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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所以 ...

  •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和家里的一棵树,一个衣橱没什么两样,没有任何特点,也没有任何立场,要是愣说出有什么特点,了不起就是她经常向母亲毕恭毕敬说的那

      么几句话。

      这样一个人,会缩在雨中抽泣,可谓大大出乎了流川枫的意料,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回去。”他声音低沉而急促,与其是在安慰,不如说在呵斥。

      对方恐怕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不耐烦的成分,但除了捂住额头外,却全然没有别他动作。

      失去她的盒子,这痛苦的感觉远比所有催促都要强烈,以至于,流川樱下定决心,不理会她这位权威哥哥的只言片语。

      家丁们与北野老人呆呆地望着院中这一幕,打从心里觉得诧异。

      “回去。”他急躁地说。

      “没有了。”樱的声音远远地透过雨帘,仿佛从上个世纪传来,遥远,空洞,徒劳。

      这种徒劳何曾不是笼罩着流川枫的全身,他挺直身子,聆听了片刻大颗雨滴砸在油纸伞上的响动,突然猛地弯下腰,将地上那团小白东西用一只胳膊拦腰揽住,继而大步转身向屋

      里走去。

      这个时侯他也为难:一会,到底是应该将她随便地掷在席子上,还是应该用别的方法?

      不过流川樱的挣扎却省去了他的这番犹豫,刚刚走进屋宇,她便章鱼一般挣脱了那位兄长大人的臂膀,又继续像章鱼一般滑进侧屋,不再有半点声响。

      流川枫这才发觉,似乎她和章鱼的重量也差不了太多,当然这是说笑。

      “樱小姐,那屋里有干燥衣服,请您换上吧!我去做饭,一会就得。”北野老人隔着门板嘱咐了一句,便带着家丁们去厨房做饭了,毕竟这么多张嘴,单靠一个老头下厨,确实有

      些困难,而流川家又向来有尊重老者的传统,下人也不例外。

      满满当当的房子瞬间变成了空空荡荡,流川枫慢慢坐下,手掌张开,摊在火狐丸的刀柄上。

      虽然所有人都在艳羡他超强的能力,但他自己却也有瓶颈的难题。

      火狐丸者,烈火炼就,至高银狐王也,冰与火的极致理应在它身上完全展现,转换自如,所向披靡。

      流川枫,到现在为止,却只弄懂了冰的威力,至于火,他总不能很顺利地体会。

      当然,人人都说,他只有16岁,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在以后的岁月好好磨练,他却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不会像大家想象的那样顺利。

      侧屋里那女孩安静的如同墓园里的一块墓碑,所以他的思索没有受到任何打扰,当然,这在一般人说来,也算是一种胡思乱想,不过流川枫的胡思乱想就是这样的。

      直到推动门板隔扇的声音卡拉卡拉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将对于冰火的纵深暂时搁在一边。

      穿着一身藏蓝和服的樱站在门边,又高又瘦,单薄得有些难看,不过,她的眼眶是清新的,很明显洗去了哭泣的痕迹,只是栗色发尖仍然滴着水,仿佛泪珠已经从眼睛转移到了别

      处。

      “我去帮忙。”她的声音并不清澈,但却有种低沉的质感,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晚饭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条件有限,所以大家也就随随便便围坐在吊炉周围,炉上的铁锅里,正咕嘟咕嘟炖着香气四溢的浓汤,锅子的下面,是穿成串烤的吱吱的白薯。

      “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吃,比不得上面的饭食,不过味道还是凑合,大家吃吃看!”北野老头洪亮地招呼。

      流川樱一言不发拿起粗壮的铁勺,盛好一满碗非常有料的浓汤,进而双手递到流川枫的手中。

      她的动作利索而且果断,仿佛已经在这个地方吃过一年的饭一般娴熟,方才的孱弱,已经惊人地没了去向。

      流川枫看着手中的汤。

      一朵一朵的香菇与繁多的豆皮,是汤的主角,再配上切成小块的茄子、土豆与鳟鱼,那热腾腾的蒸汽充满了鲜香的味道。

      他把鼻尖凑近去,瞬间长长的睫毛便蒙上了一层雾气。

      突然,他觉得这也挺好玩的。

      不过流川樱可没什么想玩的心思,她默默拿过每个家丁手中的碗,盛好汤再递过去,当然,对待北野老头也不例外。

      北野老头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在炉子的阴影中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樱小姐,这个~~~谢谢你~”接过汤来,家丁们多少有些尴尬:虽然没有贵族血统,虽然现在被发配到墓园,但她怎么说,也还是流川家的养女。

