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王爷要人不要命》何九九

26、跟我走

　　那夜，萧时复还告诉今朝一件事——

　　“杨儒源是秦语柔的人。”

　　今朝回：“我知道。”

　　杨儒源看着是个粗人，其实一点都不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将一瓶药放在她的暗格子里，太难了，除非，他是同伙。

　　秦语柔还是急了，若是晚些，布局得缜密些，许杨儒源就不用暴露身份了。

　　如果自己在惩戒堂上说出——房内无药，药却被人搜出，不是我有问题，就是搜房之人有问题，为避免遗漏，让奸细混入修罗殿，请彻查所有人——这般的话，杨儒源就被她拉下了水。

　　她没有说，就是告诉主子，这事，她不追究，也不必细查。

　　.

　　那夜，今朝也问了萧时复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先前曾问过，只是话赶话说到了别处，并不曾从萧时复的口中得到答案。

　　今朝：“你如何知晓秦语柔会对我下手，又为何不与我说？”

　　萧时复：“你生性淡然，得罪的人不多，可却有人暗中掉了你的任务牌，能接触到任务牌、还能不着痕迹的调换，还恨你的人，不难找。”

　　刚好，秦语柔跟着萧惊落来到修罗殿。

　　秦语柔并无功夫，要盯牢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避开萧惊落就行。

　　刚好，秦语柔对付今朝也是暗地里行事，得避开萧惊落。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知道了秦语柔定下来的计划——在不归阁等修罗殿半个殿的主子头们聚集在惩戒堂的时候，让人将密信送到惩戒堂仇戾的手上，逼着他们不得将此事私下解决，她还刻意在惩戒堂汇报此事的时候给萧惊落送甜汤，然后就不着痕迹的跟了过来。

　　知晓计划之后，他也曾想过是否要跟今朝说，只是，只想了一下，就闭了嘴。

　　他都能查出对付今朝的人是谁，萧惊落会查不出？

　　萧惊落查出来了，却闭口不谈……

　　伤了他的人，还想蒙蔽他的人的心，天下间哪有这般的好事？

　　所以他放手不管。

　　一来他想让萧惊落看看，看看他的女人是怎样的狠毒？

　　二来他想让今朝看看，她效命的人是怎样的人？怎样一再宽容那害她之人。

　　三来今朝不喜他对人下手，那么，他逼着萧惊落自己下手，谁让秦语柔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伤害花朝。

　　秦语柔是秦相嫡女，萧惊落需要秦相的支持，若她不犯大错，此生定然富贵无虞。

　　毕竟，以萧惊落的性子，再怎么喜欢今朝，皇位上，那个站在世人面前与他平起平坐的人都不可能是今朝这个身份会被世人诟病的人。

　　所以，若是对今朝下手的原因是怕今朝危及自己的地位，那秦语柔明显多虑了。

　　在萧惊落的心目中，皇位、名声重于一切，这些女子的这些小伎俩压根就顾不得看。

　　他一直以来，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权利。

　　而秦语柔竟然敢将手伸到修罗殿中，连堂堂惩戒堂的副堂主都收归麾下，这显然，触犯萧惊落的逆鳞。

　　能跟他一起坐在皇座上的贵族女子很多，何必要挑一个不听话的？

　　所以，等萧惊落不需要秦语柔这个宰相嫡女身份的时候，就是她凄凉下场的时候。

　　萧时复没有说第三点，只是将前面两点说了出来。

　　可今朝却猜了出来。

　　萧时复没有辩驳，他摸着今朝的脸，轻柔的低语：“她要挖我的心，掏我的肺，断我的根，我怎么能容她？”

　　今朝：“……”

　　月夜静逸。

　　今朝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知，他也该知，今日惩戒堂堂审，那个凶手就算是真的凶手，揪出凶手的人真的以为是自己揪出的，可终究是太巧了。

　　主子聪颖，怎么可能猜不出？

　　他又知晓自己和萧时复的关系，如果想不到萧时复可能就在自己的身侧？

　　萧时复，已然危矣。

　　这一点，她知道，萧时复也应该知晓。

　　萧时复沉默了一会，开口，还是那句话：“你走吗？”

　　今朝回头，她看不清笼罩在黑暗中的萧时复的眉目，可是，她能想象到，他的眸如何看着她。

　　她……

　　朝夕阁共处的这些时日，她诸般话都已经说过了，好的、坏的，威胁的、恳求的……

　　他不肯走，哪怕知道自己危险，还是不肯走。

　　她能奈何？

　　她不能奈何！

　　那日之后，今朝再也没有劝萧时复离开，当一个人想留的时候，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而走，尤其是萧时复这种人，他这种人，只有自己想走的时候才会走。

　　她想，没事，惩戒堂堂审，萧时复并没有露出马脚，以主子的稳妥性子，定然不会轻易出手。

　　她想，没事，他是南梁王，是想争夺王位的主，怎么可能在这里耗太久呢？

　　可没想到，这一耗，又是十几天，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想要夺位的王爷，这般的闲吗？

　　闲到好像可以在朝夕阁呆一辈子一般。

　　他是真的想夺皇位吗？

　　告诉他，他的人被主子拔了，他不在意。

　　告诉他，他在朝堂上被主子的人污蔑了，他不在意。

　　告诉他，他被刺重伤、在南梁王府养伤的假话被主子知晓了，主子正在暗查他的下落，他不在意。

　　他什么都不在意，他甚至拿自己的命都在玩！

　　这样的人，真的，想夺皇位吗？

　　今朝没办法，她舍不得杀他的软肋被掐得死死的，她没办法了。

　　但凡她真的能狠心对他下手，今日的困局，她起码有一百种、一千种突围的方式。

　　可现在……

　　她只能等，等萧时复自己离开。

　　可她不知道，这个等，要等多久。

　　.

