌子。”

　　我说：“理解理解，薇姐还是一致获得新娘好评。”

　　宋超突然变得忧虑不安：“她脾气有些暴躁，我们性格不合，她一直不同意离婚，所以就这么僵持着。可是…可是…最近…”

　　“最近怎么了？”

　　宋超说：“最近她变得很古怪…”

　　“…古怪？”不知为何，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我们分居两年了，不知道她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总之，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说话的语气，脾气秉性，完全变成另一人了…”

　　宋超喝了一口啤酒：“过去，我们见面就吵架，最近和她通电话，她好像不认识我，感觉像是人格分裂，会突然说出一些特别极端的话，比如，天下的男人都该死…”

　　说到这里，我想起李薇替阿华送照片时，说过“男人都该死，这是他的报应”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当时叶小眉还和她辩驳。

　　叶小眉说：“也许薇姐只是不想离婚，女人的情绪都是波动的。”

　　宋超摇摇头：“人的性格脾气秉性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可能突然就改变，自从她做了一次头发，就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儿了？”

　　“就是…就是…”他的神色凝重，突然抬起头：“你们相不相信鬼上身？”

　　“啊？”我和叶小眉感到有些惊悚。

　　“您说她做了一次头发？”宋超这番话提醒了我，我记得李薇第一次来公司，是短发，可上次见她，却是一头长发。

　　宋超说：“好像就是在金先生的婚礼前，她去理发店接的长发。”接着，他诡异地说：“…如果…那头发是死人的头发呢？”

　　我和叶小眉面面相窥，没有说话。

　　宋超满面愁容，临走和我们说：“阿华处理好他的事情，很快会回来的。过些天，给你们再介绍一位化妆师吧。”

　　一路上，叶小眉一直沉默，我说：“宋超说的没错，通过观察面相，李薇肯定有问题。”

　　叶小眉笑了笑：“怎么改行算卦了？”

　　我很认真：“你别忘了，我是演员，眼睛是人心灵的窗口，你有没有注意到李薇的眼睛，她的瞳孔是涣散的，没有聚焦，没有神。”

　　听我这么一说，叶小眉仔细回想，表情也凝重起来：“对啊，尤其是上场婚礼，就没见过她笑，和谁都不说话，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屏气凝神：“什么感觉？”

　　“…阴森…”我俩异口同声，接着叶小眉问我：“说真的，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额…这个问题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我从小物理就不及格…”我只感觉后脊背发凉。

　　晚上，我和叶小眉想到还有一些婚礼材料没整理，没有回家，直接前往公司加班。

　　2.

　　夜晚十一点钟，办公楼一片寂静。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声沉闷的脚步，越来越近，大门“滋啦”的一声推开了。

　　我俩回头一望，顿时大叫“啊！”，再看叶小眉，如惊弓之鸟，眉毛都立起来了。

　　李薇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身穿一件红色的裙子，背着一个画框，如幽灵一般站在我们身后。

　　夜晚的灯光下，我清清楚楚瞧见她的面容，脸庞皮肤黑里透灰，瞳孔比正常人的要大，不聚光，发散，眼圈发黑，嘴唇上涂抹艳丽的唇膏，如殡仪馆里的死人。

　　“…这是上场婚礼的跟妆作品…”她将光盘往桌上一放。

　　我肯定，这不是李薇的声音。低沉又刺耳，如金属撕裂时发出沉闷的声音一般。

　　我吓得一身鸡皮疙瘩，露出僵硬的微笑，语无伦次地说：“…薇姐…你来了，坐坐，喝点茶吧，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到话嗑点瓜子吧…小眉，你把买的煎饼拿来…”

　　我以为她会客气一下，然后离开。谁知她扑腾一下坐在沙发上：“…好的…”

　　再回头，叶小眉可吓坏了，眼睛直了，双腿发抖，嘴唇不停地哆嗦，连连点头：“对对！我下楼摊煎饼，估计时间比较长，这个提议不错，你和薇姐好好聊…”说着，拿起钱包急冲冲往外跑。

　　“哎我说…这玩笑开大了…”我正要阻拦，谁知叶小眉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张大嘴巴，这是亲老婆吗？太不讲义气了！

　　屋里顿时静悄悄的，只剩下傻愣着的我和幽灵一般的李薇。

　　她将背上的画框取下，拿出一支铅笔，眼睛仔细地盯着画板，手中的笔轻轻移动，勾勒出略显线条，专注地画起画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如上学时军训一般立正站直，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心跳和呼吸声。

