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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护国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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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景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的一阵清凉,某个瞬间他有点晃神,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
几点了,上班该迟到了。
柔软的触感让他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这不是她的沙发。
哦,都忘了我现在已经无班可上了。
随即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醒了醒了,这下终于保住狗命了,呸呸呸。”
一个微热干燥的手掌贴在额头,然后出现一张娃娃脸,盯着他的眼里看了半响叹息一声。
“哎,好像昨天手抖了这里都没缝好。”
宋云景惊愕的看着对方,抬起手摸了摸左脸,却碰到一层黏稠的药膏,更可恶的是他微微一张嘴,这药膏就会流进嘴里。
巨苦。
“别动,碰坏了你赔的起吗?”
手掌被人毫不客气的打掉,宋云景简直要“呵呵”出声了,这是哪里来的缺心眼,这明明是他的脸好吗?他怎么就不能碰了。
“喝药!”
那刺鼻的味道冲的人能把隔夜饭吐出来,宋云景撇了撇嘴,哼。
“喝不喝?”
“哼。”
刘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毫不相让。
“他多大,你多大,差了二十多年,你跟他计较什么,再说要计较能不能等养好伤,欺负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不算什么,但是我们袁家绝对不能欺负病残。”
“哼,就是因为他,姐的名声都被毁了,我没毒死他就是好的了。”
“你以为我不想毒死他吗?太子在外面等着呢!”
一个白须老头狠狠地敲了缺心眼一下,躺在床上“四五十岁的病残”打了一个寒颤,这是他的主治大夫吗?
老头还算是比较麻利,三下两下就把一碗药直接灌进他肚子里,愣是让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宋学士如何了?”
老头摇摇头头:“算他运气好,没烧坏脑子,但是破相了。”
太子一脸同情,补偿他这么多年的委屈,父皇决定授予他一个四品御前书使,眼看着他就要实现多年以前的宏愿了,可是……
不能入仕,一个极好的念头闪过脑海,太子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露出一抹微笑:“宋学士好好养身,待身子好了以后,才能为孤,为朝廷效力不是。”
“嘿嘿,谢谢殿下,殿下慢走。”全程懵逼的宋云景抓了抓下巴:“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慰问下属,倒像是在打量商品。”
“哎,破相的老男人,我简直不能想象以后怎么活?”袁太医盯着他上下看,将后者看的心里发毛。
美衣的名声已经坏了,怎么又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幸亏荆州离京城远,趁还没传过去,这婚事必需提前了。
“你,你懂什么,疤是男人的勋章,这是我为我儿子留的,我骄傲,对了我儿子呢?喂喂喂,我问你话呢,我儿子呢?他没事吧!”
“哦,你还记得你有儿子呀!”老头子一听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乐了:“才想起来呀,在后殿睡着呢,那孩子,慧极必伤。”
“什么玩意?就问你能治吗?”
想起那个蕙质兰心的男孩,袁守义摇摇头,他答应了她不会说便对谁都不会开口:“他吃完药睡下了,你失血过多不宜走动,我会将人接到我徒弟的医馆上,到时候我会经常去看他.”
宋云景眨巴眨巴眼睛:“啥意思?住院?这么严重,那住院费怎么交?咱这里的贵族有没有医保,大夫啊,一看您就特别仁慈,能不能打个折?那我能看看他吗?”
