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元月慢慢行

7、偷偷一眼艳阳天之守坟人（六）

　　雨愈下愈小，终于天地明清了起来，院子里面单单一颗棠梨树，叶子给冲刷的不染一尘，翠的仿佛要滴出汁儿来。墙壁挡了视线，倒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澄澈的天空上缓缓飘过来几朵白云。

　　这暴雨来势汹汹，说销声匿迹也是眨眼之间的事，不过那一股燥热劲还是驱之不去。

　　邱梓换了个坐姿，翘起了二郎腿，撩了两下头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阳光的笑容，道：“后来呢？大将军喜欢上公主了吗？”

　　陈君元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笑呵呵：“这个我看悬——不过他倒是痴傻的可以，王孙贵胄的青睐，费尽心思也不一定能够获得，他竟然弃如敝履。”

　　老人缓缓的站了起来，敲了敲腰，对着邱梓道：“呵呵，姑娘也是戏文看多了吧。郎情妾意这种事，又不是哪哪都能碰到。公主虽然是情根深种，奈何那木头卫大将军始终不为所动哟。——不过这说起来卫大将军跟公主年龄差了足足八年，我们都这样说嘛，三岁一代沟，如此说来的话二人代沟也快有仨代沟了。也不知公主觉得他那点好。”

　　邱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照您的说法那位大将军如此这般呆滞，不喜欢女人很正常的是不是啦——但是他一定会娶老婆的对不对？陈兄，对不对？”

　　她扭过头看了看陈君元。

　　陈君元就突然想起来了当初二人相识不久，在一次突发意外之后，他对她的种种疑问十分之头疼，并且一度以为她简直就是心智不全，于是他就大发善心十分认真的为她科普：男者，阳也；女者，阴也。有道是阴阳相和，两性相交，天道也。若有情爱，千好万好，有属实不喜，奈何身体所需也。

　　他难得掉一回书袋子，为自己的渊博学识感到洋洋得意。但是邱梓表示对此云里雾里。

　　最后他翻了个白眼，狠狠地说：“你这猪头，简而言之，就是男人必须要娶女人，女人必须要嫁给男人。管你喜欢还是讨厌，就是要成亲，就这么个意思，懂了没？”

　　陈君元委实没想到这姑娘平时啥都记不住，丢三落四竟生生把这个给记得如此干净。

　　他摸了摸鼻子疙瘩，决定转移话题，他面向老人，道：“依您之言，这二人最后怕是无疾而终了吧。”

　　老者朝院子里看了看，笑眯眯道：“不过一个故事而已，咱们不过都口耳相传是了。它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故事，也可能是因为它本身就荒诞不经，所以故事的主人公，无疾而终也再正常不过了。”

　　陈君元突然想起了什么，向老人发问：“老人家，恐怕这故事有据可依吧。您刚是说什么这故事发生在——发生在北域，北域是吗？我年少时听人说过，咱们邦稷在六七十年前好像是叫做北域的，后来好像是因为换了皇帝，为了喜庆，才改的新名称‘邦稷’吧。毕竟很多年了，这旧事也没人提。难不成，你嘴里公主，是那个时候的旧人吧。但是皇家历来是没有季澍此人的。哦——这么说来，您不过是捕风捉影异想天开随意杜撰呐？”

　　这老人并不接他的话，只笑了一下，看着天空道：“二位，天已放晴，是该赶路了吗？”

　　邱梓明显有丝不乐意，嘟了嘴，道：“陈兄，此刻正是闷热，反正走岔了路，将错就错也好，我们何不听完这个故事，等热气散上那么一散，我们再赶路啊？”

　　陈君元看了看天，看了看邱梓，看了看外面的坟墓，又看了看老者，缓缓道：“你看到外面种的两株黄瓜了吗？”

　　邱梓甚是老实：“恩，看到了呀。”

　　“我看你越来越像它了。”

　　“诶？什么？”

　　“你属实是欠死命拍上一拍。”
　　*
　　季澍觉得自己完全疯掉了。

　　她一会儿看不见卫邦，便觉得心尖痒痒，坐立不安。

　　她属实十万分的操心那个男人。

　　她生怕他被哪一个侍女不小心泼了一盆水然后两人就一眼万年坠入爱河了；然后又担心哪个富家小姐在路上逛街突发意外他英勇挺身英雄救美然后俩人就互相拥抱着在空中转上几圈随后就情投意合了；最后又害怕他在街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待那人转过头来，诶呦乖乖呦，是老邻居老熟人老相好的青梅竹马啊！

　　苍天大地碧落黄泉啊！这还了得？

　　于是她就要马上呼叫卫邦进宫，陌陌往嘴里塞了一颗绿葡萄道：“公主您又忘了？大将军不在战场上倒罢了，他这两年在皇城，可是有一个雷打不动的毛病，每日酉时必定要泡整整一个时辰的澡。现在酉时刚过一刻呢。”

　　“陌陌——不如我们去偷看将军的玉体？你看可还好？”

　　陌陌打小作为宫娥和公主一起长大，想当年，她曾经立志要做一个兽医，与所有动物和睦相处。

　　后来她被狗咬了两口猫挠了两下之后发现跟公主待在一起可比跟小猫小狗待在一起好太多了，于是她就安生的端茶送水吃饭打瞌睡了。

　　再后来她跟一个侍卫就糊里糊涂的心心相印了，最后季澍大手一挥就使得两人结为秦晋之好。

　　季澍私心里以为自己这个人简直可以去做红娘，不免对自己的情路十分自信。

　　此时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去偷看大将军洗澡，更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陌陌可不这么想。

　　她听见季澍这么说，翻了翻白眼：“公主，我看不好。您这么做，不合适的。您要想看，就下一声命令啊。您这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本公主就是随口一说，哈哈，随口一说。”

　　“我看您的豺狼之心昭然若揭呐公主。这不是变着法折磨人吗？您看看，就您这样的，本来就没谁敢喜欢您，您要是再做这种有伤大雅之事，不就更得臭名远播？您要是去偷看了大将军，大将军以后清誉何存，清誉何存呐！您这不是害人吗？不是我说您，您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家把自己嫁掉吧。”

　　季澍给她推了一杯水，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是嫁出去了净说一些没用的，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卫大木头卫尴尬鸡的！两情相悦你晓得的啦。哈哈。”

　　“诶呦，您这是对卫大将军有什么意见吧？我看你这是要败坏人家名声吧？这样还能有别家的姑娘喜欢他吗？还敢有别家的姑娘喜欢他吗？”

　　“我对他没意见，我对你有意见。吃你的吧。”

　　季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头一歪，又贱兮兮的问道：“这样真能让别的姑娘不敢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