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书院二三事》曲梨

6、chapter 6

　　他不着玄色的样子倒是更显出众，执着酒樽站在南苑一众男学子里，素白的抹额绕过前额利落地扎在脑后，两股带子撒在如墨的长发上搭在背脊间。额间的位置镶着一块镂银围边的羊脂玉，成色看起来是上乘的，极是温润。
　　彼时他却是闭着眼，眉间微微锁着，看起来不甚耐烦的模样。听得少傅喊行礼时也未曾抬起眼皮半分，倒是要喝下杯中的酒时才懒洋洋地睁眼扫了扫杯面。
　　她那时就觉得，这个人倒是个至真性情。
　　后来，相处得多了，才知道这个人的确是至真性情，从不与人结梁子，一般有什么仇能当场打一架解决的绝不留着过夜。所以此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洞里，他若是要与她打一架，她······过几日京城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怕就是“妙龄少女惨死洞中”。
　　此时只恨那不靠谱的亲弟弟沐子恒前一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导致不能跟着上山来，弄得她现在连个依靠都没有······
　　正胡思乱想着呢，君昊便已抱着一捆干草回来了。
　　“喂，沐子悦，”他将那干草铺在火堆旁，自己坐在洞口倚着石壁看月亮，“你睡那儿，早些睡吧。”
　　子悦闻言诺诺地应了一声，就和着衣服在那干草上躺下，将君昊的外袍盖在身上。因是靠着火堆，倒也是十分暖和。
　　从外袍里探出一双眼睛来透过火光看见洞口坐着的君昊的身影摇摇曳曳，像镀了一层金边一般，不似他平素的冰冷——此刻的他看起来竟有几分亲切，让她想起了文世哥哥······
　　文世哥哥······
　　她有五年不曾得见了——她的兄长，沐子恂，字文世。
　　五年前，南地动乱，她被歹人掳走胁迫襄南侯府，那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与这相似的山洞，没有火堆、没有山鸡、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手脚上还戴着沉重的镣铐。
　　那时她一度以为她会死在那里。可是，她的兄长不顾家里阻拦亲自带了一队亲卫潜进贼寇的盘踞之地要救她出来。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弥留时的幻觉······
　　可是，造化弄人，他们平安地将她救了出来，一切顺利，却在回程时误入敌方所设的陷阱，一队亲卫尽数命丧那处，兄长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她带回了侯府，却没能坚持到郎中到府的那一刻······
　　她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凉，游丝般地气息终究飘散。
　　他说：“丫头，好好活下去，日后觅得如意郎君一定要告诉哥哥。”
　　可是此刻眼前，终究不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