“都说了不能看,你怎么这么聒噪。”老头子这辈子就见不得罗里吧嗦的人,立刻又灌了一碗药:“再废话你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宫里不能留宿。”
“我不走,我这伤还没好呢。”宋云景想了想突然眼睛一闭装死,谁知道出去以后还有没有人再来刺杀他,这次是他运气好没死,下次就说不定了,哎呀,太恐怖不敢想。
结果眼睛这么一闭就真的睡了过去,所以他没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静静的看了他半响。
“姐?”袁薄衣指了指窗外:“爹快来了,赶紧走吧。”
“……”袁美衣眼神复杂的看了宋云景一眼。
袁薄衣已经急的快跳脚了:“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知道。”从怀里抽出一个香丸放在香炉里,一股沁鼻的幽香随意洒满医室,她将剩下的香囊放在他枕边。
这大概就是她离他最近的距离吧!也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即使他声名狼藉,即使他不在年轻,即使他已经毁容,她却无耻的心动了。
那条伤口从左侧眉峰划过大半个脸颊,他没喊过一次疼,一个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撑到了今天。
世人的诋毁她也经历过,她知道有多难受,人人都看着你,恨不得拔光你的衣服,然后笑嘻嘻的问你冷不冷,你说冷,她们会更加讥讽的吐出刺,扎的你浑身流血,你只能说不冷,裹上一层又一层的防备,蜷缩在洞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晚。
还有这张脸倒是显嫩,她以前总觉得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太女气,上了年纪的人都会留须,他却刮的干干净净,一根不剩,倒是看着年轻了不少,如今怕是更难娶上媳妇了。
视线又转到他的头顶,几缕白发夹杂在黑发里面尤其突兀,是啊,他都三十六岁了,比她整整大了十四岁,他在遭遇一切时,她还是个孩子。
一声叹息淹没在药香里,袁守义带着宋子与走进来时,皱了皱眉,这可是极品药香,谁这么浪费点在这里。
“呐,我就说你爹还没死吧,脸上的血管多,看起来可怕但是伤不了性命。”
宋子与确认过才点点头,朝着老太医拜谢,后者不在意的罢罢手:“你们这俩个烫手山芋是没事了,倒是害苦了老夫。”
“恩?”
看着小孩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袁太医生气的别过头:“走走走,儿子都这么大了,这绝对不可能,我一定是想多了。”
不知为何,一见到宋云景,他总有一个安心的感觉。
他救了他,不然也不会毁容。那么一个爱惜脸面的人,也为了他赤身裸体在闹市,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也会为了旁人舍掉一身富贵。
宋云景,你到底是谁?
突然这时室外传来一阵响动,宋子与转过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脖子立刻被掐住。
“宋……”宋铁峰,这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恩?你认识我?”
宋子与摇摇头,一副怯懦的样子:“松……松手!”
宋子与不敢相信宋铁峰会站在他面前,大军明天才能到京城啊,难道他提前回来了?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宋铁峰凝视了一会,疑惑的问:“他是……你爹?”
“不……不许……杀我爹。”
宋铁峰立刻收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子与,眼中波涛惊骇,罗燕婉这个女人敢骗他!京城都在传她苛待长房长房唯一的子嗣,之前他还有些觉得言之过及,罗燕婉总归不会虐待他的血脉,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当着这个孩子的面,说他有被好好照顾。
“你是谁?想干什么?”宋子与眼中闪过仇恨,可是他不能露出分毫,这个男人没有任何血缘之情,比起他的嫡孙,他或许更喜欢一只听话的狗。
袁薄衣听到响动跑了进来,看到一个“凶恶”男人一身煞气,吓得连忙往宋子与身后躲,色厉内荏的说道:“这是太医院,不……不给外人看病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子与,又看了一眼床上昏睡不醒的宋云景,他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缓缓呼出一口气,宋子与感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那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他暂时还无法跟他对抗。
一如前世那般,明明那个男人已经六十有几,身子骨却比一般中年男子还要壮硕,比权势,他前世输了,比计谋,他也输了,最后他只能等着熬死他,没想到他也输了。
“喂,小不点,别怕,坏蛋已经走远了。”
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宋子与:“我才不怕呢。”
“你你……你……”
城外三匹骏马正悠闲的吃着草,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呵斥,马儿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卷了一截嫩叶放进嘴里。
“胡闹!我明明叮嘱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转过身就把我的话当放屁,早就说过京城不是边关,不能意气用事,你们怎么做的?当街杀人,出息了啊!”
“将军,这都是意外,我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老子他妈的也没想到你们敢杀我儿子!”宋铁峰一想到这里直接一脚踹出去,朱前鸿惨叫一声又爬起来跪在地上。
杨策同样也挨了一脚,肋骨断了两根,连呼吸都疼的受不了,可是他不敢动,他也不能动。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为我挡过刀,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从今往后,你们就回边关去吧,这辈子也不要离开那里。”
一听这话两人急了。
“不不,将军,宋大哥,你听我说,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吓吓他,我真没想伤他。”杨策都快急哭了。
“宋大哥,冤枉啊,当时真的是个意外,我们要是杀他他还有命吗?”朱前鸿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就见宋铁峰一马鞭抽过来,他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
“你们冤,我就不冤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城都在传我们父子恩断义绝,虎尚不食子,我呢,生性残暴,虐杀亲子,杀人如麻,你们毁了我儿子,也毁了我,现在跪在这里告诉我你们冤枉,我该谢谢你们帮我管教儿子吗?”
