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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别翠峰山独踏征途,诬黑白债前誓全无 ...

  •   太荒524年,蘋洲有一道士得道升仙却拒绝转入烨洲,甘愿留在蘋洲过凡人清汤寡水的日子。太荒525年,那道士因挚爱之人身死走火入魔,出手伤人后逃往沧洲,从此销声匿迹。
      据传说,沧洲西南的翠峰山上有一个修为了得的道士,本已成仙,却甘愿留在翠峰山头的小茅屋里种菜栽花,只为守着那屋外他爱人的坟冢。没有妖怪敢靠近翠峰山一步,就连烨洲的神仙也会忌惮三分。有人说,因为那道士修的是溟洲的鬼术,使的是邪法,所以翠峰山才处处笼罩着死气,几乎没有哪个洲的人愿意靠近。
      “师父,那徒儿下山了。”江蓼装好最后一件行李,拎着布包边往外走边朝屋外喊道。此时正是冬去春来之际,山上的李树正抽条,一眼望去一片青嫩。是个适合出去游历的好时节。
      兰几一手拿了个大葫芦瓢,一手提着个大木桶,正亲力亲为给院子里的菜苗们施肥。听到江蓼的声音,头也不回。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知道了知道了,要走赶紧走!都啰嗦一年半载了。”
      “……”江蓼闻言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便宜师父兴趣爱好上像药杓荒,但脾气上却没一点和药杓荒的温和朴实沾边,倒是和左西楼那暴脾气像个四五分。不过都一样口硬心软。江蓼如是想。还未走近兰几,江蓼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儿,他感受到自己额上的青筋跳了跳。默默敛气屏息,加快步伐,走至兰几身边还不忘回敬他一句:“你怎么这么臭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去找那棕熊的粪了你怎么说不听呢。”
      “滚!越臭越有营养你懂不懂?这么臭的东西浇出来的菜你不也吃了十五年?”兰几围在口鼻处的白色三角巾随着他说话而飘动,把他下巴下搞得直痒痒,他又不敢用手去挠,不得不难受地忍耐着并时刻控制好想打喷嚏的欲望。
      江蓼走到竹栅栏门前趔趄了一下,站定停住。那股臭味还萦绕在他的鼻腔,他只觉得胃里有些翻腾,脑子有些发昏。
      “在某些方面你还真像我一朋友。”江蓼咬牙道。
      兰几大概实在是忍不住了,放下桶和瓢,朝江蓼走去:“又在胡说八道。你被我捡回来的时候才那么小,哪儿来的朋友。”
      江蓼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推开门后退几步,保持沉默。
      “嘶,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兰几见徒弟嫌弃自己,一脸痛心疾首。
      “不是,我觉得师父您老人家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也该累了。就不用您亲自送我了。”江蓼看着他,一脸诚恳地说道。
      兰几小跑几步到屋外的溪边,在手入水后才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随后不满地看了江蓼一眼:“谁说我要送你了?我不过出来净个手。小白眼儿狼整日少自作多情。还不快帮我递一块皂荚。”说罢顺势要走。
      呵呵。江蓼在心中冷笑两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且面带微笑:“小白眼儿狼才不会帮您递皂荚。您自便吧,我走了。”
      “你!”兰几觉得自己要气晕过去了。
      江蓼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脚步没停,不过却是调了个头快步走回院子里给兰几拿皂荚。“您请用——”他恭恭敬敬递上皂荚,故意拖长了尾音。
      兰几耳朵唰一下子红了,这小兔崽子惯会戏弄人。缄口接过洗干净手,他取下面巾,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江蓼:“拿着拿着,若你修为不济,在外闯祸,这玩意儿还能救你小儿一命。”
      江蓼接到手里一瞧,嚯,一颗绿油油且闪闪发亮的珠子。温温凉凉不沁手,触感实打实的舒服。
      “喔,谢谢师父。这是什么?”江蓼拿在手中举起在阳光中比划了几下,珠子上的绿光在阳光随着江蓼呼吸的节奏一闪一闪,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个啊……”兰几抬头眯起眼看着熠熠发光的珠子,仿佛陷入了一段回忆。“是木灵珠。故人遗物。”
      江蓼心头忽然浮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手上这颗珠子霎时变得和心头一般沉甸甸的。他试探着问:“是……师娘的东西吗?”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兰几的脸色在他说到师娘那两个字之后白了好几分。
      唉,兰几可真是个深情不渝的人啊。
      “不错。”兰几面上勾起一丝惨淡的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蓼自认问了不该问的明白问题,遂老实了不少。乖乖跟兰几告别后打算赶路了。再不走,便又要拖一天了。
      “师父,那我这次真的走了。”江蓼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停留在自己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禁开口又啰嗦一次。
      兰几回过神来,赶紧掩饰住脸上已经被江蓼看得清清楚楚的落寞,假装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想你的。”
      嘁,死要面子的老古板。江蓼腹诽。“好好好。”又走出去几步,离兰几和兰几的小茅屋愈远,江蓼心头的沉重感愈甚。他抿抿唇还是回头了,一直看着他的兰几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因为心虚被吓了一跳还不忘移开视线:“你怎么还不走?”
