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飞一点向晚风坠(悲)》焚花

34、第三章 回宫9

　　兰记药铺的店门死死地关着，兰殇一如往日的早起，但他不想也无心开店，他静静地整理着铺里的药材，心思却并不在这些平日里钟爱的药材身上。
　　琉璃还在安睡，伤痕累累的身体虽然经过兰殇细心的处理，但却仍可怖不堪。
　　昨晚，兰殇几乎无法面对身受伤害至此，却仍对着他无怨无悔灿烂笑着的琉璃。虽然他知道琉璃保护他替他挨了无数的拳打，但是当看到琉璃脱去外衣后露出的那完全不在他想象中的道道伤痕，他还是忍不住惊呆了，那些伤就是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痛得想哭，何况一个如此纤细的少女？！可是琉璃却笑着安慰他，笑着说不痛，在他抖着手为她上药的整个过程当中，她连一声都没吭。即使明明被药粉痛得眼眶发红，痛得浑身打颤，她仍死死抱着小雪狼，笑看着他，安慰着他，说不痛……琉璃不痛……他不知她的坚强从何而来，这份坚强让他这个大男人为之羞愧……
　　“砰砰砰……”用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兰殇的思绪，他的心本能地一缩，是谁？
　　“兰殇……开门……是我……花向晚！”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兰殇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是向晚啊。
　　“来了……”兰殇应声打开了店门，一抬头，发现花向晚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和几个看上去像是仆卫的人。
　　“请……殿下请……”花向晚恭敬地拉着兰殇一同退到一边。
　　殿下？兰殇惊讶地看着那一男一女在几名仆卫和婢女的保护下进入店中，这是怎么回事？
　　“兰殇，快见过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花向晚急急地关上店后，向兰殇介绍来人。
　　太子？皇后？兰殇微愣了愣，赶紧跪地请礼，“草民兰殇见过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祝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皇后随便挥了挥手，目光急切地在屋里寻找着，“人呢？”
　　人？兰殇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花向晚，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堂堂皇后和太子殿下会微服到他的小药铺来？！还有他们在找谁？
　　“人呢？”皇后忍不住地又问道。
　　“兰殇，琉璃人呢？”
　　琉璃？兰殇没有回答，有些防备地看着来人，他们找琉璃干什么？！
　　“没事的，兰殇，你听我说，可能你会无法相信，但是琉璃有可能就是十五年前被从宫中偷走的小公主！”
　　小公主？！琉璃？！兰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脑子一下完全转不过来。
　　花向晚同情地看了眼兰殇，知道好友被这个消息吓呆了，好吧，他自己当时也被吓得不轻，应当说就是现在他也还没消化掉这个消息。不过，现在可不是他们发呆的时候，皇后与太子还等着确定琉璃的身份呢。“琉璃人呢？兰殇。”
　　兰殇还处在震惊当中，有些僵硬地用手指了指里屋。
　　“在这里面？”皇后压抑不住急切的心情，一马当先，直接冲进里屋。
　　老天啊！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皇后惊呼出声，那张睡脸只消她看一眼，她便能确定——没有错！这次绝对没有错！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可怜的女儿！这就是她失散了十五年，日思夜想的女儿！不会错的，那种母女间天然的血缘联系是任何其他人都感受不到的。皇后的手在那张睡脸前颤抖着，却不敢碰触，期盼了太久，她太怕太怕了，怕这只是场梦，一伸手梦就醒了。
　　“嗯……”床上的少女发出舒服的喘息声，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然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那双水眸对上皇后双眼的那一刻，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床上刚睡醒的少女，她的女儿啊！这双眼，这双水镜般的乌眸曾在她出生时给过自己多少的惊讶啊！这双眼，就是这双眼日日夜夜在自己的梦里出现，她无法想象女儿的长相，却记住了女儿的一双水镜般无比清透的眼眸，这双眼在她的梦里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喊着娘。
　　她是谁？刚睡醒就被一把抱住的琉璃一脸迷惑地看着对着她又哭又喊的妇人。她感到有些怕怕的，本能地在房中搜寻能让自己安心的人影——好心人的身影，不在……里屋里空荡荡的，好心人不在……琉璃身上的伤被抱得好痛，她好想推开这个人去找好心人，可是这个人哭得这么伤心，莫名地让她的眼眶有些发热，让她不忍心推开她。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我是你的母后啊！我是你娘啊！”皇后发现少女只是呆呆地盯着她，完全没反应，激动地解释着。
　　娘？琉璃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个人说是她的娘？！本就简单的脑袋瓜子一下愣了，“你是娘？”
　　“是啊！我是你的母后，你的亲娘啊！来人啊，拿铜镜来！快！”皇后赶紧招来婢女，拿起一把精美的铜镜凑到少女面前，“你看，你看啊，你和本宫长得多像啊。”
　　像吗？看着铜镜中映出的两张人脸，琉璃皱起了眉头，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像了，倒是身边的那人激动得又哭又笑的。
　　“我是你娘啊！你看你脖子上挂的这块血鸡碎玉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是你父皇在你出生时送你的。”皇后见少女还是没什么反应，赶忙指向少女颈间露出的玉石。
　　“这是你给的？”琉璃看了眼自己从小便戴在身上的宝贝。
　　“是你父皇送你的！这个就是证据啊！你是我的女儿！这个皇朝的小公主！我是你母后，你的亲娘啊！”
　　小公主？琉璃对这个兴趣不大，不过，娘？琉璃仔细打量着眼前被泪水模糊得快让她看不清长相的妇人，这个是娘？她没有过娘，也不知道什么是娘？但她看过别人家的娘，那些娘都好温柔，好温柔，而且会把那些小孩子抱在怀里，“你是娘？是会把琉璃抱在怀里的那种娘？”
　　那种娘？皇后虽然查觉琉璃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但是处在激动状态的她压根没精力在意这些细节，她笑着点点头，然后轻轻地将琉璃抱入怀中，“是的，是会把你抱在怀里的娘！”
　　真的是娘？被皇后抱在怀里的琉璃感受到浓浓的母爱，那种温暖是她从未体会的，好舒服，好安心，和好心人带给她的感觉不同，那是种心会蹦蹦跳的感觉，而这个娘却让自己的心好安静，好安静，静得她好想睡觉。“娘？”琉璃尝试着将这个如此陌生的字眼吐出。
　　“你叫我娘？”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苍天啊！她盼着这句话整整十五年了！“你叫我娘？”
　　“娘……”不需要过多的挣扎，不需要过多的考虑，更没有任何的排斥，琉璃简单的脑袋中没有常人的怨恨，也没有常人那么多的考量，她极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从未和她一起生活过，从未见过面的亲娘。
　　“苍天有眼啊！本宫就是死也无憾了！”
　　“不死啊……娘要活着……不死啊……”琉璃轻拍拍抱着她的娘，感到那点点的泪水不停地滴在身上。
　　“嗯，娘不死……娘活着……娘活着……”皇后感动得抱住琉璃一个劲地狠掉泪，什么堂堂母仪天下的威严，什么泱泱统领后宫的气派，这些在母女的亲情面前全部变得无足轻重，这里有的只是一个刚找到心爱女儿的母亲，一个和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普通却令人感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