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曲梨

6、长门月—6

　　刘彻是何许人，微雨自然知道——汉王朝政绩最为杰出的武帝。只是经了这浮沉世间辗转的千年，他不知游离于世间的哪一丝灵识亦或是执念未散，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机缘巧合，竟又与这朱季丰的意识融合在了一处。难怪朱季丰会将它视为噩梦，这些突兀而压抑的回忆实在是太过于荒诞。
　　师父说过，世间万物始于“元炁”，通常人的肉身死去后炁是不会全部消散的。若是某个人生前有什么未完却很想做完的事情，便会有很大的可能能让属于他的炁带着他的回忆和心愿找寻到与他极为配符的炁源，并与之融合。而这些人的这些历经千百年岁月的炁正是淬炼梦香的最佳原料——梦香之香，到底非梦、亦非香。
　　既然他们的意识已然融合，那这朱季丰此时便也就是刘彻，他会慢慢想起属于刘彻的回忆，在这千年后的另一个时代、另一片土地，继续去做刘彻想做却终究没有做完的事。
　　只是苏卿晓······
　　“老狐狸，你到底怎么了？”微雨瞧着他的样子隐隐有些担心，“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卿晓不语，歪在卧榻上，眼眸低垂、一手轻轻撑着下巴，月光透过窗洒在他的白色衣衫上，衬得他眉间的一点印记艳红如血，平添几分妖异。
　　这狐狸活了几千年，自她七岁时陪哥哥在山里狩猎捡到他，一向以来他虽是懒懒的，却总爱没正行地同她开玩笑。如今这样的画面她还是头一次见，而且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周围的温度没来由地变得很冷，压抑得她心慌。
　　“苏卿晓······”微雨咬咬唇，小心翼翼地踱到他的身边，蹲坐在卧榻旁的地毯上，试探地扯扯他的衣袖，“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
　　苏卿晓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微雨便觉得温度总算是回复了正常，只是自己的后脊仍是丝丝凉气，便也不松手，借着扯衣袖的力往他身边凑近了些——这老狐狸修习的是火系术法，体温是略高于常人的。
　　这里微雨正借着他的体温取暖，冷不防他突然就回答了她：
　　“我见着他，脑子里很乱，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什么都不记得，混混沌沌的很是生气。”
　　微雨一愣，抬头看见他睁着眼看天花板，仿佛有些无助，便有些心疼。
　　“苏卿晓，”微雨挤出一丝笑，握上他的手，“我不管你活了多少年岁，见过多少人、识过多少人、结过多少人、念过多少人、恨过多少人——如今，你是我霍微雨捡回来的，便是我的。你要听我的话，我不许你悲时，你就不得忆往事之悲；我不许你伤时，你就不得思往昔之愁；我不许你怒时，你就不得想往时之仇；我不许你恨时，你就不得思往日之恨。我只许你，在我此生未尽时，伴我，是喜；见我，是笑。”
　　苏卿晓看着她说完，眸子里的颜色在月光中晦明不清，却是慢慢坐起了身子，俯身过来抚上她的面颊——狠狠地捏了捏：“霍微雨，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是我捡回来的，我养了你十多年，怎的就不是我的了？”霍微雨扯开他的手，自揉着脸没好气地瞪他。
　　苏卿晓被她这样一闹，倒是不再像刚才那副模样，心情大好地在她头顶揉了揉，起身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得去店里呢。”
　　霍微雨在他身后直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