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怪谈》长居东街

5、第五章狐仙

　　东街镇有一名说书先生，那说书的风采啊真令人拍岸叫觉。
　　吕仙闲了无事总要去那名说书先生常驻的茶馆坐坐。
　　台上一人饰众生人，诉众生事，台下众生听一人书，听一人唱，听一人哭，听一人笑，看一人戏。

　　说书人还未出场，吕仙坐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这个茶馆，很大，现在看着满满当当的，等人都走了就空荡荡的了。茶馆没有什么精致的地方，有的地方还有点破烂不堪，比如这一眼望去好多有坑眼的桌子，还有看不见的她屁股下面歪斜的凳子，以及不远处一进口那挂着的褪色帘子，其余的她不就讲了。但茶馆，不管她走时是什么样，来的时候，一定看着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吕仙这几日都流连于茶馆中，今日她也心思牵于茶馆，准备前去，但无奈中途接到姐姐邀约。在族人看来，吕仙要么是冷漠无情，要么是蠢笨至极。吕仙一族修炼总是一窝结伴同行，基本上年龄资质在一个水平上的，在修炼至一个阶段，总会互相切磋，除此之外狐族较喜欢效仿人类，平日里互相联络感情，同龄人在一起玩耍，时常拜见长辈，长辈也指点指点小辈如何修炼，及告诫小辈不要贪玩，贪恋红尘。

　　吕仙则是一个例外，八百年不见其身影，独自进入不知道的哪个角落疙瘩洞口修炼，好不容易找着洞，不见其狐，倒见有人类的踪迹，吕仙母亲早以为吕仙已亡，子女众多又修炼进入瓶颈多年的她也无瑕顾及几百年都想不起的某个小女儿。

　　这次吕仙回到狐族领地的洞府修炼，又是以一人类少女形体出现，她的狐族亲戚们是肯定都会知晓的。因此，她也乖觉地将她的近亲一一拜访。

　　此次她呆在东街收到的来信是出自于只比她大上几十年的小姐姐。听说这位小姐姐从小天资聪颖、活泼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贪恋红尘，以前只是向往，喜欢看人间的话本子，如今倒洒脱一直呆在人间不回狐族，不思修炼。吕仙去拜访狐族姐妹们时还被告诫了一番，修炼一事无所谓，但红尘万不可沾染。

　　“吕仙……！”她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欢快的明艳少女冲上来就给她一个拥抱。这就是她姐姐吧！感受着自己被束缚地紧紧的身体，吕仙无奈地笑笑，“初次见面，姐姐好。”

　　“阿仙，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这是阿庆。”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姐姐雪衣亲昵的男子，她很难不给予关注。那位儒雅青年只是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便是吕仙小姐姐指的另一人，“这是大真。”耳畔响起声音。不过，吕仙看向那人时，那人却未对吕仙加以理会。“你别介意啊，他就这个样子。”旁边另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插了话，只见他拿着一把桃花扇，以及他那一双丹凤眼以及一双薄唇也一并映入吕仙眼帘。“许彦！”姐姐雪衣怪嗔道，“你这个花心萝卜可要离我妹远点儿。”

　　“衣衣，我们行程也紧凑，是不是该上路了。”那个姐姐称作阿庆的男子唤了姐姐雪衣一声，雪衣立马不作声了，跑到他身后。

　　吕仙跟着这一队人，茫然地跟着人家走。
　　“你与你姐姐真是半点不相似呢！她是活泼机灵，你是死气沉沉。”
　　吕仙沉默，但是用她那黑葡萄似的眼睛瞧了这个讨厌的许彦许久。

　　妖的世界是风餐露宿和弱肉强食，人的世界同样也是如此。当然幸运的是吕仙所在队伍是强大的那方，并且在人间算是正统的那方。但吕仙的担忧却与日俱增。

　　雪衣很单纯，很执着。但人奉行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特别在一次战役中，吕仙发现雪衣用法术帮助阿庆的军队获胜。

　　“姐，你疯了吗？这是有违天道的，你会遭到反噬的。”
　　“你和他们一样。”
　　“什么？”
　　雪衣靠近吕仙，“你是不是认为我贪恋红尘，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所背叛，下场悲惨。”
　　吕仙低下头。
　　雪衣说：“不要否认。我知道所有的族人都会这样看我。”
　　吕仙急急道，“不是这样的，大家只是关心你，担心你而已。”

　　雪衣突然拉着吕仙席地而坐，她说：“我也活了很多年了，不笨的，我已经想了最坏的结果，但我还是依然这样做，我现在的这些经历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看见了吗？他们为了自己的抱负所燃烧的一切，多么明亮，多么令人向往。更何况这里有我的爱情，还有我的抱负。”雪衣停顿了下，接着说：“即使我回到狐族，努力修仙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我就一定不会后悔吗？不见得吧！”

