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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霍格沃茨 ...

  •   在那个晚上,我想了很多。体内残存的愤恨相互撕咬,我咬紧牙关感受着它们带来的痛感。我真想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面露鄙夷然后高傲地一走了之,又或者再也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任由自己放纵堕落,再或者和那些我讨厌的人大吵一架再也不去扮演乖乖女的角色。

      但是那个晚上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依然是祖父母宠爱的孙女,依然是长辈们眼中的好孩子,依然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乖乖女。那天晚上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在场梦境中,阿米莉亚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名被冤枉的通缉犯,而她一直没能告诉他我的存在。我的父亲被动接受了牢狱之灾,在我看来很有把牢底坐穿的志气;我的母亲一直遮掩着自己的过往,甚至对女儿说他的父亲牺牲在了上一场战争之中。

      现在的我倒有点希望她说的是事实。我爱我的妈妈,不管她是部里的高官还是阶下囚,这一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是我和我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在我看来,既然都是素未谋面、毫不相干,那有一个在战争中英勇牺牲的父亲总比一个在监狱里苟且偷生的父亲要强得多。

      暑假剩余的时间中,我最大的改变就是再也没去过克里维兄弟那里。由此可以看出,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直面过去的勇气。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实在没什么过去是不敢面对的——最多就是我把蟾蜍放到苏珊的枕头下面,然后在第二天偷偷告诉她——无论蟾蜍在不在,她都会爆发出一阵尖叫。

      我给他们二人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我被拘在家里了。而后我就安心地窝在家里,靠报纸、下个学期的课本和祖父丰富的藏书来度日。祖父对我的乖巧很是欣慰,称赞我将来一定能和我妈妈一样出色。

      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会因为这句称赞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但是现如今,听到祖父这么说,我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那晚阿米莉亚的软弱和她的落泪。

      我的内心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坚定,但我什么也没说,在祖父面前仍是一副乖顺的模样。

      九月一日开学,阿米莉亚又一次食言。我知道暑假的事够她忙的。案件数量骤增,本来就焦头烂额的法律执行司还要去管未成年人校外使用魔法这种破事,要是我的话估计早就辞职不干了。我实在想不明白阿米莉亚为何要如此拼命。

      我照例由祖父母送上列车。“在学校多加小心。”祖父对我小声嘱咐道。

      这是句再正常不过的嘱咐,但深究起来却有一番深意——特别是在如今的背景之下。在我看来,祖父母既不相信魔法部,也不相信凤凰社,更不会和食死徒扯上关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博恩斯家在上一次战争中损失已经足够惨重了,在这一次定会更加仔细慎重。

      而我的妈妈阿米莉亚自然是相信凤凰社的。但她作为部里的高官和他们打交道也是十分小心的——有太多的人想把她拉下马了。

      据说这学期部里那个叫乌姆里奇的老巫婆会来学校教书。博恩斯家上到掌舵的祖父母,下到送信的猫头鹰,都很清楚那个老巫婆是什么货色,但大家都对此守口如瓶,绝不透出半点风声。

      “喂,莱拉,你说我们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会是谁教?”罗米达万尼问我。她有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突出的下巴和长长的黑发,看起来十分大胆。在我的三名室友中,她和我最合拍。

      “不知道,”我无精打采地翻着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发现上面说的还是以前的那堆破烂儿,一时间有点心疼订报纸的钱,“也许会是个吸血鬼吧。”

      说起来我们的这门课也是颇为曲折。我们第一学年的教授是莱姆斯卢平,他待人温和,极有风度,全校除了老蝙蝠斯内普和他率领的斯莱特林们都很喜爱他。只可惜在学期末的时候大家被告知他是一名狼人。全校哗然,家长们纷纷给学校写抗议信。祖父好像也写来着,毕竟博恩斯家有两个孩子在霍格沃茨。

      卢平教授走了以后,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师换成了穆迪教授。他是一名颇有经验的退休傲罗,眼睛一瞪、拐杖一杵,就连在学校里最嚣张跋扈的马尔福都得熄几分气焰。就冲这一点我就很喜欢他。而且,他上课除了有点吓人以外挑不出来任何毛病,很符合我的胃口。可惜,在学期末的时候,大家被告知这位穆迪教授是一名食死徒假扮的,真的穆迪教授被困了差不多一年。

