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水中墨

87、天上馅饼

　　了解了昨晚的事，赵化的眉头越锁越深。他说，他要立即回一趟咫尺。
　　听到这个名字，我竟有点恍惚。咫尺，那个给我留下了很多回忆、已经从我生命中消失的地方~
　　“代我向他们问个好吧。”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对他说。
　　可刚说完，我就后悔了。他们在意的只有曼殊沙华，我不过是短暂地充当了她的人偶。一个被抛弃的人偶隔空向他们问好，这不是太好笑了么。
　　想到这里，我赶紧摆摆手，“算了吧，别提我了，他们都很忙。再说了，我也很忙。”
　　我转身拾掇没还整理好的药材。

　　对我的出尔反尔，赵化并没怎么在意。他只是反复叮嘱我，在他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藏宝阁，不管是谁来找我。
　　“不至于吧！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他认错了人而已，又不会把我怎么样。再说，我只要不离开寺院，不就行了嘛。”
　　“不~一~样~！”赵化扶着我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藏~宝~阁~里~，仙~人~也~要~礼~让~三~分~。答~应~我~，别~离~开~这~。”
　　被他这样看着，我十分不自在。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下来也无妨。
　　“好好好，我不离开这，行了吧！”我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挪开，转身干活去了。
　　他敛起了目光，“最~迟~明~天~早~晨~，我~一~定~回~。”
　　“好啊。”我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对了，你知不知道，我的眼睛怎么了？以前，我要想看见鬼魂，要么得戴上4D眼镜，要么得点燃犀角。可是昨晚~”
　　“这~件~事~”赵化打断了我的话，目光有些游移，“问~题~应该不~在~你~身~上~，而~是~在~马~面~身~上~。”
　　呃，问题在马面身上？那就是说，他能被所有人看见咯？一个鬼，能被人看见，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还魂了？”我惊讶地问。
　　“应~该~不~是~。个~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希~望~马~面~与~这~件~事~没~有~关~联~，否~则~就~不~妙~了~。”
　　“马面和这件事能有什么关联？”我有些跟不上赵化的思维，“你想多了吧”
　　“希~望~吧~。舒~华~，千~万~别~离~开~藏~宝~阁~。”
　　“耳朵都生茧子啦。你快去吧。”

　　赵化离开时，是午斋时分。因为答应他不离开藏宝阁，我便没回住处午休，只伏在西厢房的桌子上打了个盹。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胳膊酸脖子也酸。可没等我从午睡的不适中缓过来，深午又来了。
　　他疑惑地问我，最近为什么要往外寄求职信？
　　“额？没有啊！”我一头雾水地说。
　　“哦，这样啊，”深午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光头，“有一名施主，自称是A集团的董事长，说收到了你的求职信，对你很有兴趣，想见一见你。”

　　A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我也确实投过一封求职信，但那是2年前了。
　　那时，这个集团注资古玩市场，设立了一个古董鉴定部门，我应聘的就是这个部门的岗位。可是简历投出后，除了一封礼貌的简历接收回执，我再没收到任何信息。
　　我不知道，A集团的这位董事长为什么会在两年之后，亲自登门来见我这么个小人物！
　　但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毕竟等我离开了这里，也是得找工作的。如果能提前把工作定好，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偏偏，我答应了赵化不能离开藏宝阁！

　　没奈何，我只能请深午代我传话，向那位董事长致歉，说我目前在寺里工作。
　　眼看着这么好的就会，就这么白白溜走了，我扼腕叹息。

　　不一会儿，深午回来了，说那位施主让他带话，说我在寺里的工作并不影响入职。只是，一定要同我面谈。
　　这都可以？我不禁大喜过望。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可是~，唉，我之前为什么就答应赵化了呢？我十分想毁约，可是一想到赵化怒火冲天的样子，还是作罢了。不过，我若是站在门檐下，应该不算是离开藏宝阁吧。
　　我咬咬牙，有些厚颜地说，“深午，帮我问问那位老总，能不能请他移步到藏宝阁前，我们面谈！”

