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此情勿忆（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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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小雪，白容动身回国。
同日，易言离庄。
一个月过的太快。
郑嘉人觉得自己只是算会儿账，一天便过去了。
后来郑嘉人归苏先生和老潘管，两人也算是他现在的师父。期间郑嘉人跟哑巴成了朋友。主要是郑嘉人虽然被确认余毒已清，但易言留下一道一月确诊一次的建议，一开始还是正式医师来确诊，后面干脆就让哑巴这个学徒来。哑巴并不像郑嘉人那样总是坐于房内，三天两头往外跑，每次回来还会给郑嘉人带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友。
雪下的正大，郑嘉人好不容易提前完成任务，望向窗外猛地想起今日与哑巴约好去他那儿拿特意买来的上好的墨。
看这时辰，恐怕已经误了不短时间。
郑嘉人连忙披上披风朝药房走去。
为了更快赶到，郑嘉人选择走小路，抄个近路。
积雪不深，走在雪上尚不会发出声响。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有些模糊的熟悉声音飘入郑嘉人耳内，郑嘉人微微一顿。
此处是去往药房的捷径，也是最隐晦的地方。若不是经常在这儿走动的人，万不知道这路。郑嘉人之所以知道也多亏哑巴某次带领。
可他偏偏在这道的不远处，听到郑佳人的声音。
郑嘉人连忙将伞收起来，尽量轻声靠近。
在路不远处有一座假山，旁人从外看误以为假山后便是死路，走近假山才会发现那其实是有一块空地，只不过被建筑围着造成视觉的不同。甚至还能发现建筑与树之间有一条窄小道路，除非小孩或身材纤细之人，基本通不过。
郑嘉人没有靠太近，他只需只言片语，大致可猜到八成。
“自然买到了，夫人，这东西……”回应者的声音虽有些陌生，但郑嘉人知道自己是听过的。
“这东西给了……便好。”郑佳人的声音有些模糊。
“夫人打算……”回应者的声音突得降低。郑嘉人无法，只好再靠近一点。
“把它托丫鬟放入煲中便可以了。”郑佳人冷笑道。
“这毒可不是那些鹤顶红之物呀，若暴露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么？”回应者似乎心急起来，说话不知不觉大声了点。
“何为慢性，就是慢慢的要他的性命。”
郑嘉人猛地一震。
慢性毒药？这隐世庄内她还想要谁的命？莫非是他？
“可夫人，这毒并不是无色无味，况且，我家主子嘛，本就不相信女人……”
郑佳人接下来的话竟顺着寒风冷雪一丝不差落入郑嘉人耳内，徒留一身冰凉：“天寒地冻的，我听说最近入了一些羊肉？羊肉汤腥味稍大，但对身体很有益处呢。你莫忘了，女人狠起来可没有你们能阻挡的机会。若非如此，我如何让那些婢女仆人闭嘴呢？”
那人貌似想起什么，倒吸一口冷气，赔笑道：“倒是我忘了，夫人三月前对付庄主身旁那位婢女以及那活不久的嬷嬷的手段可是让我到今记忆犹新啊，那婢女本来准备嫁人来着，名字好似叫若华？”
下一刻郑嘉人什么都听不进。
不知是那两人停止交谈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此刻脑子如熔浆爆发后瞬间被雪凝固般，一切来得太快，他还未缓过劲来。
若华和嬷嬷……到底如何了？
郑嘉人想起自己先前在隐世庄还未遇见吴尔琪时的事情。他起先睡不着，是若华发现还特意每晚哄他入睡；每次若华和嬷嬷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他吃。
可以说，那段时间，若华和嬷嬷是他的依靠。
可刚刚郑佳人他们说了什么？
什么叫“准备嫁人”？
若华不是已经嫁给一名商人了吗？
什么叫“如何才让她们闭嘴”？
郑嘉人想到此事，后脊生起一股寒意。
只要让她们死了就好了。
至于为何让她们死，郑嘉人也能想明白。
因为，这位郑佳人，不是一年多前那位“郑佳人”。
郑嘉人在隐世庄亲近之人屈指可数。即使长大那院子也只有若华和嬷嬷，其余人只不过偶尔来清扫一回便离去。
“唔——”郑嘉人感觉自己的喉咙再次燃烧起来，脸火辣辣的疼，全身如落入冰渊，寒气入体、僵直难动。
他想冲上去抓住郑佳人，他想大吼发泄。
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走。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待在原地。
他死死抓住双臂，缓缓蹲下，如一座雕像佁然不动。
他想哭，但眼泪早在成亲之日流光。
满腔内疚冲撞地他想拔剑自刎。
若他一开始便没有这种痴心妄想，是不是隐世庄夫人可以是另一位小姐，而不是郑家？
若他一开始便想到要将若华和嬷嬷带出去，是不是若华现在已为人妇，不久便儿孙满堂？嬷嬷是不是可以颐养天年？
一切的一切，错在他有了不被世俗所容的念头，错在他还以为可以与人相争。
这一次，郑佳人在他内心的形象变得更加陌生，更加可憎。
可他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等等！
