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莫问归途》朝七点

2、第二章 绿柳山庄君入瓮

　　峨嵋众人既无法御剑，便免不了要出了林子往官路上走。

　　灭绝虽法力全失，但经年累月积攒的经验和警觉岂是这一干年轻人能比的，刚踏上官道，她便觉出不妥来，正欲与静玄言说，却看见东南角上那名叫吴六破的大汉肩头上那只猎鹰突然拍了翅膀，飞至左前方的一排矮树之间低旋，而后向其中三四棵树中间的草丛俯冲而去。

　　过得片刻，仍不见其出来，吴六破等不耐烦吹了哨子，才见它不紧不慢的回到原先的肩头。

　　灭绝自然是看见了猎鹰回来时嘴里多了个东西，她右眼突兀一跳，心生不好。

　　吴六破自猎鹰嘴中取出东西，略看了看，随即面色变得凝重。他快步走向赵敏，将手中的物事递给了她。

　　赵敏对那只猎鹰点点头，道了声“好孩子”，又自吴六破腰间的牛皮袋中摸出一块肉干喂给它吃了，才开始打量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布条，边缘破破烂烂，应是猎鹰用爪子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布条也没什么稀奇，只是布条上大半都是暗红色的血迹，时间长了，已凝固干枯。

　　赵敏收起了一贯挂在嘴边的淡笑，给一旁的吴六破使了眼色，然后对着灭绝歉然解释道：“又要让师太见笑了，只怕是哪里的匪人在此处杀人越货，抛尸于此，我们既看见了，便不好不管的，少不了耽误些时间查看查看，回去也好报官。”

　　灭绝一直冷着脸，也不知听进去了几个字，迈开步子就往那边走。赵敏只好也跟上，“师太是方外高人，怎敢让红尘小小俗事扰了……”却只说了一半，见灭绝脸色不好就打住了。

　　这边吴六破随手捡了根树枝，化作一把铁铲，就着草丛里露出的一片衣角，在地下挖掘起来，不过三两下，赫然露出一具尸体。

　　周芷若听见前面弟子的议论声，按捺不住走到前面来，刚探出个脑袋，却被一把展开的纸扇挡住了视线，然后又是那道清脆的声音，“姐姐还是不要看的好，仔细晚上做噩梦。”

　　周芷若听她在师父跟前这样同自己说话，又羞又恼，索性不理她，轻轻拨开扇面，往前看去。

　　又有两个大汉帮着吴六破一齐动手挖掘，已掘出了一个大坑，坑中横七竖八的堆着好几具尸体。尸体上布满了可怖伤口，就连面容也几不可辨，但周芷若一眼就看出，尸体身上衣着正是昆仑弟子所有。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师父。众弟子也是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

　　周芷若看得出来的，灭绝又岂会不知。待挖到最后，躺在坑底的尸体足有十六具之多，尽是昆仑弟子。若是他们本门掩埋，决不会如此草率，显见是敌人所为。

　　昆仑既然跻身六大派之一，虽不敢说如何无敌，可也绝不至于输得如此狼狈，全身布伤。再者又是什么人要同他们过不去，将他们残忍杀害，这其中的答案几乎已是呼之欲出。

　　灭绝想到方才，若非赵敏命人相助，她们身无法力，便只能任人宰割，难保最后不会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赵敏小心瞧着众人的样子，道：“这些人……莫非师太是识得的？”

　　灭绝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你也不必报官了。”

　　静玄随之对赵敏说道：“他们皆是昆仑弟子，想必是遭了魔教毒手。”

　　“竟是仙家弟子！”赵敏面露诧异，招手唤来吴六破：“快同你兄弟们速速将他们好好安葬了！”

　　静玄又对灭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后我们饮水食饭，行路住宿，处处都要小心了。”

　　赵敏听了抢着说道：“师太莫要忧心，我这几个家人虽比不得师太，但还是有些本事的，有他们在，定然能护得大家周全。之后便是再有用得上的地方，也但凭吩咐，我们自当全力相助。”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饶是灭绝也有些动容，她又已知道赵敏手下八人的厉害，既多一份助力又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一番耽搁，再次动身之时，只见黑夜中远远的有一道流光疾驰而来，赵敏拍手道，“定是阿大见我们久不回去来寻我们了，这下便好啦，不用赶路了！”

　　话音刚落，果见面前突然就立了个灰衣老者，身材瘦长，满脸皱纹。他看见赵敏身后多出来的许多峨嵋弟子也不觉得惊奇，拱手道了声“主人”便再也不动了。

　　赵敏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许多客人，一路上累得紧了，你快些送她们到我们庄子里去歇着，也好让师太看看你的本事。”

　　灭绝见她一脸雀跃像是急于炫耀以便证明她的能力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只道果真是哪家向往蓬门而不得的贵族小姐。

　　那名叫阿大的老者得了命令当下便抽出背后一柄木剑，捏了个剑诀，一面念念有词，一面斜斜往右踏了两步，跟着右手持剑点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地上便多出了一个法阵，而四面还留着他的残影，就好像使了什么分身术一般。

