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水中墨

42、来龙去脉

　　段续请我去~，他的卧室？！
　　我心惊肉跳地问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段续想拜托我照看蝶薇，所以让正源叫我去他房间，嘱咐我一些事情。
　　我心里一紧。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回房休息。
　　我曾经问过段续，他白天晚上都不回房间，那么，他的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那时他告诉我，他的房间有两个功能，一是换衣服，二是疗伤，疗重伤。

　　“正源，段续伤的重不重？”我紧张地问。
　　正源愣了愣，挠了挠脑袋反问我，“段续叔叔什么时候受的伤？”
　　听他那么一说，我放下心来。狐狸鼻子最尖，如果段续受伤了，正源不会闻不到的。
　　不过和段续单独见面，我觉得还是婉拒的好。
　　“正源，蝶薇这里离不开人。你帮我去问问段续，该怎么照顾她，然后转告我，好吗？”
　　小正源点点头离开了，很快又转了回来。

　　“段续叔叔说，你要是愿意照顾蝶薇姐姐就去一趟；你要是不想照顾，就算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这一趟了。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门后传来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煞是好听。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门后挂着一只古朴的风铃。三只小铜铃用红色丝线系成一排，高高低低地悬着，固定在草绳编织的底盘上。
　　“喜欢吗？”
　　段续穿着一袭深色睡衣，以手支颐，慵懒地躺在屋子里唯一的家具——那张圆形的大床上，静静地看着我。
　　“这风铃看着挺古朴。”我将视线集中在风铃上，不去看他那张摄魂夺魄的脸。
　　“喜欢就送给你。”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使得平日温润的声线多了几分磁性。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
　　他轻笑一声，挥了挥袖子，那风铃登时消失不见了。
　　“已经挂在你门后了。”

　　我惹了麻烦，他却送我礼物，让我有些无措。
　　“如果要送礼，也该我送给你们才对。”
　　“哦？你想送我什么？”他坐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能力范围内的哦~”

　　段续牵了牵嘴角，“上次我闭关，你给了赵化一个‘惊喜’，我觉得就很好。你只要肯花心思，一定能想出让我满意的礼物。”
　　呃，我觉得他的语气中有些酸~是我的错觉吗
　　“那个，你生日哪天？”
　　“生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忽然展颜一笑，“我不老不死，不像你那样，一年一年数着过。生日什么的，我早不记得了。另想一个。”
　　嗬，这是笑话我短命呢！这要搁平时，我一定不会让他在口舌上讨到便宜。但是现在，我欠了他一大笔人情，气势上便矮了一截，实在不便反唇相讥，只能忍了。

　　段续坐在床沿上，含笑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真是一百个后悔。早知道，就老老实实收下那风铃得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送他点什么好呢？真是伤脑经。我将目光落在这屋里唯一的家具，那张黑不溜秋的大床上。
　　那张床，其实就是一块大晶石，将较平整的一面磨光了，当作床面而已。从晶石没有打磨的部位可以看出，这晶石是由无数粒六面体小晶石组成的。床上没有床单被褥，刚才，段续就这么躺在光溜溜的床上。
　　晶石打磨的床，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但是价值再连城，它也是硬邦邦的一块晶石，看着都硌的慌。我灵机一动，有主意了。
　　“段续，我送你一套床上用品吧。这样，你也能睡得舒服些。”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幽幽说，“是不是，还想帮我铺床叠被？”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白了他一眼“不想要就直说，这么阴阳怪气的，犯的着吗？”
　　段续笑了起来，那笑容让我晃了眼，“舒华，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薄了，一句玩笑也开不得？这样吧，这次就算你欠我一个心愿，以后兑换，怎么样？”
　　我尽量笑的自然一些，努力不让他看出我的异样。
　　“好吧。但是，你的心愿得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才行哦。对了，你还好吗？”

　　段续目光微微游移。顿了顿，他奇怪地问，“我好的很，为什么那么问？”
　　“之前你不是说过，这个房间只在换衣服和疗伤时有用么？”
　　“哦~”他拖长了音调，作恍然大悟状。
　　“舒华的记性很好呢。我只随口那么一说，你还记的那么清。昨晚我有些累，就留下来休息了。”
　　他漫不在心地说着，在身边的床沿上拍了拍，“过来~”
　　我心里突了一下，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他有些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跟你说正事，蝶薇的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一阵黑色烟雾将我笼住。等眼前清晰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床沿上，紧挨着他的身体，近的能感觉到他体温。
　　昨天在水下与他肌肤相亲时的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这很不好。
　　我尽可能自然地往边上挪了挪，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段续说，他上次闭关时，蝶薇边为他护法边与玄谷争斗，受了伤。上回的伤还没好利落，她又从千里之外赶去救我，伤到了元气。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她需要一阵子固本养元，暂时没办法化成人形了。她房间墙壁上水族箱里的装的，都是从她家乡洞庭湖运来的水，对她的伤势大有好处。
　　我只要每天帮她换一次水，放上赵化特意配置的药水，以及一些吃食，不出两个月，她就会变回人形的。
　　我很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蝶薇也不会成这样……

