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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   11
      “你搞砸了我的计划,赔我。”

      眼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从容不迫地拆下镣铐,直觉告诉安娜他没有诓她,确实是她鲁莽了。回过头想,这样才对嘛,他可是“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怎么可能轻易被抓,只有他玩别人的份。安娜选择性删除自己才一听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敌人抓走时,满脑子“这可怎么办、失去同伙会不会影响果戈理、怎么救人怎么联系果戈理”的忧虑记忆。

      “破坏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十分骄傲”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即将小心眼报复十分×疼”的两种情绪,如同蜜糖与红茶在口中完美融合成甜茶一般交融,令安娜耐心忍耐了3秒,然后提着衣领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扯开。
      “行,你说怎么赔?”

      “唔,既然这么爽快,亲我一口。”
      安娜睁大眼,明明白白地确认陀思妥耶夫斯基脸上的表情,不是玩笑而是说真的,甩手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扔开。
      “做不到,换个有可行性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遗憾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提供的、最无害的赔偿方式了,安娜。”
      不久的将来安娜亲身体验过后明白,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的确确是为她考虑——只不过并非出于她的立场,而是他自己的立场——才提供了一次性清算的选项,然而眼下的安娜丝毫不会考虑这个选项。

      “说不出来我就不赔了。”眼珠骨碌一转,安娜勾起微笑,准备赖账。
      “你不怕损害身在计划中的果戈理吗?”
      “没问题,这点小变故,果戈理应付得来。”安娜坚定地点头,明明白白一副不是第一次搞破坏的模样,“况且有你在,修补计划不成问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安娜这份只针对他智慧的信任,再次感到遗憾。
      “在我修补计划完成之前,按照我的指示行动——你是这种预期。”
      “我满足你。”
      “时间嘛,倒也不需要很久,就以果戈理抵达为限。”

      似乎有哪里不对的违和感,因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人救走我的情报大概率已经传出,总之先摧毁这一处敌人”的指示而暂时压下,清理完敌人带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返回“鼠”,在胖子普希金“还真把人救回来了”的惊诧中,安娜终于慢慢醒悟。
      她愿意给陀思妥耶夫斯基跑腿,作为她贸然干涉的补偿是她够义气,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仿佛她求之不得他才破例满足她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话又说回来,如果关于“‘魔人’获救”的情报已经泄露,想来熟知内情的果戈理不难从破坏力和破坏效果的只言片语蛛丝马迹,推测出她目前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那么,果戈理还会如约前来汇合吗?

      “他愿意见你,就不必大费周章地跑路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残忍地照着安娜心窝子捅刀。
      安娜乜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眼,见他因自虐地蹲敌人地牢而健康状况恶化,脸色直比他帽子的苍白,自己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吐血嵌进墙上似的柔弱,不由心生怜意。毕竟因为她而被迫变更计划,安娜安慰地轻拍陀思妥耶夫斯基肩膀,大度地原谅了他一时意气的幼稚挑拨。

      “……”
      安娜怕是又用她横冲直撞的脑回路得出了神奇的结论,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打算补救。倒是有些好奇,此时暴露在安娜眼中的他,难道不是面目可憎的模样?

      第二天一周之约到期,果戈理果然没来。
      就像笔试成绩一塌糊涂自知99.99%合格无望、却依然要对撞大运面试合格保持0.01%的希望、在合格发表当日不断刷新发表网页的考生一样,安娜比陀思妥耶夫斯基更清晰明了,果戈理不会来——可她依然坐在门口一杯接一杯地喝茶,隔不了几分钟就抬头看一眼。

      陀思妥耶夫斯基忙着修补被打乱的计划,一整天地不见人影。果戈理99.99%不会来就等于不来,万一真发生了剩下那0.01%的万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果戈理来了再去应付就是。
      当然这一天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抽空去关怀了一番失落的安娜。

      “人类总是期待过于额外的奇迹,思考一些你可以把握的吧。”
      他想说的是:与其等待果戈理上门被你揍,不如主动出击去揍果戈理。
      她听到的是:果戈理为什么不来你自己不知道反思一下吗?
      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发自内心真挚诚恳的脸,安娜听了只想打人。

      无论如何,从果戈理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生活,开始了。
      安娜必须承认,作为同伙兼上司,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脑与心硬程度都非同一般。他出类拔萃到不该以一般人的基准做比较,那甚至辱没了他。然而就和果戈理一样,正因为这份出类拔萃,他们目光所及是另一领域的世界。社会不需要层次过于超过的智慧,他们只能被自己的出类拔萃炙烤,直到把自己烧成灰烬。

