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你在海的那一边》安紫茵

1、【1】小天狼星

　　夜幕漆黑，狂风怒号，立于北海之中的阿兹卡班终于迎来了寒冷的十一月。远方的海面静谧而神秘，近处的海浪却毫不客气地拍打着礁石，击碎的水花时而落在随着潮汐摇荡不止的甲板上。天气如此恶劣，平时站岗的狱卒都缩回了温暖的塔楼中，摄魂怪们则被释放出来尽情享受着饕餮盛宴。黑暗几度要被尖叫声刺破，但很快一切就再次归于沉寂。

　　突然，弯月在阴云中勉强露出脑袋，将微弱的光亮洒向这座坚实的海中堡垒。淡淡的月光透过穿梭在阿兹卡班上空的黑影，通过一扇开得很高的小窗照进一间牢房之中。这间牢房中唯有一名男人蜷缩在角落。他的头发很乱，衣服也破旧不堪，身上盖着的薄毯似乎沾着好几个世纪的污垢和先前数名犯人的血渍。

　　此时的小天狼星布莱克还沉浸在梦境之中。不得不说，之前那些快乐的记忆——霍格沃茨，詹姆，掠夺者们，凤凰社——已经被那些怪物搜刮得差不多了。就连他童年时带着弟弟雷古勒斯一起恶作剧结果被沃尔布加追着乱跑的记忆也在来阿兹卡班半年后被摄魂怪贪婪地吸走。如今的小天狼星眼神愈发空洞，只留下一个日渐衰老的躯壳和那个不断在脑中盘旋、让他始终保持理智的信念。

　　今夜注定是特别的一晚。小天狼星已经很久没有做梦——很久没有踏入一个如此温柔的梦境了。他感觉自己被暖意包裹着。他惊喜，他贪恋，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好让这个梦境继续下去……

　　这是霍格莫德的地界。似乎是初春，水声潺潺，树木刚刚抽出新芽。他发现自己的前方是一座石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走了上去。

　　“小天狼星！我回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他惊讶地转头，发现那是一个赫奇帕奇的姑娘。

　　阿米莉亚博恩斯，一个名字突然冒了出来。小天狼星发现女孩手中拿着一把粉红色的锁，上面刻着他们二人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一把锁上？”他不动声色地问，抬眼看着脸颊微红的阿米莉亚。

　　“这把锁是用来许愿的，”阿米莉亚一本正经地说，“希望我们的N.E.W.T.考试一切顺利。”

　　如果不是詹姆和莉莉在上学期也在这座桥上挂了一把锁，小天狼星几乎都要相信阿米莉亚说的话了。也许赫奇帕奇只是表面看上去比较老实，其实并不傻——他在心中想到。

　　“可为什么锁的颜色是粉红色的？”他皱起眉毛，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更喜欢我们学院的颜色。”

　　“因为这是我的幸运色。”阿米莉亚干巴巴地说。小天狼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睁眼说胡话的样子。

　　“但这不是我的幸运色。我们应该把锁刷成一半粉一半红。或者我们干脆一人一把锁。你刚刚应该买两把才对。”

　　事实证明，他说谎的本领并不比阿米莉亚差。他看着身旁的女孩抿起嘴唇，在心中偷笑不止。他很想知道她要如何接话。

　　“我身上的钱都买书和羽毛笔了——而且只剩下最后一把了。”她急急说道。小天狼星看到阿米莉亚着急认真的模样，突然有点不忍心继续逗她了。就在他动恻隐之心的时候，阿米莉亚已经动作利落地将刻着两人名字的锁锁在了栏杆上，将钥匙拔下来递给他。

　　“将钥匙扔到河里，我们的愿望就能实现。”阿米莉亚极其认真地说，小天狼星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却有点想笑。

　　“真的吗？”他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好啦，你快点扔吧，我还要回去复习魔法史呢。”

　　拜詹姆所赐，小天狼星很清楚这把锁的寓意。相传，把刻有两人名字的锁挂在桥上再把钥匙扔进河里，两人就可以获得白首到老的爱情。小天狼星时常打趣詹姆的终不悔改的痴心，语气中常带着一股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尖酸。纵是如此，他也从没想过要与哪个女孩携手终老。

　　只因他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他知道真心是这世上最难求的东西，因此总是以一片赤诚来回报自己的几位好友，也因此总是以极其小心的态度来对待爱情这种最为捉摸不定的东西。

