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无尽》羽蛇

20、咆哮哥

　　沈宣侧过头，看着谢凡“你如果没什么良心也可以不救我”的眼神，看了看周围除了这兄弟俩没有再会喘气儿的，终于一狠心一咬牙，磕磕巴巴说：“不……应该不行……他还得……还得陪我一阵子……”

　　“好，”少年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意外，接着问了一句：“那等你死了，我可以带他走吗？”

　　沈宣心中一震……这话头不太对啊，难道对方现在就要取他性命？

　　他探寻地用目光看向谢凡，见谢凡含糊不清地似乎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抬头又见到少年清澈的眼神等着答案，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可以……吧……”

　　“谢谢，那你什么时候死呢？”

　　这孩子真会说话——沈宣把那少年仔细地看了看，忽然有些顿悟了。

　　谢凡之前说弟弟傻呆呆的，果不其然。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话里有话，问的就是最直接的问题，等的也是最直接的回答。

　　“大概几十年之后吧。”沈宣尝试着让自己的思路向对方靠拢。

　　“好，那我就等你死吧。”少年说完，真的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直到四周静悄悄地就剩下他们俩，沈宣还不敢相信地掐了掐谢凡：“你弟弟……居然真的走了？”

　　“你先下来再说……老子快被你压没气儿了！”

　　沈宣又怎么不想下来，但他重伤初愈就误打误撞地背了谢凡一路，又无缘无故挨了重重两鞭，如果不是一口倔强气儿，他早就晕过去了，想爬起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在他颤抖着勉强撑起双臂，刚刚来得及喘了口气的工夫，一道影子又投在他面前。

　　他猛然抬头，看见黑衣少年去而复返，手里提着饮马的水桶，里面装着满满一桶水。

　　很久之前某个不好的记忆突然涌入沈宣脑中。

　　“流了这么多血，我先给你们洗洗。”

　　“住手！不！”

　　“哗啦”地当头一桶冷水，沈宣心头的一点倔强气儿登时被浇熄了。

　　在他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这果然是兄弟俩啊，真是一模一样的……

　　严华赶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路上发生了怎样凶险的事情。当看到马车外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吓得心脏几乎不跳了。

　　吩咐了随行官兵四散开搜查后，他直奔沈宣的马车而去，车前一地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长长的血痕从那摊血迹一直延伸去了车帘低垂的马车上。

　　按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严华挑开了车帘。

　　因为脑子里一团糟，沈宣并没有昏睡太久就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四周一片昏黄。

　　随后他发现自己趴在马车的地板上，好在地板上铺了绒毯，倒不是那么冷。他的上半身妥善地缠好了纱带，中衣已经不知道被扔去了哪儿。

　　用胳膊勉强撑起身体，后背抽痛——原来下午的事并不是做梦。意识到这个之后，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重新趴了下去，发现在自己左边同样趴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正沉睡不醒中，待遇跟他差不多。

　　光看谢凡现在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想必看起来也很狼狈。

　　当他再转向右边时，脸上不由有些抽搐。

　　一个少年安稳踏实地侧身睡在他的身边，正发出绵长的呼吸声，睡得正香。

　　那身黑衣已经脱了下来，叠得方方正正的，垫在头下面当枕头用。

　　这时他才发现，马车里包裹着软塌的布单被人粗暴地撕了下来，现在正相当公平地横盖在他们仨的腰上。

　　布单下面露着三双光着的脚，上面露着三个光溜溜的肩膀。

　　沈宣觉得自从认识了谢凡，自己的生活好像就开始走上了弯路，而且还不知道会拐到哪里。

　　就在他还没搞明白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时，车帘被掀开了，露出了严华的脸。

　　“沈侯……你……”虽然看到沈宣平安无事很是心里安慰，可严华的目光惊疑地瞟了瞟马车里的情形，仍然受到了平生以来最大的惊吓。

　　沈宣叹了口气，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只脸朝下趴着不动，一句话也不想说。

　　原来比遇上一个祸害更要命的事，是同时遇上两个祸害。

　　两个祸害却完全没有自我认知，睡醒了之后就都坐在他对面，用饥饿的目光看着他。

　　严华留了人勘察现场，便命人将三人的晚饭直接送进了马车里。

　　沈宣把左右两边的兄弟二人来回看了好几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炸着疼。

　　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这一个两个祸害的，他为什么就这么好心，没把他们丢在马车前面碾过去？

　　为什么这两个人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吃白饭？

　　而且之前明明还一片腥风血雨的，为什么现在就能这么平和地坐在一起吃饭？

　　“你不饿？”谢凡居然能好心地关照他一样，还俨然像个家长一样教育他：“不按时吃饭不好，你看小阙多听话。”

　　被称为小阙的少年立刻态度更端正地吃饭，给他做示范。

　　沈宣平复了一下想揍人的心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谢凡，你……是因为那一夜帮我……犯了你们的忌讳，才受罚的吗？”

　　既然被挑明了，谢凡也不躲躲闪闪了，傲然道：“你以为呢？你个死小孩，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才不答应帮你的忙！既然知道了，还不快跪下来叩头谢恩。”

　　沈宣更是不啰嗦，果然立刻敛衽起身，跪倒在地，连叩了几个头。

　　那少年好奇地看了看沈宣，又看了看谢凡，看得谢凡表情也有点抽搐——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沈宣会这么一本正经地给他磕头。

　　“谢公子大恩大德，沈宣肝脑涂地，必当回报。”

　　谢凡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哼了一声：“免礼平身。”

　　看他装模作样的派头，沈宣有些哭笑不得地爬起来，他还第一次这么给人道谢，也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大咧咧，连客套都不给，当然也第一次遇上谢凡这种人。

　　“那你为什么还肯帮我？”坐回了座位后，沈宣还是有些吃不下饭，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你应该是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肯拼命帮我？”

　　“拼命个屁，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不是人，又死不了。”谢凡嗤之以鼻：“没什么是我给不起的。你区区蝼蚁都能舍得了性命，我还能认怂？”

　　“对，不能怂。大哥说的。”黑衣少年居然也从碗里抬起头，附和了一声：“大哥说二哥已经不是个好东西了，要是怂了就更不能看了。”

　　沈宣把兄弟俩看了看，有些无语，但还是又向谢凡敛衣一拜：“谢谢！”

　　“呵，用不着你肝脑涂地，帮我去哄那个小屁孩就行，让他离我远点，看他就烦。”

　　感受到小屁孩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沈宣有些僵硬——哄孩子这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可面前这人是谁！那这可是个杀人连声都不吱的主啊！

　　“小弟弟，你叫……”说到这里，沈宣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向对方介绍自己。

　　礼仪使然，他向黑衣少年点头道：“我姓沈，叫沈宣……”

　　“字咆哮。”谢凡接茬。

　　“你……你……闭嘴！”沈宣觉得自己应该写个牌子挂在谢凡身上——这是恩人不能揍——免得自己总是会失控。

　　不过谢凡真的是太烦了！

　　“咆哮哥。”黑衣少年非常乖巧听话，礼貌地叫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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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人组终于凑齐了，男一，男二，和搅屎棍
小阙【微笑】：你说啥？
严华：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