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留云 ...
-
大西帝国也曾经辉煌，开国皇帝武宗亲手开创江山，河清海晏，天下长安，百姓安居乐业。国库的粮食积得满屋子都装不下，沃土之上人才辈出，大西也因此被称为“天府之国”，口口传颂，史学家称之为“盛世”。
然而如今的大西，国基不稳，国势衰微，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内有奸佞，外有大敌，内忧外患，可谓“予室翘翘，风雨所飘摇”。
且说当今的大西皇帝唐觉，与发妻庄敏皇后育有一女，国姓唐，名唤邵仪，现今及笄有三，封号永徽公主。
皇上对庄敏皇后一往情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几乎夜夜宿于皇后宫中。无论是逢年过节，亦或是寻常日子，都与皇后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而那位永徽公主天资聪颖，能言善辩。三岁吟诗书，五岁著文章。皇上更是特地为其修了个集贤院，集聚天下英才，与公主读书。这位公主满月时就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诺等她及笄之年要将金陵许为其汤沐邑。更是在她九岁时，亲自下封其为“皇太女”，定其为皇位继承人，并将当朝炙手可热圣受宠信，倍有名望的中书令陆泽许为其老师。宠爱风光，一时无两。
但这位被史学家评为“既贤明又有才思，雅为父亲所爱宠，恩礼冠诸主”的公主，却在十二岁那年好运到了头。庄敏皇后疾病缠身，一病不起，终于于清和十二年撒手人寰。皇上痛失爱妻，日夜悒怏，竟为之辍朝一月。其情哀哀，令人动容。
转眼间三四年过去了，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二八年华，一年前行完了一场浩大的及笄礼，皇上命其字为“元嘉”。纵观这几年，皇上于政事郁郁无感，整日沉迷于文贵妃的温柔乡中。自从庄敏皇后先逝，皇上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才不过五十出头的人，就仿佛年老力衰，对政事一点兴趣也无。不知是否因为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永徽公主的爱宠大不如前，连许诺过的金陵汤沐邑，也因皇叔等臣子的阻挠而搁置，只草草封了个清河的领地。
倒也难怪，永徽年纪轻，论后台无后台，论人脉无人脉，论功绩无功绩，论资历无资历，只有一个皇太女的称号和皇上寡淡的宠爱。而这样的永徽公主，最大的政敌便是皇叔唐览，雍王。雍王乃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年曾立下军功，为大西夯实了政治基础，现在年已不惑，在三年前给皇上进献了府中的顶级歌妓，那位歌妓能歌善舞貌美无双，抚慰了皇上沧桑的心，在后宫一枝独秀，次年即封为文贵妃。祈王也因此得到皇上的重视，赐宅邸、万两黄金。皇上勤政时期，雷厉风行，最恨结党营私之人，一些亲王的党羽都被铲除得干干净净，雍王倒也没敢在明面上折腾，人前人后都只是个闲散王爷，乐得逍遥。没想到庄敏皇后一死，皇上一懈怠，蛰伏了许久的祈王就耐不住了，放眼望去，门生朋党竟然布满整个大西朝堂，骇人得很。
原本她也未怎么注意到祈王，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一个势力这么强大的人，她不信只是在三年内养成的。或许，他一直在韬光养晦。
-
唐绍仪松了松头上的玉冠，上了一早上的朝，听那般老狐狸说了一上午说了等于没说的话，不仅耳朵生茧，心更是累，恐怕再上多几次朝，自己的心又要比同龄人沧桑几分。才上了那么九年朝，未来茫茫，还有数不清的次数。
刑部不管好刑部的事，御史台不管好御史台的事，大理寺不管好大理寺的事，大西的国势衰微是真的又因可循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大西都要灭亡了。
路经太液池，只见莲花朵朵，濯清涟而不妖。微风拂过，随风摇曳的莲花别有一番姿态，惹人怜爱。远离了朝堂的空气都是那么清新。她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行至水榭转角处，忽见一人着紫色圆领宽袖官袍，足蹬尖头靴，头戴玉冠。面如冠玉，俊眉飞扬。看见来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拱手道：“公主。”
唐绍仪愣了愣，没想到今日没上朝的陆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虽是惊喜，却压了压嗓子，“国师免礼。瞧国师的样子，是要去觐见皇上么？”
陆泽轻轻一笑，道：“正是。昨日身子不恙，故而今日未曾上朝，不料皇上突然召见臣。”顿了顿复道，“急急赶来，幸好来得及。”
只这轻轻一笑，就让她的心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西湖水，泛起丝丝涟漪。
来者是陆泽，不过二十有四，却已经担任中书令一职，兼国师和皇太女的老师。不过，只有中书令和老师是实职，国师只是个称号，没有实权。此人年纪轻轻，已经位列朝廷前几。十六岁进士及第，陛下亲点状元，弱冠之年便为“中书令”。陆泽之名，如雷贯耳。此人之厉害，在于完全不凭裙带关系，出身平民，母亲为布衣荆钗，通过科举入仕。他也不爱拉拢人脉，更是不被人拉拢，像是朝廷上的一股清流，像是一根笔直洁白的柱子，挺立在滚滚浊流之中。
圣上正是知晓这一点，佩服其才华和人品，因此提拔他为中书令。这位陆泽陆令和先生，堪称是文采高妙，才思敏捷。是大西的忠臣，是唐绍仪的老师，也是她，心悦了十年的男子。时还未到隅中，陆泽住在京城的段玉巷里，距皇庭二十余里，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明明都请教了不上朝，此时却急急地宣他入殿，不知是有何急事。但即使是再要紧的事，唐绍仪也心疼自己的师父，口里也就不由得带了埋怨的语气，“也不知是如何要紧的事，竟劳累得您大清早就动身，舟车劳顿，这和上早朝又有何区别。”
他善解人意地一笑，道：“无妨，谈不上舟车劳顿。臣身子已无恙，公主放心。”
他只说放心，她便真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上朝的动力就是能看见国师，只要还能看见他还对着自己笑，听他喊自己一声“公主”，就是好的。
“好，那便不打扰国师了。”她一向懂得克制，“对了……昨日差人送到国师府上的人参……”
“臣已收好，多谢公主美意。”他拱手一礼，笑道，“如此贵重之礼，倒令臣惴惴不安了。”
“国师无需不安，物尽其用，绍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您乃绍仪之师，大西之栋梁，亦需记得要保重身体。”她再行一叉手礼，见他微微颔首，目送着那紫色的挺拔身影慢慢地飘过回廊，逐渐消失在眼前。她叹了口气，心里不是没有惆怅。君君臣臣，她与他，即使相识七载，也不过客气之至，礼貌之至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留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