　　女孩们的疯狂举动无非是因为他的外表，因为他在学校的风头。小天狼星曾抱着玩玩的态度尝试过和她们其中的几位打交道，最后均以不愉快收场。小天狼星不耐烦拿出自己在夜游时躲避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的劲头来琢磨女孩子的心思、讨好她们，而幻想着得到美满爱情的女孩子也受不了这样的冷落。对于小天狼星来说，一场冒险带来的刺激远比一个女孩对他的倾慕与赞美来得实在。

　　但是阿米莉亚和他之前接触过的女孩都不同。她不会用迷恋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觉得不自在，也不会自顾自地找一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来避免冷场。相反，她是一名很好的倾听者，仅有的几句发言也总是直中要害。

　　在詹姆与莉莉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多后，出于私心，小天狼星并不想失去阿米莉亚这样一名忠实听众和看着顺眼的伴儿。但他也绝不会因此就扔下这把钥匙和别人许下誓言。

　　于是他做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实则将钥匙紧握在掌心。他看着阿米莉亚盯着河面傻傻地笑，心好像突然被触动了。他想起来几年前堂姐安多米达提起那个唐克斯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傻笑，然后她义无反顾地走出家门、抛下所有去追寻她的爱情。

　　小天狼星张开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是因为愧疚吗？在那一刻他想，也许这就是真心，也许他可以试一试……

　　然而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毕业在即，阿米莉亚告诉他自己要去魔法部，而小天狼星告诉她自己要加入凤凰社。阿米莉亚固执地认为巫师界的和平不能仅靠一个民间组织，而小天狼星则坚持认为魔法部藏污纳垢充满着权术与阴谋。两人不欢而散，失去了彼此，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再后来，小天狼星将这些事渐渐遗忘。在他的生活中有太多刺激的、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了——詹姆的婚礼，凤凰社的任务，哈利的出生……那把锁，那个看似老实的赫奇帕奇姑娘以及与她短暂的交集，早就被他搁置在旧时光中。他以为自己早就将它们忘了，只是年轻时候的许多事是根本忘不掉的。它们总会在一些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唤醒它们的也许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衣服上一个相似的图案，语气中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它们挣脱岁月的枷锁浮出海面，提醒着这都是他经历过的，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小天狼星突然有点希望自己将那把钥匙扔下去了。梦境如他所愿，迅速切换到海边……黄昏的海面荡漾着细碎的橙金色，他赤着脚站在海边的沙滩上，任由微凉的潮水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抚摸脚趾，感受着脚掌慢慢陷入湿软的沙滩。一把带着锈迹的钥匙在这时被冲到他的脚边。他蹲下来捡起它，发现正是记忆中的那一把——那把后来被他保存了很久的钥匙，那把能打开七八年霍格莫德初春桥头的锁的钥匙，那把承载着誓言与心愿的钥匙。

　　它跟随着溪流汇入江河，跟随着江流沉没海底，又在海底被洋流带至北海，来到他的身边。似乎是承载着十八岁少女最纯粹的爱恋与祝愿，穿越大海星光、穿越溯流往来的鱼群、穿越数年充满爱恨离别的光阴，最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摩挲着钥匙上的锈斑，突然感到有强烈的光芒打在自己的脸上。他举起一只手遮挡，透过指缝慢慢睁开眼睛……

　　小天狼星睁开眼睛，水晶一般的梦境在此时打碎。他靠在肮脏牢房的一个角落里，手里捏着一角毯子，冷冽的月光正笼罩着他。他松开捏住毯子的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发现了脸颊的湿意。那把一直在记忆中沉睡的锁突然浮现眼前——

　　小天狼星与阿米莉亚
　　一九七八年三月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清晰的一点，记忆开始迅速地扩张、蔓延，如同溶液中不断生长的结晶。他甚至想起了阿米莉亚将那把锁挂在了石桥的第三根栏杆上，旁边是一把墨绿色的新锁和一把已经开始掉漆的蓝色的锁；他还记得那天的天很蓝，阳光很淡，草地上开着小朵的白色雏菊……

　　一个黑影出现在牢房过道，似乎感受到了幸存在这里的情绪，兴奋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快，两三个还未尽兴的同伴就被召唤到这里。阿兹卡班已经许久没有新的囚犯，它们在栏杆外贪婪地吸食着这新鲜的快乐情绪。

　　小天狼星的双眼逐渐变得呆滞。“阿米莉亚……”他喃喃着女孩的名字，却忘记了自己为何要叫她的名字，正如他过去那些年将她遗忘在记忆深处一样。

　　窗外，海涛声不歇，阴云将弯月重新遮住。黑暗重回小小的牢房，摄魂怪们心满意足地离开。

　　屋内，小天狼星呆坐在角落里，遗忘了重温当年的旧梦，再一次失去阿米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