　　不一会儿，深午推着一架轮椅出现在藏宝阁前。
　　轮椅上坐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从发根到发梢，一根根打理得很整齐，但在近处看去已然很是稀疏了。
　　他蓄着短短的胡须，已然微微灰白，一如他的发色。他体型偏瘦，穿着厚厚的中山装，坐在轮椅上更显瘦小。尽管裤腿经过精心的裁剪和仔细的熨烫，纹路笔直，但仍无法掩盖住双腿的萎缩和残疾。
　　A集团的董事长竟是一位残疾的老人！我居然让一位残疾的老人，特特到藏宝阁来见我！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内疚地说，“让您亲自到这里来，实在是对不起！”
　　老者微微笑了笑，朝我伸出一只手，“舒华小姐，你好！我是A集团的董事长，初杰夫。”
　　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初董事长，您好！”

　　他十分闲适地坐在轮椅上，虽然语气和蔼，但即使是微笑着，也无法尽数掩去他眼睛中自带的威仪。上位者的那种掌控全盘的气势总在不经意间流露。
　　说到高兴处，他的左手会地有节律地拍打轮椅的扶手，眼睛里闪出不属于他年龄的热血与激扬，似乎这轮椅是他的王座，而不是困住他的桎梏。
　　他说，投资古玩是他亲自做的决定，但因为两年前资金出了点问题，这事儿便被搁浅下来了。本来面试人员的名单都已列好，也只能不了了之。但是，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愿景。
　　今年，集团成功渡过了又一个瓶颈期，他再次筹措投资事宜。重新招录人员毕竟费时费力，于是他将两年前的名单拿了来，让人事部门一一联系。由于他们集团的薪酬高过平均市价，接到通知的人几乎都愿意一试。
　　前两天，人事部把面试名单交给他，他看见我的名字是灰色的，就询问是怎么回事？
　　负责人告诉他，联系不上我。可说来也巧，当时他的一个商业伙伴正与他谈生意，看到我的名字后，说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外甥女。正巧，他今天来上香，便亲自来见见我。

　　原来，是从“舅舅”那里打听到的。
　　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董事长亲自来见我，也是看我那位“舅舅”的面子吧。果然是靠着大树好乘凉！

　　“舒华小姐，真是巧啊，你居然是我老朋友的外甥女。我一直相信，巧合就是缘分。”

　　没想到，这位“舅舅”是那么粗的一颗大树。攀上了他，就攀到了和A集团的缘分！只可惜~
　　“我也刚知道，我不是他的外甥女，他应该是认错人了。”我略有些尴尬。
　　“哦？”老者的目光微微一收，随即朗朗笑道，“那就更是缘分了！我那位好友的这一番错认，就是为了成就我们之间的缘分呐！我们公司的规模和前景，相信舒华小姐一定有所了解，我就不多说了。古董鉴定部门就设在N城，舒华小姐有兴趣吗？”
　　“如果能到您的古董鉴定部门工作，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按照约定，我要在寺里待到明年七月，不知道这时间上的冲突，能不能解决？”
　　老者抬了抬手，“这不是问题。古董鉴定部门还在筹备阶段，场所也还在装修。算算时间，等你和寺里的合约完成，刚好入职。”
　　“那太好了！”我激动地说，“我马上去登下官网，报名参加面试！”
　　“我们今天的交谈，就是面试了。舒华小姐，你已经被录取了。”老者唇边携着笑。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深深的一鞠躬，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能遇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等跟寺里的合约到期，我立即去您那里报到！”
　　“都是缘分。”老者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既然舒华小姐也有这个意愿，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薪水的事，及早把合同签下来，你看怎么样？”
　　“好的！”我立即答应下来。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舒华小姐现在就跟我去趟办公室，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董事长亲自上门，可我却无法答应下来，心中十分愧疚，“抱歉，我答应了朋友在这里等他，也答应了住持不离开寺院。住持很快就会出关，到时候后我向他请个假，再跟您的秘书约时间，可以吗？”
　　“哦？出家人不是最讲究随缘的嘛，碧血丹心，带舒华小姐去谈薪水。”

　　我还在琢磨“碧血丹心”是什么意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便一左一右架着我，飞快地朝侧门方向走去！
　　“初，初董事长！这是~”我努力扭头向后看去，可两个保镖架着我走得飞快，根本回不了头。哪有这样请人的？我这是被绑架了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阿尼陀佛啊阿弥陀佛，施主您不能就这么把舒华护法带走，她好像并不情愿啊。”我身后传来深午焦急的声音。
　　“深午帮我！”我扯着嗓子大叫一声，随即被捂住了嘴，以更快的速度向侧门移动。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深午便再没了声音。
　　此时此刻，我真切地体会到一件事——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真的掉下来个圆的，不是圈套就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