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啼鸟河畔草》夏鹿MA

11、束手无策

　　傅希文怔怔出神，方子路见状立刻拉着傅希文往陶舍方向走去。两个人路上只是安静的沉默。傅希文抬头看着前方揣着兜一言不发的方子路，目光停滞在那乱糟糟的头发上。

　　“27名。”方子路嗫嚅了一句。

　　“……我们……”傅希文思虑良久，缓缓开口道。

　　“先别说。”方子路明白傅希文的意思，回眸，眼神一改以往的温柔，冷如冰霜。

　　“……”傅希文知道方子路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他没想到陈雨能靠作弊考的这么好。重点是，他作为知情者，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老师，这让他很愧疚。他觉得现在还来得及挽回。情况还不算太糟。

　　“先找陈雨谈一下。”方子路瞥了一眼身后低头思考的傅希文，神色缓和了些，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恶劣，看到傅希文一闪而过的惊讶是心头突然软了一下。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交给老师做？”傅希文问道。

　　“被抓住作弊的，不是她，而是你们班的钟初瑶。难道不是吗？”

　　“钟初瑶？！”傅希文愣了愣，“怎么会！”伸手想抓住方子路的衣角，可是方子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那天，和陈雨在考场外面相谈甚欢的那个人，就是钟初瑶。此人傅希文不怎么了解，只知道物理成绩相当不错，是物理课代表。平时为人也是安安静静很少说话，唯一见她有交集的人就是陈雨。以往的物理考试，都是钟初瑶负责整理试卷，然后交给物理老师，傅希文对这个女孩子虽然不熟悉，但是还是有几分印象。感觉这样一个斯文的女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到了。”

　　方子路进了陶舍，傅希文顿了顿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陶舍的标题，然后跟了进去。

　　两个人在不大却很有味道的陶舍里兜兜转转，都没怎么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最后，方子路想去国学书房看看有没有新的书，便一声不吭地上楼了，傅希文从来不喜欢那种舞文弄墨的地方，有的都是一股书卷气，让他烦的紧。

　　“你快点。”

　　“你可以去哪个房间里坐坐，我可能要一会。你写会题目。”方子路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木质的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让傅希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背影有说不出的陌生。

　　傅希文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翻看着这次考试的成绩单。空气很安静，又流动着一股淡淡地檀香味，傅希文不得不承认，这里比图书馆还能安定人心。

　　“吱……”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傅希文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然后惊讶地看向门口的人——陈雨。

　　陈雨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眉头稍稍紧了一下，又立刻舒展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希文很明显地感受到她对自己强烈的敌意。傅希文淡淡地收回眼神，继续埋头做题。

　　陈雨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转身退了出去，傅希文余光看见她在周边走了一会，最后还是犹豫地绕回来，重新进了这个房间。陈雨没有表情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傅希文的视野里，傅希文总觉得这张脸，虽然很白皙很清秀，却没有一点灵动，只是死板和僵硬。而且面无表情貌似也是强硬表现出来，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陈雨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长木桌的最边上，翻开一本小说。傅希文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去，瞄见陈雨时，陈雨的眼神却又很凑巧的盯过来，搞得傅希文尴尬的无地自容，只能悻悻收回眼神，专心做题。

　　时间流逝的很快，等傅希文磨完这份试卷的时候，方子路早已经在楼上看完大半本书了。方子路看了眼时间，把书放在值日老师那里，笑道：“帮我存着，我就要这本。”

　　方子路下了楼，转了几个房间，发现都是人，只有一个最里面的房间有一点昏暗的灯光。推开门，方子路立刻僵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方子路皱眉道。

　　“……”陈雨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方子路看完又盯着傅希文看。

　　“大萝卜，我们走吧。”傅希文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走上前去拉住方子路的衣角，向门外走。陈雨低下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把他们当做空气。

　　“陈雨是吧？”方子路一把抽回衣角，声音放得很低，有一种颗粒的摩擦感。傅希文望着空落落的手心发呆。

　　陈雨默默地迎上方子路的眼神。两个人都不是很和善。

　　“我们打印室见过。”

　　陈雨突然瞪大了眼睛，嘴角快速向上扬起，笑道：“哦，我有印象的。”

　　傅希文被陈雨突然的表情变化惊到了，然后下意识地看向方子路，明显感受到方子路是同样的吃惊。

　　“是这样的，我想看看你的作文。”方子路回以同样的笑容，但插在衣兜里的手指却慢慢地蜷起来。

　　“你是方子路吧？上次在文印室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你可是个大明星。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和你这种大帅哥一起参加决赛。”陈雨托腮，嘴角上扬的角度更大了。

　　“哦？”方子路扯了扯嘴角，拽住了身后想退出房间的傅希文。

　　“作文是不能给你看的。”陈雨站了起来，收起桌上的小说，绕开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径直向门口走去。

　　傅希文终于瞄到小说的标题了，是蒋勋的《孤独六讲》。

　　“决赛见吧，大帅哥。”陈雨没有回头，只是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里。

　　“……”方子路的手指攥的“咯吱”响。

　　“方子路……”傅希文小声道。

　　“该死。看着那张脸就问不出来。”方子路松了松紧锁的眉，然后松开拽着傅希文的手。

　　“ 怎么了？”