      “师父,我这一走,就不常回来了。若我以后哪天突然想你了,想回来瞧瞧,你还会在翠峰山的对吧?”我不会找不到你,对吧?
      兰几被他的问题问住了。他没想到江蓼会突然问他这个。这小子的心思什么时候这么细腻了?“当然。否则我还能去哪儿。”
      像是得到了保证,江蓼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走了。我是怕我走了以后,您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沦落到在沧洲某地讨口谋生。”
      兰几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给江蓼几拳头了:“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
      没等他说完,江蓼突然大声打断他:“兰几——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兰几愣住了。少年逆着光朝他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浅茶色的眼里闪着光。江蓼随后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照顾好自己。
      江蓼是第二个跟他说这句话的人。兰几突然有些感慨。养了这么久的便宜儿子,这是真的长大了啊。

      江蓼手里拿着兰几给他准备的地图,快步赶路。翠峰山附近荒无人烟,连驿道和驿站都年久失修。江蓼叹了一口气。还真无车可蹭了。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妖怪路过。心里正想着,上天却像是偏生要跟他作对一般,随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远处扬起的尘土和一辆栓了两匹马的低调奢华的马车进入了江蓼的视线。
      哟,还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江蓼顿时喜上眉梢。不等他去找那马车,那马车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只指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拿着墨骨折扇挑开车窗的锦帘,江蓼顺势看去,手的主人是一着月白锦袍的俊俏男人。他笑吟吟地朝江蓼问路。江蓼只觉他整个儿一浑然天成玩世不恭的气质。
      笑得确实也玩世不恭。这词是这么用的吧。江蓼在心里对男人评头论足。
      “哦,你说翠峰山啊。我刚从那里过来。离这儿不远了。直行一炷香的时间拐过九个弯儿就能找到了。”江蓼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地朝车厢内扫去,瞧见那白袍男人对面还坐着一黑衣人。看身形,大抵也是个男人。江蓼着重关注了一下那黑衣男人的胸口。左边绣了一条银色的蛟龙。
      挺有品味啊。江蓼在心头又给黑衣男人打了一套分。
      “多谢小兄弟。”白衣男人道了谢,打算放下帘子。
      “哎,等等!”江蓼见他想走,急忙上前一步。
      “怎么了?”白袍男人先是回头看了看黑衣男人,用眼神向他问询,似乎是得到了黑衣男人的允许后,他才回应江蓼。
      “那个,我本来想搭你们的车一程来着。现在看来你们和我方向相反,那就算了吧。”江蓼皱皱眉,这不是他的目的。
      白袍男人闻言笑开,江蓼对于他的笑感到十分疑惑。“子徽,不如送一匹马给这位小兄弟?”
      被称作子徽的黑衣男人嗯了一声。声音幽深低沉,像蛟龙盘踞的古潭波动。江蓼觉得异常悦耳。
      白袍男子吩咐车夫解一匹马送给江蓼,又从车厢里拿出来一套马鞍和缰绳给他:“会骑马吧?”
      “嗯。多谢。”江蓼对此心满意足。道谢后便赶紧上马驰往沧洲边界。沧洲边界的结界每到黄昏时分便会双向上锁。平旦到黄昏之前,沧洲的籍民都能出入,沧洲内其他洲的籍民也能出去。仅仅限制其他洲的籍民进入。但是一旦到了黄昏,那么就算是沧洲的籍民也不能进出了。
      希望他能赶得上时间。
      直到日中时分,江蓼已离边境洬云仅有一城之遥。他找了一处路边茶摊买了些方便携带的小吃食,正欲继续赶路,放在胸口附近的木灵珠却突然变得异常,灼热无比,仿佛能将他的中衣和胸口烫出一个洞来。他心中一紧,猜测是兰几出事了。顾不上吃一口吃食,江蓼翻身上马,心急火燎地拼命往回赶。
      手快要被缰绳勒出血印来。痛感仿佛当头一棒敲在江蓼空空荡荡的心脏。敲得他头脑嗡鸣。他这才想到。他走的时候,那两个问路寻翠峰山的家伙,这匹马便是他们送的。自己这算是引狼入室吗?真是个蠢货!平常哪儿会有人特地去寻翠峰山?定是奔着兰几来的!
