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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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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魏闻便败下阵来,被君昊一脚踹在肩上,支撑不住向后猛退几步仰倒下去。
君昊定了身形,水绿的衣衫和素白的抹额长带被风吹得翻飞缠绕,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隐隐滴着汗珠。
沐子悦瞧着这样的他,心下里没来由地一颤——她知他生得好看,竟不知如此境况下更加好看!她一时看得痴了,连郑兮兮在她耳边大声喊着明日午饭加鸡腿都未动分毫。
那厢早有北苑的学子将魏闻扶了下去,君昊看着魏闻坐回北苑的队中,自己抬起袖子擦下颌的汗珠,一面也往南苑处走,然后在靳琐的身侧坐下。
“七表哥,认识你这么些年,第一次觉着你这么帅!”
君昊方才坐下,郑兮兮就忍不住对着他一顿猛夸。靳琐在一边翻着白眼看她,撇撇嘴正想说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
“兮兮,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夸他呀。”
说话的人正是那日在山上帮沐子悦扔掉蛇的高力,平时和君昊形影不离,听说是极好的朋友。
“六表哥可是嫉妒了?”兮兮顺着声音瞧过去,冲着他眨眨眼睛。
六表哥?!
沐子悦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这南苑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啊,谁又能想到那些平时和和气气地和你说笑、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学子们,他们的真实身份到底有多尊贵······
当今皇帝排行老三,下面有两个弟弟,俱是只有一女。四王爷之女育郑澈、郑兮兮;五王爷之女育靳琰、靳琐。
帝育三子三女,君昊的母亲便是三公主静河公主。而高力则是二公主静淑公主的孩子,生日比君昊早了一个月,在皇家诸位表亲中排行第六。
这里郑兮兮接着道:“若是你也能给我们南苑加一根鸡腿儿,我便也好好夸你一顿如何?”
高力失笑:“古语云‘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倒好,为了一根鸡腿儿原则都不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师府不给你鸡腿儿吃呢!”
“你说对了,”郑兮兮长叹一声,“太师府真的没有鸡腿儿吃······”
“太师府没有鸡腿儿吃?!”
质疑声一时此起彼伏,学子们的眼神中无不透露出对太师府“已经穷到鸡腿儿也吃不起了”的同情。
郑兮兮冷眼观察了一番他们的表情,无奈地“啧”了一声:“我说,你们在脑补什么啊······”
默了默,翻了个白眼,看向高力:“你是知道我哥哥的,最厌荤腥,平日的吃食一点荤油不见。我爹娘也是吃斋念佛多年——我们府里,若非逢年过节是见不着肉食的······”
郑兮兮说着,忍不住抬头去看天,做出一副悲戚之状。
“所以,”靳琐一瞬不瞬地看她,“这就是你总是踩着饭点来我府里蹭饭的原因?”
“对啊,那不然呢?”郑兮兮诚恳地点头。
“可是······”卫璧君默默打断他们兄妹的对话,“你到底是听谁说加餐就是人手一只鸡腿儿了?”
“难道不是吗?”郑兮兮很是震惊。
“你是想把军营吃穷吗?”君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
郑兮兮似乎瞬间从云端跌下了地面,半死不活地赖在沐子悦的怀里直哼哼。
卫璧君扫她一眼,忍者笑意道了声“继续比试吧”。
一时两苑又各有学子出列比试。
沐子悦和郑兮兮看了半日,见他们身影翻飞的,又都觉得兴致缺缺,不多时两人就相继睡过去了。
第二日依旧是卯时起床,睡眼惺忪地去饭堂吃早饭,被自家亲弟弟一把拍在肩上:
“沐子悦,你还真是投胎错为猪啊!”
“啊?”沐子悦咬着油饼怔怔地看他。
沐子恒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旁边的郑兮兮,皱眉摇头:“昨晚打得那么精彩——连本少爷都上去打了一架——你们两个居然睡得那么死,叫都叫不醒······”
“对哦,”郑兮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眨了眨眼睛,眉头一皱,“可是,我们是怎么回寝室的啊?”
“我姐是我送回来的啊,”沐子恒淡然地喝一口粥,“至于你嘛——高力溜得比兔子还快、君昊懒得管你、靳琐力不从心,自然是卫将军送你回来的啊。”
“噗——咳——”郑兮兮一口粥呛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嘴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把肺咳出来。
高力和君昊捧着食盘路过,高力看了她一眼,笑得不怀好意:“怎么?可是昨晚在校场睡着时着了凉?”
