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相公他被我吃了》顾明芜

12、欢喜镇（二）

　　有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孩子路过馄饨铺。看样子是被这香味诱得有些馋了，那个小孩子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娘亲，我也要吃那个。”

　　妇人停下脚步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乖，娘身上今天没有带钱，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不嘛，不嘛，娘亲，我就要吃那个。”那个孩子拽了拽妇人的衣角，继续说道。

　　那个妇人安抚了好一会儿孩子，但是孩子还是不愿意离开，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滚来。

　　看我一直在看着他们，那个妇人稍稍有些慌乱，硬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师傅，”我指了指刚刚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刚刚那两个人有些奇怪。”

　　师傅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拿出手帕将嘴角擦拭干净，“如何奇怪了？”

　　我坐的位置正对着路边，师傅却是背对着那两人，所以瞧不见。

　　“刚刚那个孩子明明是在哭闹，但奇怪的是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笑嘻嘻的，还有那个哄孩子的妇人，也是笑嘻嘻的。”

　　虽然笑容看上去还挺和善，但是和他们说话的内容联系在一块，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了。

　　“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叫欢喜镇，所以这儿的人都特别爱笑啊？”我自己给出了解释。

　　师傅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没有说话。

　　馄饨铺子的老板看我们已经吃完，笑容满面地过来收了铜板，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客官，好走，下次再来。”

　　第一天，一切都还算平稳。

　　半夜醒来的时候，只听得雨水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的声音，风裹挟着雨滴从半开的窗户里灌进来。

　　我支棱着耳朵听了片刻，看了看身侧熟睡的师傅，然后磨磨蹭蹭起了身，打算去把窗户关上。

　　走到窗户旁的时候，似乎听得风中有声音，似是有人在笑，又好像有人在呜咽。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客栈外面的一盏灯笼还亮着微光，照亮了一小块的区域，雨滴大颗大颗地落下，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是透明的玉石一般。

　　凝神去听时，那个声音忽近忽远，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长耳朵伸出了窗外。

　　耳朵上传来一点痛感，我抬头去看，一个黑影从头顶迅速一闪而过。

　　“怎么了？”可能被我的动静扰醒了，师傅起身点燃了屋内的灯，然后关了窗户，一伸手把我拉了进来。

　　我摸了摸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师傅把我拉到灯光下，“上面有一个小的血口，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

　　我摇摇头，“速度太快了，”我把手上的符纸拿给他看，“本来想用这个试一试的。”

　　“小连笙，你能让它愈合吗？”

　　我摇了摇头。有一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我虽然我能治好别人的伤口，但是自己受伤了却无法治愈，只能等伤口一点点慢慢愈合。

　　师傅抬手，在我的伤口处注了些灵力。灵力注入的时候有些麻酥酥的痒，又有种针尖扎似的疼，我忍不住抖了抖耳朵，却被师傅给直接拎了起来，然后用帕子包了起来。

　　“睡吧。”师傅灭了烛火，然后把我放到了床榻内侧。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师傅正好奇地盯着我，见我睁开了眼，师傅问道，“小连笙，你梦里梦到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啊，师傅怎么这么问？”我动了动身子打算坐起来，却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

　　“你在笑。”

　　“啊？”

　　师傅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了铜镜递给我，“你自己看，你在笑。”

　　镜子里的人确实是我没错，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嘴角会挂着一抹谜之微笑？

　　我尝试做出一幅哭丧脸，但是镜子里的人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师傅，我……”我的内心欲哭无泪，“我的面部表情有点失控……”

　　进行了各种尝试，做鬼脸，捏脸，皱鼻子，可是镜子里的那个人的嘴角还是带着微笑，完全不受我控制，就好像披上了一层微笑的皮。

　　师傅看我发疯的样子，语气认真了起来，“你不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我很认真啊师傅。”镜子里的人笑眯眯地狂点头，“虽然这张脸看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是师傅你要相信我的话啊。”

　　一根手指探上了我的脉搏，手下的脉象还算平稳，没什么异常。师傅伸出手拉了拉我的脸皮，然后奇道，“这种症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黑影，哆嗦道，“师傅，你说我这莫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一张黄色的符纸“啪”地贴在我的脑门上。