　　画板上渐渐出现了一双眼睛…

　　“你坐吧…”李薇说。

　　“…没事…我…我…我坐累了，站一会儿…”我微微转身冲向房门，心想如果出现任何非自然现象，立刻就跑。

　　李薇缓缓抬起头：“你这个人，有点花心，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心肠倒不坏。”

　　我紧闭双眼，不敢看她：“是是！您教育的对，我改…我改…以后我四大皆空，见人就阿弥陀佛…当和尚都成…”

　　她说：“那倒不用，你和叶小眉前世有一段情，所以今生有这段姻缘。叶小眉是好人，你要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

　　“以后我把叶小眉当祖宗一样供着，您看行吗？”

　　她接着说起我的家庭，我的父母，叶小眉的家庭，叶小眉的父母。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说得全对。

　　“薇姐…您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紫微斗数五行八卦了…”

　　她长叹一口气：“白爷爷让我放下，可是，我恨…我恨…”

　　“白爷爷是什么鬼啊？！”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画板上是一个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精雕细琢的脸庞，斜飞入鬓的眉毛，秀美的鼻子。

　　这是一幅写生画，男人坐在湖边，四周是一片垂杨柳，画面很有意境。

　　我不懂绘画艺术，只觉得画像栩栩如生，画像里的男人非常英俊。

　　她没有回答我，慢慢站了起来。

　　我腿都软了，根据多年来看恐怖片的经验，接下来是不是要变身了？

　　我想拔腿就跑，只是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动惮不得，即将瘫倒在地上。

　　“我走了…如果…你起了什么坏念头，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闭着眼睛，眼泪都出来了，大喊：“保证不会！不送！您慢走！”

　　屋里吹来一股子凉风，我一睁开眼睛，李薇不见了。

　　我瘫倒在地上，酸软无力，浑身湿透了。

　　过来一会儿，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滋啦”一声，房门又开了。

　　我胆裂魂飞，人在极度的恐惧之时，会变得愤怒，我大喊：“你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宋超和叶小眉急匆匆跑了进来。

　　3.

　　我一头扑进宋超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哎呀！你可来了，吓死我啦！”

　　叶小眉环视四周，松了一口气：“没事吧？薇姐呢？走了？”

　　宋超嘞着嘴：“哎哥们，你老婆在旁边了…”

　　我委屈地冲叶小眉嚷嚷：“叶小眉，关键时刻，你怎么跑了！？”

　　“我下楼就找宋哥了！”

　　宋超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喘着气：“你刚才没看见啊！那…那就是鬼上身！”

　　叶小眉连连点头：“确实够渗人的。”转身安慰我：“好啦好啦，不怕啊，像个男人行不行，正是体现你们男人的时刻。”

　　我没好气：“男人也不是用来驱魔捉鬼的。”

　　此刻已是午夜，我们睡意全无，几人在公司沏上茶水议论起来。

　　宋超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原原本本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复述了一遍。

　　叶小眉问：“宋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薇姐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宋超不说话了，低头陷入沉思。我们知道，如果李薇不是鬼上身，而是得了精神病，根据我国婚姻法，那宋超一辈子都无法离婚。

　　忽然想到刚才的情景，我问：“对了，薇姐会不会画画？”

　　宋超：“给新娘画眉毛？”

　　“不是！我说的是专业绘画。”

　　“不会，李薇是个很俗的人，文学，音乐，绘画一窍不通，而且没兴趣。”宋超一口肯定。

　　“我刚才看见她画画，非常专业，起码有十年八年的绘画功底。”

　　宋超问：“她画的是什么？”

　　“一个男人！”

　　“谁？”

　　“不是你，你没那么帅。”

　　“……你记得她画的那男人的样子吗？”

　　“大概吧，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对了，她提到一个白爷爷！”

　　说来说去，我们一致认为根源就是李薇接的那头发。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几人环城寻访各大理发店，拿着李薇的照片逐一询问。

　　可是，全市的理发店有几千家，如同大海捞针。

　　我提议：“不如，去趟美术学院！”

　　我们来到美术学院，学院里阳光明媚，潮气蓬勃的学生满面笑容，有的拿着画板写生，有的坐在草坪看书，有的成群结队玩耍。

　　学校湖畔边，叶小眉觉得景色优美，一把拉住我：“老公！好漂亮，咱们拍张照片吧！”

　　“你心也太大了吧，都什么时候了。”我惊魂未定，没有兴致，却被她生拉过去。

　　然而走到湖畔边，我瞬间傻了！

　　湖边一片垂杨柳，夕阳斜照，鸟儿飞过，湖边的石板凳上一对对大学情侣窃窃私语。

　　我猛然想到李薇的画。

　　我大叫：“就是这里！”