      “不用。”流川樱照例用她那副不招人爱的低嗓门回应着。

      这是北野老人第一次清楚地听见她开口说话。

      “咣当!”突然一声脆响,正在认真喝汤的流川枫也不由得一惊,然后抬起头来。

      “实在过意不去,呵呵,你们,你们看,这年纪老了,就是手脚不听使唤~~~~”北野老人忙不迭地收拾自己刚才掉落的杯碟,一面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樱却宁可相信,恐怕八成,是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这位即将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老人。

      荒凉的墓园当然没有那么多有趣的节目,吃完晚饭洗过热腾腾的澡,经过旅途劳顿的众人便在渐渐安静下来的雨声中沉沉睡去了。

      樱被带到了她自己的房间,狭长的一间屋,里面家具虽然简单,但看得出是精心擦洗打磨过的,还是非常干净整洁,地板上的新席子,也散发出清香的味道。

      “让樱小姐住在这里,真的是很过意不去,墓园条件差,还请您多多包涵。”北野老头一边鞠躬一边这样说道。

      樱默默地弯腰下去,表示请他放心,等到一个人躺下来,盖好被子时,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其实这样,也很不错吧?对于自己来说。

      她在漆黑中睁大眼睛盯住天花板,然而很明显,什么都看不见。

      母亲大人,现在睡着了吗?对此,她抱有深刻的怀疑态度,怎奈此时此刻,她胸中那种正开始翻滚的感情,也无处宣泄。

      不过,夜,终究是静谧的。

      时间各有定数,不会因为什么事,夜晚就长一些,所以,当那第一束晨光理直气壮抛头露面时,即便是墓园,也笼罩上一层暖暖的色系。

      北野老人按照自己的习惯起身很早,做好简单的早饭烧好水,又不停手地帮助流川宅的家丁们套好返程的马车,为流川枫摆好木屐。

      “哎呀,都让老人家做了~~~~~~”家丁们很过意不去地说。

      “哈哈哈,干活也算是一种修炼吧!又没有别的事情做!”北野老人开朗地回答。

      流川枫端坐在正堂中不声不响地喝着茶,樱将一盘方方正正的羊羹端到他面前,又膝行着退在一边。

      这种传统的早餐,他已经至少有两年没吃过了,不过流川枫向来觉得,羊羹的味道还是很讨人喜欢,不过爱干净的他,断不会直接用手拿起来往嘴里送。

      “喂,竹签。”他招呼道。

      樱从雪白的袖管里拿出一个鹅黄的布包,层层打开后,双手将一枚镶银的签子递到她那位兄长大人的面前。

      墓园里会有这么奢侈的竹签,这点倒是让流川枫吃了一惊。

      话说回来,羊羹,还真是很好吃的醇厚味道,他喜欢。

      “少爷用完膳,就可以启程了,一切准备就绪。”家丁们聊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樱继续端坐在一旁,似乎在研究院落中一株小小的矮树。

      流川枫细细地咀嚼着那块细腻的羊羹,突然发觉,安静中除了自己牙齿间细细碎碎的声音外,剩下的空间大得有些尴尬。

      她就那么沉默地坐着,栗色的发丝直直地垂下来,盖住整个脸颊的侧面,只能看到一点鼻尖。

      “喂。”他冷不丁地开了口,她,则缓缓扭过脸来。

      “兄长大人?”流川樱向前探了探身子问。

      流川枫发觉,自己那个“喂”,似乎有点失败。

      “什么盒子。”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向墙角斜了斜,含混不清地问。

      听清楚这句话,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种发问,流川樱的面孔,从疑惑到平静,又挺顺利地过渡到一种特殊的苦笑。

      “没有什么,”她摇了摇头:“我既然身处此处,再想念那种东西,是不对的。”

      流川枫没再对这句回答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呼噜呼噜喝完羊羹盘子旁边的汤,匆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少爷,要走吗?”家丁们见状纷纷围拢上来。

      他点点头,握了握火狐丸的刀柄。

      樱将木屐又重新摆了摆正以便他穿用,随后跪坐着毕恭毕敬匍匐下身子,额头触到搁在地板上的双手。

      马车飞快地驶出墓园,奔向远方。

      流川樱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原来,她只以为这里的天空,也是阴霾的。

      世间的一切或许有很多原因,但不会是一个结果,想象中的东西,或许才是最肤浅的东西。

      不会因为是墓园,所以就不该有晴朗的天际,这道理说不通。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那一丛丛的墓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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