郑兮兮狠狠瞪他一眼,无法说出话,只得将手边的一个馒头朝着他扔过去。高力轻松地接住,顺手就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大口,冲着她挑挑眉:“到底是妹妹心疼哥哥啊,知道我三个馒头吃不饱。”
“你——咳咳——歌呜——咳咳咳······”
郑兮兮另一只手用力往身后一指,高力会意,和君昊对视一眼,便齐齐走开了。
吃过早饭,宋穆磊告诉他们今日要教他们挽弓射箭,一人给了一张弓。
沐子悦拿到那弓时心里闷闷地一痛。
这把弓,同小时候兄长在军营里教她挽弓时用的那把弓极为相似······
那是她八岁时,跟着哥哥去军营找父亲,正见父亲带着士兵们练习射箭。她见士兵们拉弓的动作帅气得紧,便也央着父亲教她。
父亲敷衍了她几句,只说她年纪小,拉不动这弓的。倒是兄长将她拉至一旁,给了她一张轻弓,又叫一个小士兵找了一张空靶来。
兄长一面抓着她的手教她拉弓,一面同她说:“眼要平、肩要稳、手莫抖。”
她问兄长:“为什么一定要射中那靶上的红心才行呢?”
“傻悦儿,世间万事俱是如此。不论身处何地、做何事,总是要有目标的——就如同这红心——有了目标。再难的事都不那么难;简单的事便可万无一失。”兄长那时说的话,她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兄长笑着摸她头发的样子很是好看,逆着阳光,叫她觉得暖暖的,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都是一直暖到了心房里。
虽是愣着神,沐子悦还是听从宋穆磊的指挥拉开了弓,在原地站着,一动不许动。
“眼要平、肩要稳、手莫抖。”
耳畔忽得传来熟悉的话语,竟与回忆里的声音渐渐重合。
沐子悦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脸去,对上君昊探究的眸子。
“怎么了?”君昊见她莫名其妙,表情也不大对劲,眼角还有泪珠,心下不免疑惑。
沐子悦看清他的脸,有些怅然,只得勉强笑笑,道:“没什么,胳膊酸了。”
君昊虽是不信,也不好多说,助她调整了姿势便走开了。
沐子悦的脑子里再次不受控制地被回忆充满。
“哥哥,为何我总是拉不动这张弓?”她看见自己懊恼地拿着弓,垂头丧气的模样。
“悦儿是女孩子,拉不动也是有的,”兄长轻笑,“况且,这些军营里要做的事情,总归是我等男儿之责。譬如哥哥,哥哥是男儿大丈夫,保家卫国在所不辞。悦儿是哥哥的妹妹,是哥哥要保护的人,所以悦儿不必会这些,只消被哥哥保护就是了。”
“那恒儿呢?哥哥也会保护恒儿吗?”
“恒儿和悦儿不一样,恒儿是男孩子,将来要和哥哥一起保护悦儿的。”
“那,哥哥要一辈子保护悦儿,要说话算话哦。”
“自然。”
可是······兄长究竟是食了言。
侯府里的那个夜晚,她狼狈不堪,害怕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怀里,是她的兄长,那个笑起来温暖得如太阳一样的少年,如今却是连手心都是冰凉的。她拼命篡住他的手,想帮他焐着,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她抚着他脸上的血迹,疯了一般地嘶喊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她握着他的手上:
“父亲,救救哥哥,你们救救哥哥好不好!”
“父亲,悦儿求你了,你快救救哥哥,救救他啊,他是你的孩子啊······”
“哥哥,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哥,你不要睡,我不许你睡······”
“哥哥······”
即使事隔至今,再想起当时的画面,沐子悦还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沿着脸颊滚下来,烫得她手一抖,弓未曾拿稳,摔到地上去······
眼泪朦胧了视线,沐子悦只瞧见一抹黑影站在自己的身侧,问她到底怎么了。听声音,正是君昊。
抬手抹了眼泪,看清了来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沐子悦只是淡淡地颔了颔首,蹲下去把那张弓捡起来,再度拉开。
君昊瞧得真切,她的眼睛红得如兔子一般,神色怅然,定然是除了什么事情。只是此时他若是声张,整个校场的人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沐子悦的面子也不好看。也就便忍了,只是就总在她周围徘徊着,时不时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