　　“师傅，你下次先打声招呼啊。”我揉了揉额头，然后把那张符纸从脑门上撕了下来，“这玩意，好像对我没用啊。”

　　“万一有鬼附身，出其不意才好。”孟子怙看着这徒弟手忙脚乱的样子，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笑意，“你别说，你这样子，看着还挺喜庆。”

　　“师傅！”我这会可真的是表面笑嘻嘻，内心哭唧唧了。

　　“好了，说正事，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太舒服？”

　　“好像感觉有些虚弱，”我揉了揉自己肉嘟嘟的肚子，“还，还有点饿。”

　　“莫不是你太久没吃东西，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反应？”师傅打量了我一番，“为师觉得你向来要比别人奇特上一些。”

　　我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昨天的那个妇人和孩子，他们脸上也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来着，会不会也是跟我一样的情况？”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师傅，你想想这个镇子，遇到的哪个人莫不是嘴角带笑？”

　　虽然有可能是这个镇子民风淳朴所致，但生活再怎么安乐，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愁苦。一个人好说，但是一群人，就有点诡异了。

　　这个猜想太过于恐怖，师傅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我们出去再看看。”

　　今日天气已经放晴，阳光略带着暖意洒下来，街道两边已经满是卖各种东西的小摊，显得好不热闹。

　　我变成了小童模样，跟在师傅身边。师傅一手拉着我，一边慢悠悠地看着街边的东西。

　　“老板，你这个手串怎么卖？”师傅拿起一串红色的玛瑙珠穿成的手链，露出极为感兴趣的模样。

　　那个老板连眼角都带着笑意，“这位公子，您眼光真好，您看看这珠子的成色，在阳光底下都是透亮的，没有半点杂色。”说着，还把那个手串举起来，让阳光透过。

　　确实成色极为漂亮。

　　“哇，真的好漂亮，爹爹我好喜欢！”我在师傅的旁边边跳边笑。

　　我偷瞄了一眼师傅，发现在刚刚听到我喊“爹爹”的时候，师傅的整个面部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看看，难得的是小公子也喜欢，这位公子，您就给他买了吧，我家的东西向来没有假的，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就十个铜板。”那个老板一看有戏，越发殷勤地推荐了起来。

　　“不行，有些贵了，你娘亲说了，不能给你乱花钱。”师傅一脸严肃。

　　娘亲？这会轮到我傻眼了，虽然我的脸目前已经不允许我做出惊讶的表情，我还是觉得内心受到了惊吓。

　　这个时候，我看到师傅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一头撞了过去，刚好撞在那个老板的怀里，嘴里还嚷嚷着“我要嘛我要这个”。刚刚这一撞，我几乎使了最大的力气，我都听见了那个老板呼痛的声音。

　　师傅见状，赶紧把我拉了开来，然后口中不住地道歉，“对不住老板，小子顽劣，您没事吧。”

　　那个老板垂了头，伸出一只手揉了揉手疼的地方，然后说道，“没事，小孩子而已。”

　　师傅还是很过意不去，“老板，实在对不住了。刚刚的手串我们买了，来，给您十个铜板。”

　　抬起头，那个老板还是一脸微笑，“好嘞，我给您包好。”

　　离开了刚刚那个小摊，我拉了拉师傅的衣角，“师傅，刚刚你看到那个人的表情了吗？”

　　师傅把声音压低了些许，“你撞过去的时候，那个人虽然口中呼痛，但嘴角的笑一直没下去过。”

　　用这样的法子，我们又试了好几家小摊的老板。

　　东西多得我手里都快已经拿不住，有糖葫芦、炒年糕、长命锁、九连环，还有一把玩具剑，看着这些新鲜玩意，我的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些小摊子都是我们随意选的，然而我一头撞过去的时候，老板的表情却都是微笑着的。

　　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整个镇子的人都和我是一样的症状？

　　我看着这些人脸上微笑的表情，心里无端打了一个寒颤。

　　“头疼吗？”耳边传来师傅温和的声音。

　　我摇摇头，然后下意识靠得离师傅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