　　叶小眉一惊：“什么啊？”

　　我说：“李薇画的就是这里！”

　　“啊！”叶小眉感到很恐怖，再无兴致拍照了。

　　我们把宋超叫了过来，和他说了情况。

　　宋超紧锁眉头：“这样，咱们一起问问这里的同学和老师，学校里有没有死过人。”

　　“这怎么问啊？”叶小眉面露难色。

　　我一想也是，这个话题太敏感，即便真的死过人，校方也会避免谈起。

　　我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线索：“不如，我们问问学校的人，有没有白爷爷？”

　　我们几个人分头行动，询问学校里的人，有没有一个叫“白爷爷”的人。

　　学校里姓白的学生和老师倒是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什么“白爷爷”。

　　不知不觉，天又要黑了。

　　我说：“宋哥，不行的话，先把薇姐的头发剪了吧，说不定她就好了。”

　　宋超点点头，望着我：“对，谁去剪呢？”

　　我脸色蜡黄，后悔莫及刚才的提议，生怕宋超要我帮忙，一起去给李薇剪头发。

　　我说：“要不，先请个高人给她看看吧。”

　　和宋超分开后，我和叶小眉吸取昨晚的深刻教训，没有再去公司，直接回家了。

　　晚上在家做饭，叶小眉心不在焉，还在回想李薇的事情，她和我说：“我总觉得，应该给李薇做一次正规的精神鉴定？”

　　我问：“你觉得她是精神问题？”

　　叶小眉说：“鬼上身有点玄乎。”

　　我说：“也对，应该从各个方面都排查一遍，才能得出最终结论。只是，你怎么解释那个画？还有，她怎么知道我们家和你们家的事儿？”

　　叶小眉冥思苦想，说：“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巧合，也许真是鬼上身，毕竟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如此过去了一周，我们每天来到公司都提心吊胆，生怕李薇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推门进来。

　　然而，李薇没有来，阿华却回来了。

　　4.

　　我和叶小眉既兴奋又担心，拉着他问东问西。

　　阿华和我们说，后来他没有和新娘出去约会，他们的暧昧仅仅限于网络，并没有发生任何实质的关系。

　　然而某天，他在路上突然被人蒙住脸，然后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万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

　　我替他鸣不平：“啊？那这顿打挨得太冤了！”

　　阿华说：“我报警了，而且，他们离婚了。我想咱们刚刚合作，处得也很愉快，最怕新郎找到咱公司麻烦，连累你们。照片制作好后，我只能委托李薇给你们带过来。”

　　说到李薇，我问他：“你有没有感到李薇有什么不对劲？”

　　阿华仔细回想：“那天见她，感觉气色不太好，眼圈是黑的。”

　　我深呼一口气，将李薇鬼上身的事情一五一十和阿华讲了一遍。

　　阿华起初很平静，越听越瘆得慌，只见他脸色煞白，感觉一阵阵后怕：“啊？还好她没找我麻烦…”

　　我说：“后面就看你了，哥们。宋超想请咱们帮忙，我们商量着，一起去李薇家里，强行按住她给她剪头发，由你主刀。”

　　阿华嘞着嘴：“别别！我刚挨完一顿打…”

　　正说到此，只听电话响了。

　　我们如惊弓之鸟，生怕是李薇。

　　我接过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很年轻：“你好，请问叶小眉在吗？”

　　“哦，你等等…”我把电话递给叶小眉。

　　叶小眉接过电话，兴奋的大叫起来：“啊！老同学，咱们好久没联系了！”然后，和他激动地聊了起来。

　　挂掉电话，叶小眉依然兴高采烈的。

　　我嘟噜着脸：“谁啊？初恋情人啊？”

　　她嘻嘻笑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李美霖有个同桌吗？那个怪人。”

　　“就是那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叶小眉说：“他叫卫子然，可帅了！”

　　“他找你干嘛？”

　　叶小眉说：“他在上海做国际旅行俱乐部，通过同学知道我在做婚礼，所以找到了我。”

　　我问：“找你做什么？去旅游？”

　　叶小眉很激动：“不是！海外婚礼！旅行结婚！我们可以合作，开辟一条新天地！”

　　说着，叶小眉打开电脑查询起上海的机票。

　　“阿华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我回家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啊？李薇那事儿怎么办？”

　　“有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在，还怕打不过一个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