郑嘉人突然想起这对话的重要信息——下毒！
羊肉汤可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
隐世庄内值得郑佳人下手的人只有寥寥几人。他、吴庸、吴夫人，还有……尔祺。
郑嘉人更是一愣。随即把吴尔琪这选项排除。
吴尔琪现为庄主，连个后代都没有，郑佳人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他下手。才嫁入半年多，这可不是什么上位的好时候。而且，吴尔琪有专门的医师定期检查身体，若下慢性毒药，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
算来算去，也只有他的几率较高。
郑嘉人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想起原本要去找哑巴，只好接着往药房走去。
再走的路上，郑嘉人拿着伞却忘打伞，到达药房时满身的雪。
郑嘉人心道：哑巴见了估计又要说一番了。
哑巴见到后果然有点生气，手语说道：“你的病才刚刚好，就跑去淋雪，就不怕把病又轰出来！”
“一时被雪景吸引忘了打伞，等想起的时候早已成这模样，索性罢了。”郑嘉人解下披风，接过哑巴硬塞的暖手壶，坐在塌上。
哑巴先给郑嘉人一杯热水，再将墨递给他，道：“这墨算是上好墨了，恰巧只剩最后一个，我买了下来。”
“多谢。”郑嘉人接过，“这多少银两？”
哑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收钱。
与哑巴相处一段时间，郑嘉人了解哑巴的脾性，跟他谈钱伤感情，下一次也送一物给他便好了。
郑嘉人喝着水，半晌道：“哑巴，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能解百毒的药？或者是慢性毒的解药？”
哑巴摇头：“万毒都有它们各自的克星，什么解药也应该要知道是什么毒才可以。不过若是药仙的话，也许会有吧？”
郑嘉人想起叶岚另外给他的解毒丸。
可这解毒丸只有一粒，要如何办？
“那么，如果是有一粒解毒药丸，能不能磨成粉？”
哑巴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磨成粉，药效可能就会挥发少许，效果也会被影响。”
解毒丸什么都能解，想必药性极其刚烈，不然怎么挡得住烈毒？也许把它磨成粉更好一点。
小火盆发出刺啦的声音，唤醒郑嘉人的神智，他连忙起身，道：“时候已经不早，我该离开了。”
哑巴没有多加挽留，只是目送郑嘉人离开。
回去后，郑嘉人叫阿来将解毒丸磨成粉，叮嘱每次吃完晚饭泡茶时撒一些粉。
当晚，郑佳人差人送来一盅羊肉足的很的羊肉桂圆汤，说是天寒给大病初愈的哥哥补补身子。
郑嘉人当着送来人的面将这汤喝的一干二净。
在送汤人准备离去之际，郑嘉人唤住她：“慢着，我想问问，这汤除了我还给了谁喝？”
“主子们都喝了。这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呢。”送汤人似乎想说郑嘉人不识好歹。
郑嘉人点点头表示感谢，再不多言。送汤人才离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郑佳人时不时给郑嘉人送上包含关心的汤。郑嘉人每次都会在晚饭后泡茶喝上一盅。有时还会带上吴尔琪一起喝茶。
“接下来的十年，我和郑佳人虽安分守己，但内在其实暗波汹涌。”
不自觉，郑嘉人带着叶一、白容来到准备败谢的桃花树前。
他似乎走的有些累的，勉强走到桃花树前，缓缓坐下。
他喘口气，接着道：“后来下毒之事还是被发现了，原因是有一个仆人的孩子贪吃，每次都会勺出少许偷吃，当即一命呜呼。他们也彻查了这件事，可是只揪住一个人。那个人是跟我同年进入隐世庄的第三个人，原来他隶属某庄的属下，本来到隐世庄就是不怀好意。”
“这样，郑佳人怎么可能逃脱的了？”白容好似对这故事产生浓厚兴趣般。
“只送了几次郑佳人发现我一点事都没有，早就收手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给我送什么东西，反而另一人按捺不住，直接下个猛的。没想到那小孩直接中招，被剧毒毒死。”郑嘉人顿了顿，“这汤尔祺和老夫人他们也喝了，不过都相安无事。”
“可是……吴夫人最后不还是死了吗？”白容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郑嘉人愣了愣。
随即郑嘉人笑了笑，道：“说真的，无论她有没有死，怎么死，对我都无所谓，我只是心疼尔祺罢了。”
叶一有些吃惊原来白容认识郑嘉人，白容从未跟他提过郑嘉人，对待吴尔琪其实也算是客气疏离。
难怪之前的偷簪子事件里白容会出手帮郑嘉人。
而且，在那里，叶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易言，他的大师兄。
叶一垂眸，掩住万千思绪。
“只可惜，她万万……不该让我知道后来的事。”郑嘉人咳嗽几声，抬头望着凄惨无比的桃花，平静道。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此情勿忆（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