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遗姝》闻泠

3、太庙祭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碧梧宫凤栖殿的时候，鸾光便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桃花眼，眼角略弯，眼尾上挑，勾勒出桃花之态；双瞳泛波，似水盈盈，若春风温柔多情。她张口欲唤语冰，才恍惚记起自己已嫁入碧梧宫成了皇后娘娘，而语冰还在内庭学规矩。
　　她转头看向身侧之人，不知上苍待他该是怎样的偏爱，才造就了这样得天独厚的容颜，即便是睡着依旧难掩半分风姿。这个人，他是先帝第四子，名冷袭霜，生母为先帝宠妃月夫人，自出生之日便被送往相国寺，一待便是十三年。直到七年前先帝病重，因其他皇子先后病殁而不得不传位于皇四子，世人才知晓这位四皇子的存在。新皇在一帮老臣的拥护下登基为帝，遵先帝遗旨封顾皇后为母后皇太后，追封其生母月夫人为圣母皇太后，又命裴国公，左相顾冕，右相沈钧为辅政大臣。
　　主弱臣强，虽登基七载，却仍未亲政！帝加冠后，顾相言：“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陛下尚未成家，何以言治国平天下？”其权势滔天，由此可见一般。昨日永昭帝冷袭霜大婚，娶的皇后却是顾氏女！
　　想到这儿，鸾光不由得苦笑，果真是命运捉弄人啊！
　　“皇后很欢喜么？”皇帝陛下略略睁开了那双星眸，淡淡扫了一眼鸾光。
　　鸾光心里郁闷地想：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欢喜了？嘴上却不得不乖巧答道：“能嫁给陛下这样世间难寻的夫君，臣妾自然满心欢喜。”说完她垂下纤长浓密的双睫做娇羞状，却错过了陛下嘴角微微的一抽。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内侍监总管何舟带了人在凤栖殿外候着，准备侍奉帝后二人梳洗。今日是新后祭太庙正式接受册封的日子，不能出半点纰漏，瞧着内殿里毫无声息，何舟心里急得不行却又不敢上前催促。正当何舟忍不住想要上前提醒时，内殿里陛下唤人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何舟领着内监和宫女捧着帝后二人的朝服和各种盥洗用具鱼贯而入，各个都是目不旁视。鸾光在宫女的服侍下净面更衣，与昨日大婚的礼服不同，今日要穿的冠服由凤冠，翟衣，中单，蔽膝，玉谷圭，玉革带，大绶，玉佩，小绶，袜等组成。凤冠是九龙五凤冠，翟衣是藏青色的丝织交领深衣，用金、红、黄、白、蓝五色丝线绣出五彩翟鸟纹，襴边用苏绣针法绣了二十二条龙纹，以朱色罗縠缘袖、边，蔽膝色随裳，大带色随衣，外侧加滚边，上用朱锦，下用绿锦滚之带结用素组，革带用青色，系以白玉双佩。鸾光换上这一身冠服后，便看到冷袭霜已经穿好朝服坐在一旁等她了。
　　“何舟，让人传膳吧！”冷袭霜对何舟吩咐道。
　　“诺！”
　　“皇后，过来一起用膳吧。”
　　“臣妾谢过陛下。”鸾光走到桌前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一道道菜陆续被端上来，具是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她心想：看来陛下口味偏淡啊！鸾光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但想着早餐吃清淡点也不错，她还是很开心的陪着皇帝陛下吃了素。只不过，她一开心就好像吃得有点多了，看一眼桌上差不多被她扫荡干净的饭菜，再看一眼陛下忍不住惊诧的表情，好吧，她知道她被嫌弃了。
　　皇上接过宫女奉上的清茶优雅地漱了口后，对鸾光说“皇后可用好了？”
　　鸾光放下手中的玉著，恭敬地对道：“臣妾用好了，这便起身去太庙吧！”
　　鸾光随着皇上一起出了碧梧宫，帝后二人出行的车驾仪仗是一早就备好了的，其尊贵奢靡自是不用多言。待二人安置好了后，何舟扬声道：“起驾！”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前往太庙而去。
　　冷袭霜坐在鸾光对面，正在阖目小憩，恍若天人的容颜让鸾光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她想起多年前她曾见过的，那个如高山新雪的少年。看到陛下微皱起的眉头，鸾光连忙移开了目光，却瞥见他左手挂着一串小叶紫檀的念珠，骨节分明的手指正一颗颗拨弄着，拇指大小的紫檀木珠上雕刻着精致的莲花纹，光滑润泽的珠子与纤长如玉的指相得益彰。
　　为避免尴尬，鸾光便开口问道：“陛下信佛？”
　　冷袭霜微微睁开眼，目光下垂落在他指尖的念珠上，缓缓道：“从前不信。”
　　“那现在呢？”鸾光追问。
　　冷袭霜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现在亦不信。”
　　鸾光暗自腹诽，不信佛你还挂着串念珠装高深！
　　去太庙的路程并不太远，鸾光自觉地没有去打扰陛下休息，保持一路沉默。当仪驾在太庙前停下的时候，就听得文武百官恭敬而响亮的声音在祭台周围响起：“恭迎吾皇陛下！”
　　冷袭霜在众臣的山呼声中下了马车，对着百官挥袖沉声道：“众卿免礼平身！”语罢便率步走向祭台。
　　鸾光跟在其后，一步步走进太庙，翟衣精致华美的衣摆曳过汉白玉铺就的地板，莲步轻移间但闻环佩泠泠作响。众臣随在帝后二人身后依次入得太庙，具是低眉敛目，一派端严，行步间竟是半分声响也无。
　　待上得祭台之后，何舟得了照冷袭霜的吩咐，从候在一旁的司礼监总管手中接过封后圣旨，于祭台之上，百官之前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顾氏有女鸾光，乃左相顾冕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召女教于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枝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圣旨宣读完后何舟又把它放回托盘上，并着金册和凤印一起由冷袭霜交托给鸾光，鸾光双手捧着那把金制的托盘，缓缓拜倒在冷袭霜身前，心中万千思绪一齐涌来，开口却是一句“臣妾谢主隆恩！”
　　冷袭霜上前一步将鸾光扶起，温声道：“皇后免礼。”
　　“臣妾谢过陛下。”鸾光将手上的托盘交给身后的女官，接过何舟递上来的三炷香，同冷袭霜一起拜过天地，诸位先皇，这场封后大典才算是完成了。
　　鸾光和冷袭霜并肩站在祭台之上，祭台下的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齐齐对帝后二人行跪拜之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震云霄，叫人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
　　冷袭霜命众人平身，鸾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文官队首的一名紫袍官员，长身玉立，面容俊朗，虽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不见半分老态，风仪反倒是更甚从前。若说女子容貌须爱情滋润才得以永葆鲜妍明媚，那么于男子而言，便是权势了。正如她这位父亲，大宁权势滔天的左相顾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