      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处太危险了。
      果戈理太懂得如何触动她的脆弱。她心疼他头破血流也要飞出鸟笼,于是他给她选了以另一种热烈燃烧自己、甚至从中取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她明白果戈理依然爱她,所以他才殚精竭虑希望她去爱陀思妥耶夫斯基,好让他和她能点点头拍拍肩膀,互相轻轻放手。
      安娜清楚地看见名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深渊,却难以遏制地滋生跳落的渴望。

      那个时候答应陀思妥耶夫斯基,亲他一口远远逃走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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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安娜脖子以下都不能暴露给男人看一般的保守程度是怎么回事?俄国也好法国也好,喝酒一样普通的亲吻,像要把你关进笼子一样抗拒。”
      太可疑了,你的调、教手段。

      “不愧是费奥多尔一针见血!不和恋人以外的人产生纠缠,安娜的恋爱观可不就像她喝酒一样小心谨慎。当然,不是我教的!我不介意,也不介意安娜不介意,是可爱的小安娜自己介意。”
      你要怪就去怪她青春期时看的各种ABCDEFG纠缠不休反复横跳的恋爱小说吧。小女孩沉迷反复无常的恋爱悲歌,自己摘了果子却是恪守信仰一般忠诚。
      “所以一个半月过去,你毫无进展?”

      “让我猜猜,安娜忠诚于你,你是开心比较多还是痛苦比较多?是么,你自己不知道答案,想听我帮你判断?但是,我这边却不能说是毫无进展。”

      “……是啊,我知道安娜会动摇。不正是为了让动摇的安娜‘一时冲动’一下,才特意留给你足够长的时间。亲爱的米哈伊洛维奇,我严重怀疑你的能力。一个半月!要知道安娜的记录只有二十天。”

      “究竟是安娜的记录还是你的记录?说消失就消失,两年音信全无的‘道化师’,竟有出门办事不会超过三个星期的一天吗?”
      看安娜最近的表现,的确是强自忍耐没错,脾气都更暴躁了些。
      “——你何以笃定我们没做?你相信安娜,也相信我不会趁虚而入吗?安娜身上还留着什么?能让你获知她的状况。”

      “哎呀、一不留神被你发现了!快想想办法让安娜还给我——她的结婚戒指。”

      “……有关‘战舰’的机能吗?你倒下得去手,给她错觉和希望。”

      “你心疼啦?但你何以笃定我没考虑过和安娜结婚——虽然我确实没考虑过,结婚什么的想想就很恐怖了哈哈哈哈。”

      “说好的开诚布公烦恼相谈呢?”
      你等着,我叫安娜过来揍你。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终端屏上点了几下。因为是“死屋之鼠”的内部系统,果戈理并不知道他具体发出了什么指令,可以确定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帮忙让安娜把戒指还回来。
      三分钟之后,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以及安娜隐忍的低吼。
      “你再敢说紧急联络叫我过来就是想看我一眼,我就砸了你的电脑。”

      “……”
      “……”
      某人和某人对视了一眼。
      你玩这招“狼来了”都干过什么啊。
      你倒是松开斗篷,别准备逃跑啊。

      安娜粗暴地破门而入,当即愣在了门口。果戈理捱过了猝不及防结束的前一秒和漫长的这一秒,缓缓抬手碰了碰帽檐,微笑。
      “呀,安娜。好久不见。”

      “你还活着啊……”
      安娜明白的:阻挡在她和果戈理之间无法越过的矛盾根源,是她想接受世界的浑浊留在这里做自己就好,而果戈理想挣脱令世界浑浊的枷锁,拿到与生俱来的自由。哪怕只有一刹那也好,为了得到他真正渴求的自由,果戈理并不会轻率赴死。然而亲眼看见他对她微笑,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伴随着麻痹感从手脚扩散到整个身体。

      一如多年来习以为常的,他拿下帽子躬身向她打招呼,安娜的身体自动地准备上前给果戈理一个拥抱。就在安娜的动作启动的同一时刻,一只手掌力道轻盈地落在安娜背上,将她向着果戈理推了一把。
      安娜猛然清醒。回头看一眼同样对她微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计较他又来帮忙、或者添乱。

      “你还活着啊。”
      片刻之前是百感交集的呢喃,此刻就是磨刀霍霍的咬牙切齿。果戈理做好了被战舰级主炮的强火力炮轰的心理准备,而安娜走过来抱住了他。是他熟悉的拥抱。然后安娜放开他,抬手取下他半覆的面具。
      仿佛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却倾注悲伤的脸,仿佛倾注悲伤却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脸。果戈理像肖像画一样站着不动,任由安娜解读。

      “我看得到你的情绪,但看不懂你的情绪。好吧,你赢了。”
      “战舰”的机能疯狂运转,安娜一拳抡过果戈理半张脸。
      “干得漂亮。把我当货物卖了,先踩我底线一步试探。如果我原谅你,你下一步计划干什么?”