“宋大哥,我们这就去向大公子请罪,不管什么后果我都承担,哪怕他要我这条命我也认了。”
“你以为仅仅只是宋云景的命吗?”宋铁峰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们当街行凶杀人,让整个大铭将士蒙羞,皇上命太子彻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能承担的起吗?”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裂,朱杨二人半响才找回声音:“怎……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把兵符交给皇上,这次会有两个死囚代替你们,以后,保重!”
“将军!!”
“我不走,求求你将军,宋大哥,你别赶我走。”
“快走,别让我杀了你们。”
两人均是一愣,然后朝着那个人深深拜服,“哒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小路上,宋铁峰看了看皇城一眼,扬起了马鞭。
铭素元二十三年,四月初三,天子携百官于城门十里坡,十万大军载誉归来,城门大开,普天同庆。
同日封宋铁峰为护国大将军,特享一等国护国公爵位,食邑三千,世代罔袭。
当天,嫡子宋云景自请出族。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宋铁峰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儿子,一丝狐疑闪过:“该你得我自会给你,旁人抢不走。”
看吧,父子之间却如赏赐一般,宋云景你若活着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要什么?”
“自由。”我要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生活,我要一个可以坚持本心的观点,我要一个没有勾心斗角的家庭,你给的起吗?
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宋铁峰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哈哈哈,我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如以前那般天真。”
笑够了他才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护国公的大门你进还是不进?”
“不需要了。”宋云景摸了摸脸上的伤:“我还想好好活着。”
“哼!那你就给我滚的远远的,以后安分一点,再没有人给你擦屁股了。”
“呵呵,那就不老您费心了,反正您也从未费过心不是吗。”伸了一个懒腰:“唉!是该换种活法了。”
同一天,护国大将军一等护国公宋铁峰以“口舌、嫉妒”贬其妻罗燕婉为妾,并将儿子宋云护记为庶子。
什么叫大喜大悲。
世代罔袭的一等护国公爵位啊,挡在他前面的宋云景还自请出族,而他就是唯一的儿子,未来的护国公。
可惜还没等到笑出声,就听到自己变成庶子的消息,宋云护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庶子是什么?永远没有资格袭成爵位。
“不不,父亲没有那么傻?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呀,他怎么能把我记成庶子呢,我是嫡子,我是嫡子啊!”
同一时刻宋云景领着小儿子来到一出院门外,后者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不后悔?”
宋云景疑惑的看了看他。
“那可是世代罔袭的爵位,你作为嫡子,再没人能争得过你。”
宋云景半蹲在地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小脑袋整天都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想要他的爵位了?”
拍掉他的手,宋子与一脸不屑:“我才不要呢。”
“嘿嘿嘿,刚好,我也不要。”宋云景没心没肺的笑着,脸上的伤疤有些狰狞,略带嫌弃的说:“说好听点叫护国公,难听点叫全国最佳狗腿子,今儿你咬了人皇帝赏你口饭吃,明儿你要是咬了自己,那还不成一锅狗肉汤了。”
“噗……”明明是无上的荣耀偏被他说的这么不堪入目,不过这番见解倒是新颖,一针见血。
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势,有几个人能像宋云景这般风轻云淡的推开,他,做不到。
前世他曾跪在那人面前,那人喊他“乖孙”,这个称谓让他一直恶心到死。
“想什么呢?信不信爹给你挣个更好的。”宋云景诱惑的说道:“叫一声爸爸,爸爸什么都能满足你哦。”
“这是什么地方?”宋子与嫌弃的推开他的手,看着眼前破旧的大门问。
“这是咱以后的家。”
宋子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酸:“家?”
“对呀,爸爸现在只有这能力,等赚了钱就给我家儿子换个更大的,不然以后娶不到老婆怎么办?”
“我想看看。”这栋宅子异常破旧,大门上挂着一八锈了的铜锁,可是阳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仿佛带着一些莫名的味道。
“好哇,等收拾好了就先去接你姐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