      据比我高两届的表姐苏珊说,她一年级的黑防教授在期末的时候意外死亡,二年级的黑防教授在期末的时候突然失忆。由此可以推断出,老巫婆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不知道还能翻出来什么新花样。我对此颇有些期待,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和克里维兄弟在下车后才碰上。我没去主动找他们,他们也没费力气寻我,想来是我平日里的恶作剧实在给他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我们坐着自动行驶的马车前往城堡,罗米达一路上都在和我说最近的新闻,从精神错乱的哈利波特一直到老糊涂了的邓布利多,幸好,我早已练就自动屏蔽掉她声音的功力。不过,和我们同车的克里维兄弟却对此很是恼火。

      “不许你这么说哈利波特!”科林红着脸说,脖子上还挂着他心爱的相机——也许他是想待会再去和他的偶像照几张相以显示自己至死不渝的忠诚。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盘算着待会晚宴上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就精神失常的是魔法部还是哈利波特这个问题讨论了整整一路,直到下车才想起我的存在。“你怎么看这件事?”罗米达问我。她知道我的妈妈阿米莉亚在部里任职。

      “我觉得让我说部里的坏话有点困难,”我说,“别白费力气了。”

      科林看着我还想说什么,我突然提醒说:“看,你偶像是不是在那?”科林立刻踮起脚伸长了脖子朝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我拉着偷笑不止的罗米达迅速撤离现场。

      我们在进入礼堂的时候再次碰到。科林选了个离波特不远不近的座位。我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的人谈论那个穿着显眼粉红开襟毛衣的老巫婆。

      细细数来,其实博恩斯们与乌姆里奇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官场上玩弄权术的把戏,而阿米莉亚几次险些中招。我对乌姆里奇的感觉就像对于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一样,是本能的厌恶,骨子里的反感。这种感觉在她站起来演讲的时候尤为强烈。

      我一直低头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对她说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那些长长的句子像是讨厌的小虫子一样直往我的耳朵里钻。

      “要达到一种平衡,在旧与新之间,在恒久与变化之间,在传统与创新之间……”

      “……让我们不断前进,进入一个开明、高效和合乎情理的新时代,坚决保持应该保持的,完善需要完善的,摒弃那些我们应该禁止的。”

      ——我觉得给乌姆里奇当秘书应该是个挺难当的差事,除了要接受中年大妈硬装小姑娘的视觉污染和听觉污染外,还要整天费力地揣测她的意思、给她写各种拗口的演讲稿。相比之下,阿米莉亚这种工作狂属性的上级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敢说,没有人觉得乌姆里奇说的东西是真的有趣,正如很多人看《预言家日报》只是为了捕捉政治前沿的信号一样。

      我想起了祖父临别前的嘱托。我想,乌姆里奇才是那个他提醒我要多加小心的对象。苏珊一定也收到了类似的警告,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从来不惹事端。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我在乌姆里奇面前发表了什么不当的言论,那她就有很充足的理由去怀疑这些可怕的想法都是阿米莉亚灌输给我的;而如果阿米莉亚在部里有什么不利于福吉的言行,那在乌姆里奇眼皮子底下的我恐怕就会有点倒霉了。

      也许你会说我懦弱,说我这样忍气吞声有违自己的本性,和格兰芬多的光明与勇敢背道而驰。但是人活在世上就是这样,很少有人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更多的人都会选择他应该要做或者必须要做的事。

      但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了老巫婆,高估了自己。本学期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老巫婆让我们收起魔杖,开始读那本《魔法防御理论》。听我某个叔叔说,写这本书的斯林卡原本是个在出版社工作的编辑,且风评很差。我向来对这种人十分的不屑一顾,故而在看到书上写“黑魔法防御术是建立在对基本原理的理解之上、符合法规的、经过合乎规程的评定的在特殊场合下运用的一种高深魔法”时,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班里正是一片寂静的时候,将我这声笑衬托得十分明显。我想如果是在魔咒课那种乱哄哄的氛围下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如果在魔法史那种昏昏欲睡的课堂上同样也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老巫婆很快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吗,博恩斯小姐?”她冲我甜甜地笑。

      “如果我就要死了,我还会在乎黑魔法防御术是如何定义的吗?”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博恩斯小姐,我看不出你的生命有受到威胁的可能,”老巫婆嗲声嗲气地说,“你在霍格沃茨十分安全。”

