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你在海的那一边》安紫茵

2、【2】阿米莉亚

　　天色已暗，明月挂于苍穹，稀疏的星子点缀其旁。阿米莉亚此时刚刚下班，却没有按照以往的路线直接回家。她按照羊皮纸上的地址幻影移形到一家位于奈恩的巫师餐厅，在门口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用魔杖把一身严肃的黑袍换成了适合外出就餐的晚礼服。

　　蓝色的及地长裙，每一层的裙边上都绣着蕾丝花边，一字领凸显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微微反光的水晶发饰已经牢牢固定别在了头发上，让阿米莉亚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她踏入这间海边的餐厅，很快被侍者领到预订的座位旁。

　　从这个靠窗的二人座正好能看到洒满银辉的海面，却丝毫感受不到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餐桌上的烛火摇摆跳动，花瓶里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餐厅中央，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弹肖邦的夜曲，缓慢柔和的琴声似月光般在餐厅中静静流淌。

　　如今年近三十的阿米莉亚终于抵不住家人时不时的询问与同事一如既往的热情撮合。上周，她答应了一名男巫的邀请，约定在今晚共进晚餐。

　　十年过去，阿米莉亚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模样。她已经从魔法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成长为司里手握实权的人物。阿米莉亚的相貌并不出色，但在平凡外表下掩藏着的却是一颗聪慧的头脑。聪慧的头脑、背后的家族和一帆风顺的仕途——这才是她身上令人感兴趣的地方，想来今天的那位男巫也不外如此。

　　这般想着，阿米莉亚对今天的见面逐渐生出了倦怠。说起来，阿米莉亚的心思也极其矛盾。一方面，她认为爱情并不是维系婚姻最重要的因素，契约精神与比虚无的爱情更容易衡量的物质条件才是一段婚姻能否经营下去的决定性因素；可另一方面，她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那种蜂蜜般甜蜜的深深爱意。她一直在逃避于两者间做出抉择，工作是个不错的借口。于是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而很幸运的，她的职位也越升越高。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已经被她深埋心底的最真实的原因。她已经不常想起那个原因和它背后的往事了，这总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傻。她的理智不止一次告诉她，像她这样始终沉浸在十年前的旧事中对于现在的生活没有半分好处。他是一名被关在阿兹卡班的犯人，说不定已经失去理智和健康；而她是阿米莉亚博恩斯，司长的助理，一颗正处于上升期的新星，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

　　五分钟后，那名男巫匆匆赶到，为自己的迟到再三道歉。阿米莉亚曾在来之前看过他的简历，一名年轻有为的律师——说起来两人还算是同行。也许中间人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牵线。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让人惊讶。相似的出身、相似的工作环境无疑给两人制造了很多话题。阿米莉亚一边听着男巫对于费力拔博士烟火专利侵权一案的独特见解，一边细细喝着红酒。在男巫第三次无意间提及这是他的擅长领域后，阿米莉亚依然面带微笑，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海面。

　　还是那被银辉覆盖的平静海面，阿米莉亚转回脑袋，耐着性子继续听男巫说话。

　　“我看过他们提交的专利。权利要求书很明显是自己写的，一点章法都没有，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这才让对方钻了空子，不过——”男巫很有气派地晃着脑袋，对扮演倾听者角色的阿米莉亚十分满意。

　　阿米莉亚的耳朵却在此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刚刚节奏欢快的《小狗圆舞曲》结束，钢琴师开始弹奏新的一曲。那旋律她是如此熟悉，即使她已经有那么久没有听过。

　　“博恩斯小姐？”

　　阿米莉亚回过神来，冲对面的人勉强一笑。“他们换了一首新的曲子。”她解释道，不料男巫却来了兴致。

　　“如果你想——”

　　“不用了，”阿米莉亚冷硬地拒绝，“我们还是好好吃饭吧。”

　　男巫有点古怪地看着她。没过多久，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老话题，阿米莉亚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却被耳边的旋律拉回过去。

　　那是差不多在十年之前，他们那一届的毕业舞会。舞会开始前，波特向伊万斯求婚，大家为他们送上祝福。她端着一杯饮料，拿不准要不要去邀请小天狼星跳最后一支舞。许是梅林听到了她的心声，小天狼星竟然主动向她走来。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将手递给他，和他一起走进了舞池。

　　那首曲子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一步之遥》。在这首曲子的伴奏下，他们跳了一曲热烈的探戈，阿米莉亚的心从未像那时一般因为喜悦狂跳不已。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与虚假的甜蜜之中。理智终于小心地退出，临走时还不忘宣布这一支舞会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放纵。她小心地喜欢了她那么久，自然不会在最后一刻叫这一切功亏一篑。