　　“没事。这件事我们就先放放吧。回去谁也不要提起。钟初瑶那边，你注意一下就好。” 方子路突然转过身，把头靠在傅希文的肩膀上。

　　“ ……干什么啊”傅希文愣了一下，然后本能地去推方子路的头，但是反手又被方子路扣住手腕，死死地抵在墙上。

　　“别动。就一下。”方子路的声音像是哑了一般，在傅希文耳旁响起。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方子路的头发蹭着傅希文的脸，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傅希文的鼻尖。傅希文身体僵直，手无处安放地贴在大腿外侧。方子路的头靠在傅希文的肩上，瘦削的下巴抵着，傅希文觉得硌得慌，但是又不敢挪动，只能忍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告诉老师吗?”方子路侧过脸，那双深邃的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傅希文，不紧不慢的呼吸有意无意的吹过傅希文的耳垂。

　　“为什么？”傅希文紧了紧喉咙。

　　“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方子路神色黯然。

　　“……那怎么办。” 傅希文试图挣脱开方子路的手，方子路却是用尽了力气把他牢牢压在墙上。

　　“你力气真大。差点被你逃了。”方子路笑道

　　“……松开先。有话松开讲。”傅希文睨了他一眼。

　　“现在我们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这件事，先让它过去吧。”方子路不理会傅希文的抗议，自顾自地蹭着傅希文的肩。

　　“……松开。”傅希文最后一次抗议。

　　“陈雨，迟早会漏出破绽的。”

　　傅希文抬腿踹了方子路一脚，然后趁方子路回神的间隙缩了手，然后从手臂下钻了出来。

　　“没事找揍。”傅希文拧了拧脖子。

　　“……人胖就是一个人形肉垫。”方子路欠揍的笑道。

　　“滚。”

　　傅希文回去的的时候已经结束下午的休息，一进门就看见钟初瑶魂不守舍地坐在位置上，望着讲台愣愣发呆。因为今天是大周，下午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出去玩了，只有个别神经病的还在教室里学习。

　　可是由于月考刚考完，教室里的人少得可怜。

　　钟初瑶的脸色很差，桌上的书整整齐齐地放着，没有挪动的痕迹，而她整个人都是笔直地坐着。

　　傅希文斟酌了很久，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他站在门口呆了一会，犹豫着接下来的言行。

　　在他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钟初瑶像是如梦初醒，突然回过神来，然后缓缓开口：“你不出去玩吗？”

　　沉默的气氛突然被生硬地打破，傅希文愣了愣，抬起脚进了教室，淡淡道：“嗯。你也？”

　　“嗯。”

　　对方低下头去，然后傅希文好像听见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你，没事吧？”傅希文道。

　　“没事。能有什么事。” 钟初瑶摇了摇头。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钟初瑶突然像是被当头棒喝，猛地抬起头，眼神狠狠地瞪过来，开口道：“还不多吗？”

　　“……”傅希文面对她那种眼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信吗？”钟初瑶站起身，向他走去。

　　“……我只信证据。”

　　“呵。”钟初瑶的脸突然扭曲了，她似笑非笑，脸上是难掩的悲伤，“我知道，你是想信我的。”

　　钟初瑶毫无气力地扯了下嘴角，然后向班级门口走去。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傅希文的视野里。傅希文不明白钟初瑶的内心世界，然而她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更是让傅希文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哪里得罪她了？不应该啊，我只是来问问情况的发展，怎么会呢？我是不是不该问……人家正伤心呢我怎么可以揭别人的伤疤……我是不是个傻子啊！啊啊啊啊……女孩子的世界真难懂！

　　思维越来越混乱，傅希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一团乱麻。一条线又牵出另一条线，明明作弊的是陈雨，被抓住证据确凿的却是钟初瑶。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而钟初瑶却被冤枉。陈雨是怎么做到的？

　　傅希文觉得自己脑子快爆炸了，晃一晃脑袋都可能倒出脑浆来。

　　最后傅希文还是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毕竟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只能在数学上面体现出来，除了理科以外的所有领域，他都一概不想涉及。

　　成绩出来后的一个星期，学校召开了家长会还有动员大会。为接下来的学考做准备。傅希文被老爹拎着衣领到历史老师办公室喝茶，很凑巧的碰上了同样拽过来的徐伊年。两家爸爸你一句我一句，交流着家教的经验，又和老师聊聊他们的人生。

　　傅希文端正地坐在历史老师的对面，而徐伊年则是瘪这嘴不吭声地站着。

　　“好好背书，这么聪明，肯定可以考到A。”历史老师笑盈盈的表情让傅希文一个哆嗦，回头瞅了一眼自家老爹，正虎视眈眈。

　　“好。我会的 。”傅希文赶忙点头答应。

　　“谢谢老师啊，辛苦了辛苦了。”老爹满脸堆笑，向老师频频点头。

　　“那我们不打扰了，老师再见。”

　　傅希文觉得自己接下来所有的学习节奏都会被打破，日子肯定过的异常艰难。想想就叹气。回头看见徐伊年乖巧地站着，那表情，别提多委屈了。傅希文偷笑，这家伙历史比我还烂。

　　然后抬头迎上老爹凌厉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