　　萧惊落来过朝夕阁。

　　他来的时候，萧时复正背对着他，给墙角边的迷迭香洒水。

　　萧惊落进来之后，视线在那迷迭香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了萧时复。

　　那一刻，今朝觉得自己的心跳如蹦兔一般，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瞬，就收回了视线，进了房内。

　　只是，离开前，又瞥了那枝头带着水滴的迷迭香一眼。

　　今朝靠在门上，看着从拐角走出的萧时复，问：“你还不走吗？”

　　萧时复摇头，依旧是那句话：“你走，我走。你留，我留！”

　　今朝眼带了绝望，萧时复离落入主子主子之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今朝真的绝望了，真的以为萧时复不会离开。

　　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等到他的离开。

　　.

　　奴仆房内，萧时复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

　　这是叶旌传来的信息。

　　这次传递消息的纸条并没有如以往一般，拿到手、看完就立马捏碎成粉末。

　　这张纸条，他垂眸看了很久，第一次在朝夕阁喝了酒。

　　一直喝到天黑，幽黑的眼眸方才一闭，手上纸条再次捏碎成粉末。

　　那天晚上，今朝在床榻上睡着。

　　她的睡眠向来浅，耳边听到轻微的衣袖声，双眸就立马打开。

　　但那人却没有走近，而是在离床榻不远处的茶案桌旁坐了下来。

　　夜光幽幽，透过窗棂，照射在那独坐的人身上。

　　是萧时复。

　　半夜三更，他来做什么？

　　与萧时复接触越多，她越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儿时的他，是个看起来高冷，实则是个温和想要人关怀的人。

　　而如今的他，时而温和，时而精明，时而狡诈，时而狠辣……

　　她看不清楚他，也不明白他。

　　许是因为十年的时光，真的太久太久了。

　　萧时复独坐良久，方才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暖着茶壶的炭火未消，这炭火是主子专门送过来的，能燃一夜，确保她一夜都有温水喝。

　　茶壶中倒出的水在深夜里冒出了袅袅水汽。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灰暗。

　　“花朝，我要走了。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他终于愿意离开了？

　　这个消息让今朝猝不及防，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回答他的后半句话。

　　萧时复已经再次开口：“我知道你又要说你不是花朝，可我知道，你就是。”

　　“花朝，你说你是心甘情愿的给萧惊落做死士，这么多天来，我也看出来了，你确实是心甘情愿的。我在死士营里找了很久，地牢也去看过，每个院子都去找过，可是没有找到夕儿。花朝，萧惊落救了夕儿，却从没拿夕儿要挟过你，他让夕儿远离死士营，去过了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你感激，所以你心甘情愿的为他买命，所以我在死士营这些地方找不到夕儿，是吗？”

　　今朝沉默，没有开口。

　　她早就知道萧时复并非常人，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在朝堂中屹立不倒，让主子视为第一劲敌。他能够查遍死士营，知道夕儿不在此处，能透过她与主子相处的蛛丝马迹，觉查出夕儿的安危和处境，也是在意料之中。

　　“所以，你视他为恩人。可花朝，就算你跟他呆了十年，就算你不承认，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更加的亲近我。你就是当他是主子，可你当我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今朝沉默。

　　当他是什么？

　　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当他是时哥哥啊，是十年前，那个宠她、对她好的时哥哥，那个家破时带着她和她妹妹逃亡的时哥哥啊。

　　不然，她怎么会违背主子的十年恩情，偷偷的将他藏在朝夕阁里。

　　可她没法认，因为，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花朝。

　　她一旦认了自己是花朝，事情只会朝着更加不堪的地步滑去。

　　她没法认，只能反驳，可她的反驳，他不认。

　　所以，还不如不开口，不如就这样，沉默的好。

　　萧时复也沉默了一会，他慢慢的喝完了手中的茶。

　　抬头，幽亮的眼睛透过幽幽黑夜，看向她。

　　“花朝，你不是要还恩吗？你欠他的情，我帮你还，再大再重，我都能还。你还他，只能拿你的命帮他多杀几个人，这种事，任何一个死士都能做到，而我，能给他他更想要的，他不是想要皇位吗？我可以将皇位给他。”

　　黑暗中，今朝苦涩的笑了笑。

　　姑且不论他放弃皇位这件事靠不靠谱、真不真实，就论人情——主子的人情不好还，他的人情何尝就好还了？何况还是皇位这么重的东西，她还不了！

　　萧时复：“花朝，你不用去想我的人情好不好还，你忘了，十几年前，你娘将我带回你家，那时，我觉得人活着好无趣，本是打算轻生的，是你，救了我一条命。我在你家，吃你家的，住你家的，那段时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所以，若论欠，是我欠你，不是你欠我。但，我不是为了还欠你的情，我是真的、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当什么皇帝、王爷，我不喜欢做什么皇家的人，明明是一家人，却尔虞吾诈、彼此算计，无半分亲情，我喜欢在顾家的生活，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这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回到顾家，就是跟你继续生活下去，我们可以跟夕儿一起，帮夕儿找一个好夫婿，我们四个人开开心心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

　　“这些年，我把咱们在庆陵的家买回来了，还买了几个店铺，哪怕什么都不干，都不会缺钱，你想做点买卖，咱们就做点买卖，你不想，我们就收租。我们就守着彼此，你不用去刀头舔血，我不去管皇家恩怨，这样好不好？”

　　她、夕儿、时哥哥，一起回庆陵，在梦里的那个家里继续过着恬静安逸的生活？

　　那好像梦一样美好的生活？

　　今朝承认，萧时复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