　　之后阿大双手举剑大喝一声“起！”，法阵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堵幽蓝色光幕。

　　众人分明站着未动，却听见耳边呜呜风声。不多时，风声渐止，光幕也暗淡下去。再看四周，原来已到了一所大庄院前，庄子周围小河围绕，河边满是绿柳，正是应和着门前匾额上“绿柳山庄”四个字。

　　庄门缓缓打开，吊桥也已放下，看得见庄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甚是雅致。赵敏亲自领路，引着她们穿廊过园，将众人带入一所独院内，道：“庄中客房都是常常打扫的，一并被褥也都俱全，只当自个儿家一样，不必客气，若有何需要，只需唤一声，外头自有奴仆丫鬟伺候着。我就先不打扰大伙儿休息了，明早再来拜访。”说毕，她学着男子模样，团团一揖，走出院子，带着阿大和八雄，穿花拂柳的去了。

　　次日，天刚刚亮，便有人敲响了赵敏的房门，之后一道柔脆女子声音自门后响起，“进来吧。”

　　那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刚一抬眼就立马低了头，不敢多看。

　　赵敏应是刚起不久，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坐在房中桌前，一头乌黑秀发瀑布般倾泻于身后，衬得她肤色白皙，娇艳动人。

　　她手中把玩着桌上的茶具，一杯水倒来倒去，却并不喝，“阿三，怎么只有你一个，阿二呢。”

　　阿三垂手道：“武当张三丰修为着实不浅，阿二在他手上吃了点亏，阿大便带他回九重巅上疗伤了。”

　　赵敏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又问：“那事情可都办妥了。”

　　阿三道：“其他各派都已妥当，准教他们以为是魔教动得手，大小事情也尽量让玄冥二老出的面，倘若有什么万一自有咱们三个兄弟顶着，您大可放心。只是……”他顿了顿，斟酌着道：“只是没想到魔教教主竟然同武当有些关系，武当山上又有张三丰坐镇，所以……”

　　赵敏这才有些面色凝重，“真的假的凑到了一块儿，所以你们自然是被识破了。”

　　阿三立时带了几分无地自容的神色，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赵敏突然间被膝盖落地的“扑通”声吓了一跳，无奈摆手道：“你没去光明顶，自然不知道新任教主张无忌是武当张翠山之子，我一时贪玩，光顾着峨嵋，便忘记告知你们了，所以这也怪不得你。你还是快起来吧，也没见着哪家的手下像你这般动不动就下跪的。”

　　赵敏右手无聊绕了两圈自己散落的一缕头发，似是想起什么，“早些时候听说武当的茶不错，你可有记得给我带一些？”

　　阿三刚刚站起来，听了这话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脸沉重道：“给忘了……”

　　赵敏淡淡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心领神会的站了起来，“等会儿我就去买。”

　　她见时候差不多了，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阿三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把头压得更低。

　　不多时，赵敏身上已穿了一件淡黄绸衫，自屏风后缓缓而出，自有一股潇洒飘逸，容光照人。

　　阿三忍不住问：“主人如此嘉容，为何要做男子打扮，在九重巅上也从未见过主人穿男装，如何到了人间就喜穿男装了？”

　　赵敏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先前许多姑姑姐姐都再三告诉我，在人间不得不做的一百件事里，女扮男装乃是重中之重的头一桩。”她整了整领口衣袖，问他：“可还瞧得过去？”

　　阿三自桌上拿起那把玉柄折扇，弯腰双手递至赵敏面前，恭谨道：“俊美极了。”

　　另一边灭绝和峨嵋弟子们几乎是一夜未眠，无论她们怎样尝试，都发现不出身上到底被下了何种禁制，更遑论恢复法力了。如此一来，她们便被困在了此地，因为现在出去无异于自取灭亡，一旦被魔教发现只怕就要全军覆没。

　　经过一夜商讨，灭绝做出决定，向赵敏借上两个人，一个护送她去最近的少林寺求方丈施予援手，看看能否解除身上禁制，另一个护着得力弟子与路上接应的其他峨嵋弟子取得联系。

　　而一大早，赵敏果然如约而至，还带着早饭过来同大家一块儿用餐。灭绝见她实在是盛情难却，也只好随她。

　　赵敏在厅中布了两大张桌子，入座之时，她有意无意的恰好坐在了周芷若旁边，简单打过招呼后却不再看她，只同静玄等人说话。

　　峨嵋弟子多是出家人，便只备了些清粥馒头并几道简单小菜。这般寡淡饮食，想来不是赵敏常吃的，可她与大家一同举筷，不见丝毫嫌厌。

　　之后静玄向赵敏说了灭绝的打算，她听了，一点儿不犹豫，拍拍胸脯一口便应了：“不过借两个劳力，这又有何难的。”

　　既做了决定，此事便宜早不宜迟，赵敏早命了阿三去叫八雄过来。

　　过了片刻，只见阿三匆匆回返，身后却不见其他人。不待他开口赵敏便先问道：“不是让你去叫赵一伤他们吗，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阿三先看了看厅中的峨嵋众人，才小声对她道：“庄子被人围住了，八雄兄弟们正在前头周旋，一时脱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