      “我知道我在霍格沃茨十分安全,”我说,但这是因为邓布利多而不是她——我在心里补充道,“但你不能保证我一辈子都这么安全。”

      “我看不出有谁会去攻击你这样的小孩子,”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让我们继续阅读课本——”

      “哈利波特在暑假的时候遭受了袭击!”我还是没忍住,冲她喊道,“如果不是他恰巧会守护神咒,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我想我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将波特无罪开释的是威森加摩,那是官方的做法……阿米莉亚当时是主审,她始终都很公正……在这一点上我为她感到骄傲。

      “如果你每天仔细阅读《预言家日报》的话,就会发现波特先生早就已经精神错乱。”老巫婆的甜腻声音变得有些可怕。

      “那他为什么没有去精神病院?”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要把每天仔细阅读《预言家日报》布置成家庭作业吗,教授?需不需要我们每天写一篇阅读心得?”

      “我原本以为,博恩斯小姐会和你的母亲一样,始终站在魔法部这一边。”她的话中带着点威胁了。

      “阿米莉亚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她的职责使她必须保持公正!”我言辞激烈,“我原本以为《预言家日报》会客观地报道任何一件事,但它只是报道你们想让民众知道的事,对不对?”

      “博恩斯小姐!坐下——”

      “——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是错误愚蠢的!我们应该听听更多的声音,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判——”

      我突然噤声。乌姆里奇拿着魔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应该是给我施了一个无声无息咒。我震惊地看着她,从没想到她会公然出手。但其他人好像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似的,都既害怕又好奇地看着我,似乎都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不出声了。

      “坐下,博恩斯小姐,”她用甜腻腻的声音命令道,“现在,让我们来继续阅读《魔法防御理论》——”

      一阵哗哗地翻书声,大家都低下头,默不作声。老巫婆的肥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泛起一阵恶心。

      “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轻柔地说,“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敢保证我还会这么仁慈地宽恕。”

      我被她按回到座位上。

      那天晚上,克里维兄弟围着我让我把我知道的有关哈利波特受审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我没好气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很鄙夷地看着他们又露出崇拜的神色。

      “哇,他居然已经能变出守护神了。”

      “可恶的魔法部!”

      “你妈妈真是太好了!”

      我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我没敢告诉克里维兄弟波特三年级的时候就会守护神咒了,否则他们一定又会变成手舞足蹈的傻瓜——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我佩服波特黑魔法防御术的水平,但同时我也相信,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凭空得来的天才,只有不努力的笨蛋。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祖父的来信。我一眼就看出这封信被打开过,再精巧的魔法也会留有痕迹,更何况对方并没有花心思去遮掩。但看内容,祖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封信的命运,因而措辞谨慎、表述隐晦。

      不知为何,我看到这封信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什么叫“收起自己的脾气,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叫“在学校乖乖的,要听教授们的话”?什么叫“不要辜负全家人的期望”?

      我将这封信揉皱又展平。从前我向来都很欣赏祖父的谨慎,但是今天,我心中却忍不住地失望。

      ——那阿米莉亚呢?她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我一直都没收到阿米莉亚给我的信,不过也不稀奇。想来她在部里又忙得团团转了。

      一旦你的时间表里有了一项你很不喜欢的日程,你就会发现时间在除它以外的地方过得飞快,却偏偏在你最讨厌、最不想停留的地方磨磨蹭蹭地不肯挪步。

      每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对我来说都是度日如年。我试图管好自己的脾气,尽管十二分的不情愿。老妖婆特别喜欢给我们布置一些根本就没有必要的作业,比如说就斯林卡在书中的某个观点说一说自己的看法,还和颜悦色地欢迎我们畅所欲言。

      鬼才相信她说的话。也许是受家庭的影响,我对付这种作业总是很有一套——胡编乱造谁不会?阿谀奉承谁不会?唱赞歌谁不会?在我的作业里,我把魔法部写成了巫师界高尚的守护者,把乌姆里奇写成了学生们的好朋友,把邓布利多写成了老糊涂虫,把哈利波特写成了自以为是悲情英雄的疯子。每次作业发下来,我总是能拿很高的分数,但是我写的那些垃圾我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我的作业每次都被罗米达拿去观摩再小心翼翼地送回来,她总是用充满敬畏的口吻到底是怎么想到要那么写的。

      ——亲爱的,只要你想明白那个老巫婆就是来霍格沃茨挑刺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看着她,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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