　　更何况，局势动荡，前途未卜。她能大致猜出小天狼星选择的路，那该死的理智告诉她这实非良配。她和哥哥埃德加、和小天狼星终归是不同的，她是那么的普通，没有投身凤凰社的勇气，所能做的也只是暗暗的支持和羡慕。既然他们所选之路不同，那么……

　　“我听说你毕业以后要加入凤凰社？”

　　“对。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我不会。”

　　“为什么？”

　　“我的父母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他们经不起失去第二个了。他们把我安排在了部里。”

　　“很好。看来你也是听话的乖宝宝，是不是？”

　　一曲终了。阿米莉亚站在原地，看着小天狼星一言不发地离开。也许她应该向他解释，她想到，可这使一切都变得更加糟糕。她大哭了一场，于次日乘着特快列车离开霍格沃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过去七年的暗恋已经扎根于此，同那尖尖的塔顶、不断变化的楼梯和黑湖里的巨乌贼紧紧缠绕在一起。她对自己不止一次地说过，就让一切都留在那里吧，这难道不好吗？她只需要一场酩酊大醉，一个新的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让一切都留在过去，难道不好吗？

　　“博恩斯小姐，你没事吧？”

　　阿米莉亚抬起头，看到男巫关切的眼神。她发觉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两道泪痕在不知不觉间挂在脸上。“抱歉，我去一下盥洗室。”

　　她忽略掉男巫的欲言又止，起身离开。那首曲子已经结束，阿米莉亚在心中宽慰自己，不会再有什么能勾起往事，不会再有什么能扰乱她的思绪。她是阿米莉亚博恩斯，和小天狼星布莱克扯不上半点关系的阿米莉亚博恩斯……

　　“女士，您好。观景阳台已经封闭。”一名服务生对她礼貌地说。阿米莉亚抬起头，突然呆住。她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魔咒。一秒，两秒，三秒——

　　“谢谢你，”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可否请你告诉那桌的那位先生，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服务生应下她的请求。阿米莉亚看着他走远，想起了记忆中那双永远神采飞扬的灰色眼睛，那双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生命之中的灰色眼睛。对于今天已经够多的了……她逃一般地离开这家餐厅，来到海滩上透气。

　　永不停歇的海浪声带给她些许安慰。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海滩上，已经变回了先前的黑色长袍。大海已经没有了适才在餐厅远观的平静柔和：冬日的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暗色的海浪猛烈地击打着海滩——正如她表面的平静，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找到一块岩石坐下，竭力抚平内心翻滚的情绪。

　　也许她不应该贸然答应这场约会，也许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整，也许是今天有太多的巧合……她罗列出一条条看似有力的理由，希望能再次说服自己。但那些已经帮助她逃避十年的理由在这一次已经形不成任何掩护……

　　承认吧，阿米莉亚……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渐渐苏醒，像一只小动物似的啃噬着她的内心。你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小天狼星布莱克……你还爱着他……

　　这次，阿米莉亚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十年，这足够长了，就算她有一屋子的理由也早晚会用完；更何况，她已经疲于逃避，疲于自我欺瞒。承认吧，阿米莉亚，承认你对他的爱——就算是孤老一生，又如何呢？

　　阿米莉亚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出手将一绺头发别在耳后，轻轻启唇：

　　“我似乎还没有忘记他……也许这就是爱吧。”

　　几乎要融入夜色与海风的喃喃自语后，阿米莉亚突然笑了。这肆意的笑声出现得荒诞且毫无道理。伴随着这看似荒诞的笑声，泪水再度落下。阿米莉亚忽然想到阿兹卡班在北海之中。小天狼星也是能听见这海浪声的，或许此时也有海风拂过他的面颊、月光笼罩他的四周，或许此刻沉默的海也在给他带来慰藉。

　　“我爱你，小天狼星。”阿米莉亚轻声说。她知道这句话会永远封藏在这一晚的海风与浪涛之中，沉默的天空与大海是最好的见证者，但她依然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希望风能做一次信使，将这句话带到海的那一边，带到小天狼星的身边让他知晓。

　　坐在岩石上的阿米莉亚望着海面，唇角带着笑意，目光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是过去，也许是现在，又或是不可知的未来。

　　海的这一边，她将思念寄于风中；海的那一边，他重拾故梦，与卿重逢。在他们之间，海风微咸，涛声不断，像是永不停歇的吟唱，周而复始的轮回。

　　思念，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