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山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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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悠觉得王大概不太喜欢她。
王的名字是吉尔伽美什，在她行走四方盗窃的时候听过关于王的歌曲，他们歌颂他，歌颂王的英勇，结束了大洪水，与神的造物共同治理国家，让乌鲁克人民的生活变得繁荣。
妮悠那时候还不知道，王是什么样子，对她来说也没有必要。他们最大的交集本应该是妮悠盗窃了王的宝库，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王与盗贼一同踏上前往冥界的旅程。
人民们口中传颂的故事，她听到洪水结束，人民生活繁荣为止。
她看向面前的背影。
最后是国家繁荣，那之后的故事她无从知晓。
昨夜说完，王就不管妮悠，自顾自休息去了，而妮悠，也没有那个力气再去思考什么冥界，她再次倒向大地，待到晨光闪烁，沙漠恢复往常的模样，妮悠睁眼看见那些陪葬品，才知道一切并不是她的梦境。
变得麻烦了……
顺带一提，现在她的所有陪葬品都被吉尔伽美什没收了，几年的积累全都上交了宝库，所以此刻妮悠是一无所有的状态。
想到这点，妮悠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走在前头的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大步前行，每一步都沉默而有力，在沙漠中常年行走的人根本不会畏惧地面的崎岖，像是妮悠，她的双脚因为这片土地而布满了厚茧，身体上也因为这片土地而留下了伤疤。
走在前头的王就不一样了，没有伤口，没有茧子，却能够轻松地行走沙漠与山脉。
妮悠多少有些羡慕。
二人此刻在山脉中一前一后前行，山谷此刻无风，要离开这里就要翻越这座山脉，妮悠很少会往这个方向走。山脉像是巨人，沉默地守护着这一条细如羊肠，曲折扭曲的小道。没有任何的动物，这里永远安静地让人恐惧。
前进的道路被山脉和巨石阻断，沉寂的山无言的注视着外来者。
“妮悠，你看，山是不是像人？”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发出询问的女人身上带着各色装饰，那是她年复一年积累下的财富，绿松石，天青石，黄金，或被雕刻，或被熔炼，足矣比拟一个都城的财富被女人穿戴在身上。长发编成发辫，其间作为点缀的是黄金的粉末，眼角，双唇都被一抹红色修饰，原本瘦削的脸颊在修饰下显得美丽夺目。
女人在前方行走，步伐不再是往日的敏捷轻巧，一步一步走在崎岖起伏的道路上，妮悠注视着她的背影，倾听着山谷中万物声响，也倾听金石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说点什么吧，妮悠，你总是要说话的。”
之前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她补充了一句，然而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跟在背后的妮悠并没有回应她的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如何不发出声响上。在崎岖的山地中想要做到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需要经过无数次尝试。这是妮悠这几天来最成功的一次，没有带起沙尘，更没有太大的声响。
听不到回应的女人又喊了一声。
“妮悠？”
一缕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妮悠的思维回归了现实。
无言中，妮悠发现自己似乎理解了那位王想说什么。
大概是再发呆就让你提前去见艾蕾什基伽尔，这样的话。
妮悠想起自己昨天看到的那双眼睛，还有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武器，最后还是决定先跟上去再说。
在一前一后的两人的距离中，时间悄然过去。无风的此刻，沙漠中炎热得足以让所有人迷失方向，葬身漫漫黄尘，山谷却不会炎热，越是前进，阴影越发沉重，两侧的山注视着两位行人。
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前进，刚才那瞬间的金光仿佛是她的错觉。
母亲说讨厌谁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愤怒。妮悠在人群中偷窃成功的时候，偶尔也会混入人群观察被盗者的反应，有愤怒的，诅咒的，也有些是不知所措。毫无疑问，那些人应该就是不喜欢她。
王和那些人有点不一样，妮悠没有见过基什的王，也不知道被自己夺走那些黄金首饰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位王，生气到是生气了。
妮悠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那并不是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愤怒，而是……其他的，另一种大概要属于蔑视的情感。
王都是这样的家伙吗？
妮悠不知道。
她看着脚下的道路，时间的流逝多少改变了周边景色，山脉却不会变化，短短十余年，它们依旧是那副模样，只不过孩童成长，父母死亡。无数这样的轮回交替后，沉默的山脉才会在同样的沉默中改变自己的形态。
这条道路，妮悠只走了两次。
“他们都说这里通往冥府。”
吉尔伽美什闻言回头，妮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看不出她为何要说出这句话。
“无稽之谈。”
女人带她来到山脉的心脏，这里没有绿叶，只有枯萎的树木深深扎根在黄土之中，像生命尽头的老人一般伛偻着身姿。
“妮悠，你要去哪里我都管不着。”
她停下了脚步，一声漫长的叹息之后，妮悠听见她开口，按照道理，走到这里就够了，她不应该再跟着女人往前走。女人也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她转过身来，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正对上妮悠的双眼。
“要偷什么都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道。
“只是有一点，你不要忘记。”
在没有日光照耀的山中，女人对妮悠说道。
“我们只能死在山中。”
王停下了脚步。
妮悠记忆中的母亲也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墓地。
她的葬身处，所有陪葬品的回归所，母亲，母亲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所有人都在这里。她终有一天，也会回归这里。遍地财宝搭配着名字被忘却的骨架，白骨森森，却搭配着黄金宝石，就像是一副讽刺画卷。
这里是坟墓。
也是岁月。
山谷中突起的狂风带起她的长发，有段时间没收拾，妮悠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山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