　　我问段续，那条鲶鱼怎么办？
　　段续告诉我，他本想让那条鱼自生自灭，但是蝶薇坚持要把它带回来。所以，那条鱼便暂时养着，等蝶薇恢复，再由她处置。
　　不过，他在那条鲶鱼身上下了法术，只要法术不除，就不能变成人形。
　　“所以，在蝶薇醒来前，那条鱼可以任你揉捏，半点反抗不了的。”
　　段续朝我眨眨眼，手里做了个揉捏的动作。

　　我可不想揉捏那条鲇鱼。
　　玄谷和玄青很让人唏嘘。玄青很善良，为了师弟抗下了所有罪责。今生他虽然是一条鱼精，但也是个清朗少年的模样，让人恨不起来。
　　玄谷看似对蝶薇下了杀手，却是抱定了还清夙债后一同赴死的决心。说实在的，他和蝶薇都是一身白衣，还真般配。
　　如果当时，那个花神殊华救了玄青，那么现在蝶薇和玄谷应该是花好月圆吧。
　　我把这想法跟段续说了，他却很不以为然。他说殊华虽是花神，但也不能完全随心所欲。不救天罚之灵，这是远古神族定下的规矩。
　　原来是这样，那倒也不怪殊华。

　　“段续，这次玄谷想用殊华的心来补玄青的。可他上次闯诊所，叫明了要抢解封镜和炽焰石的，又是为什么？”
　　我纳闷地问。
　　“心魄受损与别处不同，除了花神殊华，世间没谁可以让心魄的魄元相融，除非有炽焰石。但是若没有解封镜，炽焰石与寻常石头也没什么区别。”
　　我想了想，依旧不解，“既然解封镜和炽焰石是修补心魄的必备品，那玄谷挖了殊华的心又有什么用这两样东西依旧在你手上啊。”
　　“这个么~”段续目光微闪，思忖片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他自知为玄青修补心魄无望，想直接为他重塑个心魄。”

　　虽然我不了解他们的世界，但总隐隐觉得，这炽焰石和解封镜是不详的东西，只要沾上边，就没好事。
　　我将堵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段续，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明知道，那炽焰石和解封镜是玄谷非要不可的东西，还死死守着，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段续笑了笑，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笃定地说，“我也有我的执着，一样非得到炽焰石和解封镜不可，当然不能给他。”
　　“你要做什么用？”
　　“自有我的用处。”
　　我的心沉了沉。看起来，这里面的缘由段续是不想告诉我的。也是，我不过是个杂务工，而且是个临时的……

　　我站起身，刚要跟他道别，他看着我的眼睛悠悠地问，“你没别的想问我的？”
　　我心里自然还有很多疑团，不方便问罢了。既然他主动提了，我也就不再客气。
　　“玄谷说殊华是花神，是真的吗？”
　　“她曾经是花神。”段续回答的很干脆。
　　曾经？呃~，那就是说，“花神也会退休？”
　　“她被炒鱿鱼了。”他平静地说。
　　啊？连神都没有铁饭碗！
　　“那，她既然是花神，是不是无所不能？”
　　他微微敛起目光，“世上哪有无所不能的生灵。她最擅长修魂补魄，偶尔打打架身手还不错。”
　　“那，她是什么花的花神？”
　　“曼殊沙华。”他慢慢地说着，声音里带着无限旖旎。

　　曼殊沙华？黄泉之花？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诊所里好多地方都有这种花的踪迹，甚至~
　　“你胳膊上纹的，就是这种花吧。”
　　“是的。”

　　把曼殊沙华纹在身上，就等同于把殊华纹在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呢？我心里有点堵，不愿多想。
　　“我回去照顾蝶薇了。”
　　“等等，”段续再次叫住我，在我身后轻飘飘地说，“舒华，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被屡屡误认成她？”
　　我心中微微一颤。
　　怎么会不奇怪？这是我心里的一个梗，可我怎么问他？难道巴巴地问，招我这个杂务工是不是为了当替罪羊？
　　我抽了一下鼻子，随口说道，“因为长的像呗，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啊，就是因为长的像。”段续重新在床上躺下。
　　“你应该也发现了，咫尺向来先谈价钱。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跟殊华太像了，所以才破例先给你诊治。谁知道，你竟然出不起诊金。”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我心里就不舒服！
　　我咕哝道，“你要是提前告诉我价格，我熬到天亮去别处看得了，也不至于在这当苦力了！”
　　段续点点头，认真地说，“这也算是，我们的缘分吧。”
　　这，这也叫缘分？！分明是我掉坑里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