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莫问归途》朝七点

4、第四章 惊闻原是女儿身

　　待周芷若走后，灭绝又缓缓道：“咱们平素刻苦修行，为的不就是锄强扶弱，诛灭妖邪？此次六大派进剿光明顶，吉凶祸福，峨嵋早就置之度外。今日逢着这一劫，只须大伙儿轰轰烈烈的死战一场，便是峨嵋派就此一举覆灭了，又何足道哉？”

　　群弟子人人热血沸腾，大声道：“弟子誓决死战，不与妖魔邪道两立！”

　　峨嵋派众人虽然大都是弱质女流，但这番慷慨绝死的英风豪气，丝毫不让须眉。剑光纵横间，地上渐渐落满蝙尸。

　　阿三在此刻赶了来，身旁多了位长发披肩的头陀。他身材魁梧，满面横七竖八的可怖疤痕，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

　　他一路走来一言不发，只随手挥了挥衣袖，也不知是什么术法，院中落叶陡然飞起，向着蝙蝠群狂风暴雨般略去。只这么一瞬，又落下千百只蝙蝠尸体，满院都闻得到一股腥臭味。

　　如此震慑，余下蝙蝠虽仍旧在上方盘旋，却迟迟不敢上前。

　　阿三进了大厅，对众人道：“主人觉得大家留在此处已不安全，为防变故，还请师太们暂避风头。”他指了指旁边的头陀，“本来这移形换景的功夫我大哥使得最好，昨日你们也见到了，一次可挪上百来人，无奈他今日不在。不过这位苦头陀苦大师也会这门功夫，你们尽管放心，他会一个个将你们带出去的。”

　　阿三拍了拍苦头陀的肩膀：“我去前边照看主人，你且抓紧时间。”说毕便闪身走了。
　　苦头陀闷不作声的迅速布下阵法，然后比划着地上的圈，伸出三只手指头晃了晃。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哑巴。静玄试着猜测道：“大师的意思是不是说一次可带三人？”苦头陀点了点头。

　　群弟子忙道要让灭绝师太先走，灭绝却抬手推了三个年轻弟子进阵，“莫要磨磨蹭蹭，你们快走。”

　　苦头陀一去一来间也不过半盏茶功夫，灭绝估摸着时间应是够了，便干脆坐到一边去，撑着剑闭眼假寐起来。群弟子见她如此，知道师父是想让她们先行离开，心中感动，动作间更是轻手轻脚，怕吵了师父清净。

　　周芷若也已经到了庄门前，远远便看见两名男子打在一块，正是张无忌和赵敏。

　　张无忌先前带着殷天正等人不小心中了山庄里的灵芙奇鲮阵，眼下手里已得了解药，本就无心恋战，只欲尽快脱身。赵敏却不遂他心愿，手持两把短剑，往他腰间刺去。

　　张无忌左手两指疾点她左肩“肩贞穴”，待她侧身相避，右手使出乾坤大挪移，夺去她双剑。赵敏站稳脚步，笑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乾坤大挪移了，可我瞧着也没甚稀奇。”

　　张无忌摊开左掌，掌中躺着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翡翠。赵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冠，脸色微变，却又很快镇定，淡然一笑道：“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何必要动手强抢呢？”

　　张无忌面上一红，左手一扬，将翡翠掷了出去，“还你就是！”可眼看翡翠就要落在地上，也不见赵敏有丝毫要接的意思，他只好又伸手将其收回，“还给你你又不要？”

　　赵敏自腰间拿出纸扇，展开道：“若诚心要还，还回原处才好。” 张无忌便真要上她跟前去，刚跨出半步，却又想到她诡计多端，只怕有诈，于是只哼了一声，将手中翡翠轻轻放在地上，转身欲走。

　　赵敏见他不中计，只好颓了神色，惨然道：“罢了，罢了，今日我算是栽到了家，再无面目见我师父。”说着将手中纸扇化作一柄匕首，“张教主，多谢你成全！”

　　张无忌回过头来，只见白光一闪，她已挺起匕首往自己胸口插落。他先是冷笑道：“我才不上……”一个“当”字还未出口，只见赵敏面带凄决，匕首到胸仍势头不减，已刺入几分。

　　张无忌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如此烈性，他本是良善之人，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戕，当即转身，一手拍她肩头，一手捏住她持匕首的手腕。

　　周芷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一边跑去，一边高声呼道：“住手！”

　　张无忌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见竟是一直寻而不得的周芷若，惊喜非常，“芷若！”

　　赵敏则暗叹一声可惜，袖袍下的左手悄悄一挥，脚下蓝光倏忽隐去。却又听到张无忌唤她芷若，回过神来，“芷若？她就是那个在光明顶上将你一剑穿胸的周芷若？” 张无忌一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赵敏趁他这一晃神之际，皓腕反翻，匕首直往他手臂削去。张无忌自然是放开她，退后一步，收手回避。

　　赵敏脱了禁锢，立刻双脚点地，缩地成寸，也向后跨出一小步，却已到了几丈开外的周芷若身旁，一把拉住周芷若的手，“快走！”

　　周芷若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突然被赵敏牵着手，又羞又惊，一时间身子都软了下去。奔跑间，赵敏乌发飞扬，衣袂飘飘。几根调皮的发丝落在周芷若脸颊，搔得她心中酥麻，又闻到她衣袍上被香料熏过的淡淡香草味道，虽未饮酒，却已微微醉了。

