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浅谈》月如逝

8、回忆日常

　　荼蘼谢却一月有余，御花园无花可赏也是一月有余。

　　看着满园新绿，九月有些发蒙，宫中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却也是百无聊赖。怪不得后宫之中最兴勾心斗角了。否则还有什么其它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

　　时光徜徉，百无聊赖，九月都开始出现了幻觉，时常把自己想象成一株一动不动的常春藤……在这寂寞深宫之中，她渐渐的开始明白了，明白当初星月为什么会爱上严澈，又为什么会觉得父王不疼王姐不爱生活了无意趣……这只是因为她太闲太寂寞了，所以才会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看来生活并不能太过的安逸！

　　自打九月懂事起，她的父母就隔三差五的吵架，那场面可谓是面红耳赤鸡飞狗跳。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小小一只的蹲在地上玩泥巴，把它垒得高高的，再推掉，再垒得高高的，再推掉……就像她所对生活的理解，希望，失望，又希望，再失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九月的父亲过怕了穷苦日子。那种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滋味，他太过敏感，太过熟悉！其实……没有人想要过那样的生活，他更不想！所以他喜欢紧握手中每一点每一滴的财富。他教她坑蒙拐骗损人利己，偷鸡摸狗斤斤计较。为了能够少讨一顿打，为了能够安稳的生活下去，她都一一的去完成了。

　　那个时候的她就明白，那些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讲的所谓的圣贤道理君子小人，在现实与生计的面前都将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但是她的心里仍然有一丝的挣扎，不愿去相信……

　　十岁那年，她请教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先生，我的邻家有一位孤寡老人，他的儿子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如今他的腿脚是愈发的不方便了，却想给他儿子寄一封信。后来求到了我父亲那里。我父亲的意思是，礼尚往来，既然求人帮忙，当然也是要给予报酬的。再后来……父亲就让我抱走了他家唯一的一只鸡，顺带让我顺走了他家鸡窝里的唯一一颗鸭蛋。最后那颗鸭蛋还是我吃的。可是我时常会害怕，会恐惧，会心神不安。你说人的心为什么就这么的计较，这么的黑暗呢？那样白发苍苍的模样为什么不能换取一星半点的怜悯呢？”

　　老先生神色复杂的看了九月一眼，开口问道：“为什么鸡窝里的那颗……是鸭蛋？”

　　“……”九月。

　　他又沉思了片刻，仿佛明白了九月的意思，答道：“这便是人情世故。当你成长了，成人了，便会明白。你父亲出了力，得了报酬，这件事无可厚非。至于那颗蛋……”他又摸着九月的小脑袋，关切和蔼的说道：“每一个人都会犯下或大或小的错，你今天这般的问我，说明你已然是知错认错了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你也认识到其中的不妥，一切足以，无需介怀。”

　　九月愣愣的看着他，却不再明白自己接下去应该再说些什么了。如今回首这一段往事，对于错误的理解，她还是不能苟同。有些错不是认认就能释然的，它迟早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而错了，并不是认一认就完事，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忏悔，比忏悔更无法回头的是报应！

　　与忏悔相对的词是谅解。忏悔是必须的，而谅解就得因人而异了！可见一个有分量的错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甚至难以挽回……

　　错误这种东西呀！九月认为它并非那个老先生说的那般轻巧容易……它呀！还是不要轻易犯下的好！

　　那时，九月却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在心里莫名的升起些许惆怅来。那个老人家今后再遇到琐事，还能拿什么东西做为报酬来请人帮忙呢？又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这么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耗费精力，这份情是不是应该要说与他听，好歹换一份感激人情？

　　十五岁那年，九月的父亲去山顶摘野果，不慎从树上摔了下来，一个没落稳，掉崖了。其实集市上多得是这样的野果子卖，几个铜板就能换上好几斤。可是那也是需要几个铜板的代价的呀！父亲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哪怕一个子儿从自己的手里递出去，他……不舍得。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不舍得，却把什么都舍得了。

　　事实再次证明，有的错误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轻易的解决！

　　九月的母亲伏着尸首嚎啕大哭了一天。而九月则是静静的立在一旁，眼睛干干的，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感慨。

　　头七一过，九月的母亲便开始整理她父亲留下来的所有财产，打算悉数带回娘家……

　　当然她不属于父亲留下来的财产。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屋顶上，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它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同于星星的弱小，也不同于星星的璀璨。有那么一刹，她觉得她和那轮圆月其实很像，有着温和柔美的外表，却又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但是比起以往的任何一个晚上，九月过得更平静心安。

　　她知道，等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但是……或许她应该要习惯这样空荡荡的感觉，至少她可以这样想，至少……明天……她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