      江蓼心里一急,连前路都顾不上看清。疾驰的马踢到一个碎石块,一个踉跄将江蓼掀翻在地。江蓼赶忙从地上爬起,拉过马,拍拍身上的灰,眉目沉沉。这一摔把他摔冷静了。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游山玩水和节约法力。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画出一张神行符,直接将自己和马传送至兰几的小茅屋附近的树林。
      一大股血腥味儿夹杂着肥料的臭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就算江蓼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这股味道还是呕吐不已。江蓼强忍呕意牵着马往兰几的屋子走,一边做最坏的打算一边在心中祈祷兰几没事。
      小茅屋远看还是江蓼离开时的模样。不过随着江蓼走近,那股味道就愈甚。江蓼抬手掩住口鼻,松开缰绳跑进小院,只见兰几的木桶被打翻在地,污秽物在菜地边上流怍一滩。附近是一小块血渍,快要干涸了。兰几人却不在院子里。
      江蓼心中咯噔一下,加快脚步又冲进屋子里查看。屋里陈设完好,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江蓼强迫自己深呼吸,想要平息如擂如鼓的心跳。他跑去最后一个兰几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师娘的坟冢。
      “师父!”江蓼一穿过李树林,抬眼便看见背靠墓碑一腿屈起的兰几。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衣服上到处都是血。可他的头低着,凌乱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垂下,使得江蓼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法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江蓼又叫了他一声,他仍然毫无反应。江蓼冲到他身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扶起,兰几双目紧闭,面色青灰,隐隐约约还有些鼻息。
      江蓼只觉万幸,赶紧将人扶正,双手一拍,给他渡去一些法力。
      “师父?你现在还听得到吗?”江蓼渡完法力,打开包裹翻翻找找。他记得他往里面放过高品阶的伤药。
      兰几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很。眼前逐渐从模糊恢复清明,没想到看到的是江蓼。他以为,自己这下终于要去陪他了。“咳咳咳……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江蓼眉头快要皱成一团,他盯着兰几身上的血,强忍喉头的酸涩感:“怎么?你打算到死都瞒着我?你个老骗子,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催我走?你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步,你这老命就真没了。”
      兰几心虚地笑了笑,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顿猛咳:“哎,我确实算到了。不过,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是不是两个男人?一个白袍执折扇,一个黑衣。”江蓼从怀里摸出木灵珠递给他,却被兰几推拒。江蓼一下子恼火了:“你不是说这东西能在危难关头救我的小命?那现在你这老命就要不保,你还硬撑什么?”
      “我现在是行将就木之人,你怎么还凶我?真是最后一面了,还不给我点好脸色。真是个小白眼儿狼。”兰几撇撇嘴,有气无力地数落江蓼。
      “啧,你命硬,死不了。”江蓼想把木灵珠强行还给兰几,却被他躲开。这一动,兰几直接吐出一口淤血来。“你乱动什么!”江蓼又急又自责。
      “江蓼,听话。”江蓼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按住,一个鹅黄锦袍的男子忽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谁?”江蓼警惕地回头,见此人浑身上下充满仙气,想必是烨洲的某位神仙。
      “我是兰几的朋友。来带他回烨洲。”男人朝江蓼露出一个善意又疏离的笑,用下巴指了指兰几,并示意江蓼让开。
      兰几看了一眼男子,继续跟江蓼说话:“徒儿啊,我是因为这木灵珠才被人找上的。谁知料错,阵法锁住的不是要杀我的人,要杀我的人却被我放进来。若不是他们后来及时赶来,或许你师父我连这半条命也没了。不过,徒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二人着黑衣白袍?”
      “我赶路遇到的。都怪我给他们指路,不然!”江蓼恨恨地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不是啊,他们……”兰几一脸奇怪地准备解释,却被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打断。
      “好了,咱们该走了。”
      没等兰几再解释,男子一拂袖,兰几和他便化作一道虚影然后消失了。
      江蓼眼睛都没眨,还是没反应过来。兰几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那个男人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真是该死。”江蓼站起来,拍了拍衣摆的灰。看到蓝裳下摆沾上了些血,他又皱了皱眉。
      顺李树林走回小屋,江蓼洗了个澡。今天肯定是出不了沧洲了。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怪臭的。
      江蓼换好衣服心情复杂地背着包裹走出院门。马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跑到院子外面乖乖站着正吃着草。江蓼走过去牵了缰绳,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茅屋,心头百感交集。
      这下,这段游历是真的结束了。左西楼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啊。不过,既然是来寻珠子,那么那些人今后也定会找到自己头上。
      沿着院子旁的榕树开始,便有一段浅浅的顺行车轱辘印和马蹄印。江蓼牵着马走在下山的路上,江蓼对那车马印来路心知肚明,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替兰几报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别翠峰山独踏征途,诬黑白债前誓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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