      “安娜!你只打左边脸为什么要摘我面具?害我都没防备。我说过很多次了吧,女孩子用拳头太粗鲁了,扇巴掌更匹配你的身份。”
      眼冒金星的果戈理跌坐回椅子上,手扶着才把头扭回来,找到安娜的方向。纵向划过左眼、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受到冲击再度开裂,渗出了血色。
      “你真的想听?更、过、分的手段。”

      “果戈理!”
      “安娜!”
      比暴怒的安娜先一步动作的,是早有预料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拦下安娜,半是劝阻半是拖拽,让她坐进对面的座椅。

      “我是最希望你们没有后遗症地断得干干净净的人。来,尼古莱,好好说话,不然我就告诉安娜,你是因为害怕安娜哭得你心软,于是故意激她。”
      “我才不会哭好吗!”
      “如果你哭我就退让,我根本不会开始这个计划。”
      “……嗯,我信。”
      “走到这一步还能继续忍耐,安娜就变成不是我的安娜的、其它什么处理掉也无所谓的人了,更过分的手段当然没关系。即使我不说,你冷静之后也能想明白。不用说出口就能互通的,说出来,却失去了仅限于你我的纠缠。哈哈哈,费奥多尔,是你的胜利。我用你必须放弃我的方法迫使你放弃我,即使如此,安娜,我依然爱你。”

      安娜的记忆停留在果戈理拿起面具,覆盖他抛下她的悲伤、与只能由这份悲伤带来的轻松愉快。
      似乎有人拥抱了自己,余温仿佛沙子从指缝漏下一般渐渐消失,体温重归“战舰”导致的冰冷。安娜慢慢找回视野,果戈理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留着。

      “是你的胜利,没错,是你的胜利,费奥多尔。”
      安娜的声音干涩而沙哑,陀思妥耶夫斯基给她递来一杯温水。

      “继续憎恨我也可以。”
      安娜一怔,慢慢回想起冰天雪地的车站里,自己因为反对果戈理选择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作,想杀他又不能杀的时候,确实有过憎恨他的发言。那个时候就已经料定如今的结局吗?

      安娜笑了笑。
      “我和果戈理,我们是一样的,在‘我’和‘你’两个选项上,更爱‘我’。我爱他,不希望他走上我认为不存在可能性的绝路,但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不能在他舍弃我之后继续爱他。果戈理爱我,忍耐这么多年,最后也想给我找条出路,但他更爱他自己,所以他在未来的选项中舍弃了我。你呢,你又如何,费奥多尔?”
      “都不爱。安娜,我并不爱你,也并不爱我。”
      “……说不爱我的时候,你渴求我的痛苦却呼之欲出,我看得到却看不懂。”

      安娜摇了摇头,不想探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深意。她手掌覆住胸口,松开时手心多了一枚戒指。主人一直珍重地保管,简单朴素的圆环上闪着莹莹光泽。
      “为了提升等级上限做出来的,结果并没能提升等级上限。赋予它自欺欺人的意义,也终究是伪物。帮我交给果戈理,让他销毁吧。”

      戒指落入陀思妥耶夫斯基手心,电光火石间,安娜倏地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可怕念头。果戈理和她不可解的矛盾,她和果戈理早已心知肚明。又不是这十天半个月才出现的苗头,一向嬉笑蒙混过去的果戈理,为什么今天就愿意敞开了明说。真的是气氛鼓动之下感情自然流露吗?还是说果戈理,可能还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连吐露真情后的柔软也横加利用,好让她心灰意冷彻底放弃呢?
      安娜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你在胡思乱想。”
      抱着茶杯捂得发烫的手贴上安娜的脸,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安娜的耳垂。对低体温显得灼烫的热度将安娜的思绪抓回了现实。陀思妥耶夫斯基就站在她座椅正前方,距离大约是一挪脚靴子就会相撞。他习惯性地佝着背,又继续弯腰靠近,安娜第一次面对居高临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歪头躲开他的手,紧贴椅背退缩,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
      “如果你的思考可以带来结果,或者说,你怀疑尼古莱不爱你,你接续。”

      “我没有……”
      安娜当然不怀疑果戈理不爱她,但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破用恶意来论证恶意的阴暗想法,她不敢看他,躲开了他的视线。

      “我想问一个问题,安娜。”
      陀思妥耶夫斯基收回落空的手。安娜怀疑她落入一个圈套,可谁说得清,利用感情大起大落后的纤弱敏感让她产生怀疑,不是另一个圈套?但必须是圈套吗,果戈理的用心绝无险恶,用爱意来论证爱意,只是果戈理的一片赤诚不是吗?所以这种思考没有意义,果戈理的出发点不重要,他要的是安娜这个结果。

      “为什么,你一直叫他‘果戈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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