　　一时间，她好像忘了自己仍身处险境，只觉得只要还有身边的这个人在，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惧了。

　　张无忌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她被赵敏挟持，顾不得许多便追了上去。

　　赵敏见他穷追不舍，心中骂道：“果然是阴魂不散。”深知如此你追我赶不是办法，她转身停下，从背后紧紧箍住周芷若，并将匕首置于她颈间，对张无忌喝道：“站住！”

　　周芷若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未有所反应，身后人温热的气息便轻轻吹拂过自己的后颈，“芷若，别说话。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她哪里还能说个不字，只浑身绷紧，僵硬的点了点头。

　　赵敏接着向张无忌道：“你方才不是要走？我如今也不留你了。”

　　张无忌刚欲上前一步，却见赵敏用刀锋微微抬起周芷若的下巴，眼神扫过，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只好收回抬了一半的左脚，对她喊道：“ 你快放了周姑娘！”

　　“我若放过她，谁来放过我。”赵敏自嘲一笑，道：“我好心收留峨嵋弟子，却不意因此飞来横祸，庄毁人亡。如今我想的明白，只要周芷若在我手里，你便不能拿我怎样。”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谁让她是你的意中人呢。”

　　张无忌脸上一红，道：“我们只是幼时有过一面之缘，一饭之恩……”

　　赵敏“哦”的一声拉长了尾音，“这样说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了。”

　　张无忌红着脸还不知如何回答，周芷若却已按捺不住，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要回头看看赵敏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

　　赵敏悄悄微曲食指推正周芷若侧过来的脸颊，凑在她耳际低声道：“别动。”

　　张无忌突然道：“不对，分明是你伤了我教中兄弟在先，如何我倒成了恶人。”

　　赵敏道：“你们自己闯进我家里的法阵，却说成是我伤了你们，你自己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害我有家不能回。”

　　张无忌依言看去，果见来时方向浓烟滚滚，显是有人放火烧了庄子。 “这……毁了你的山庄，确实是不对，可这也是因为……”

　　赵敏“哼”了一声打断他，“魔教五行旗可真是威风啊，你瞧瞧……”

　　张无忌皱着眉头，想到殷天正等人还等着自己拿了解药回去救治，此刻不能与她多过纠缠，于是终于还是说道：“赵姑娘，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我们有过争执，可每次皆是姑娘你找上我张无忌，却不是张某无故惹是生非。只要你放了峨嵋众人，放了周姑娘，我定然对你心存感激，不敢与你为敌。”

　　赵姑娘？！

　　姑娘？！

　　周芷若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在那里，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横在自己颈间的那只手，肤白胜雪，纤细修长，确实应是女子所有。她愣愣的瞧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了它。

　　赵敏先是微讶，毫不设防间，随即便被一股气劲推开。她倒退好几步，扶着一颗树站稳了。她瞧着周芷若看着自己的手从一脸疑惑到展颜微笑，不由暗呼糟糕。峨嵋众人之所以不能动用法力并非是中了什么禁制，不过是八雄事先布下的结界。出了结界禁制即解，却是自己疏忽了。

　　周芷若抬头看了看前头的赵敏，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张无忌，渐渐敛了笑容。她冷冷看着二人，一言不发便点了脚尖欲要离去。

　　她将将腾空几丈高，却见远处一只铁铸黑笔激射而来，不偏不倚，正冲向树旁的赵敏。她第一念头便是出手相救，心念所动间，手心寒气凝结，已多了一把飞刀，蓄势待发。

　　可她又想起赵敏对自己的欺瞒，据张无忌所言，赵敏行事确实有许多奇怪之处。

　　就是这半分的犹豫，那团黑气瞬息便席卷到了赵敏的身前。

　　她定睛看向其中的黑笔，笔端锐如鹤嘴，晶光闪亮。

　　赵敏一手扶住树干，转身半步，堪堪避过了这来势迅捷的一道冷箭，却让它擦过了自己头顶发冠，冠碎落地，乌发四散。

　　她却没心思管这些，仍想着刚刚看见的那只形状怪异的武器。她的确命手下募集了许多身怀绝技的散妖散仙们，替她做一些他们身份所不能做的事情。原本这些人她不会有太多印象，可玄冥二老却不一样，他们前来投靠时曾极为自傲的提过自己受过百损道人的真传，习得本应失传多年的玄冥神掌。

　　倘若她未看错，那支铁笔正是鹤笔翁所有。

　　周芷若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团黑气与赵敏擦身而过，后怕之余，却瞧见赵敏披散了头发，微风拂过，发丝在空中缭绕起舞，她雪白的脖颈在其中若隐若现，如玉的肌肤一直延伸到略微敞开的衣领。

　　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突直跳，怔怔地将视线缓缓上移。本就十分秀气的面容，失了男子的伪装，更显得娇艳动人。这样的姿容，是周芷若从未见过的，细数峨眉三千弟子，更无一人能及她半分。

　　周芷若攥紧手边的衣摆，呼吸微滞，可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觉，她倚树而立，绝美的脸庞上是与其气质不符的几分稚气，黝黑眼眸中，三分迷茫七分思索，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么迷人。

　　“可我知道。”周芷若看了一眼已循着动静与来人打斗起来的张无忌，心里想着，已立在了赵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