　　吕仙想了想，“那不管怎样，走到最后，我都还在你身边。”
　　“不要担心，人定胜天。”
　　“可你不是人啊！”吕仙傻傻道。
　　雪衣傲娇地仰起头，“谁说我不是人来着。”
　　“啊？”吕仙很懵。
　　雪衣却不再解答她的疑惑，挥挥手离开了。
　　吕仙回过头来，低喃，“修仙会后悔吗？”
　　过了会儿，她坚定地对自己说，“不悔。”
　　“不悔什么？”一张大大的俊脸放在吕仙眼前，她下了一跳。原来又是许彦。
　　“没什么。”
　　“刚才老远看着你们两姐妹嘀嘀咕咕，你们嘀咕什么呢？”
　　“我们没嘀咕。”
　　“是吗？我眼睛看得真真的，你以为我眼瞎呀。”
　　“我们是大大声声地说，没嘀嘀咕咕。”
　　“呦呵，还顶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在后来的日子里，许彦慢慢地喜欢与吕仙呆在一起。日子一长，他就发现吕仙有一大爱好――听书。

　　近期吕仙听说她喜欢的那个说书人来了她现在这个地方，她迫不及待地早早去了茶馆，幸好，许彦消息灵通逮着了人，等吕仙到茶馆门口时，就看见许彦站在茶馆门旁。

　　“你也喜欢听？”
　　“还可以吧！”许彦打开扇子扇了扇。
　　她和许彦落座于角落。来了，那个人，“今日所讲的题目是狐妖害人。”
　　她忽然站起往外走去，许彦也紧跟着她走出茶馆。
　　“怎么不听了，莫非你遇到过狐妖，还是――你就是狐妖，怕被别人发现。”
　　“我不是。”吕仙转头，掷地有声地说。
　　许彦忽然温柔地摸摸吕仙的头，“是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你不会怕我吗？”
　　“不会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吕仙认真地盯着许彦问。
　　“不为什么啊，我看见一只小猫，或是一只小狐狸长得乖巧，我也会对她好的。”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开心点，像你姐那样活泼点。不过你姐以后应该不会那么活泼了。”

　　吕仙瞪着许彦。
　　许彦摆手，“她做了王妃，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不会的吧！”
　　雪衣――一个凭空出现的卑微少女，成功地占据成王的心，并且还用巫术屡次立功，逼得成王不得不立她为王妃。这是众多闺阁少女及世家宗妇的心声。但无论如何，雪衣她成功了。只是谁会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女子。

　　不久之后，成王府就闹出侍妾被害堕胎一事，矛头直指雪衣。成王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会有这般狠毒，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他也害怕见到这个女人。

　　吕仙为姐姐奔波找证据，可事件已愈演愈烈，风言风语渐渐传出，说她们两姐妹是狐妖，潜藏于王府不知有什么阴谋。

　　“姐姐。”吕仙走进雪衣楼，轻声唤道。
　　走进房间，才看见姐姐脸色苍白坐在窗前，呆呆地看向窗外。
　　“他会来吧！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呢！”

　　“听说他们请了法力高深的道士，姐姐，要不你跟我回家，好吗？”
　　雪衣摇摇头，“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不是，我查证过了，是正阳宫里出来的，有道行的。”
　　“我不走，我要看到他的态度，他的抉择。”

　　“难道这不是他的态度，他的抉择吗？”
　　“再等等吧！”
　　“你根本不会离开这里对吗？”
　　“是的。我答应过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会陪着他。”
　　吕仙知道她没办法说服雪衣。她准备去找许彦，看他是否能帮上忙。
　　但吕仙却在许彦家差点被抓起来。因为她被怀疑是捥心的妖怪。

　　许彦被妖精捥了心，现在已性命垂危，若不是有高僧舍利子相护，此时许彦已是一具尸体，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吕仙坐在许彦床边，她看着许彦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她突然掏出了自己的心放在许彦的胸膛里，那颗发光发亮的心一进入许彦胸膛便活泼地跳动起来。
　　吕仙起身离开许府。
　　她回到王府，想去看望姐姐，刚进到雪衣楼时，却听下人说王爷来了。吕仙笑了，姐姐终是等到了。
　　过了两日，道士来了，王爷小心地扶着护着雪衣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已经想通了，哪怕她是妖也认了。道士是他请的，关系很好，不管她是妖是人，在众人面前，她都是人。
　　果然，道士宣布，王妃就是人，不是妖。
　　道士走时，王爷特意追去送了好远。
　　“多谢。”
　　“不必，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的职责，王妃既然是人，我也没有必要要杀了她。”
　　“真的。你没骗我。”
　　“我当然没有骗你，若她是妖，即使我们关系再好，我也不能姑息人妖相恋。”说完道士走了。
　　此后成王当然对王妃越发地好。原来成王还有妾室，自此次事件后，成王便淡了纳妾的心。等到王妃诞下一子后，成王府的内宅就再无妾，只有一妻。
　　终是遂了她的心愿。吕仙如是想。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路，她们的路早在多年前就已是不同。
　　吕仙告别雪衣，准备离去。雪衣想留下吕仙，搬来了许彦，希望许彦能留下她。
　　“雪衣都与我说了，你把心都给了我。现在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很痛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哪里找找名医什么的。”
　　“名医！”吕仙笑了，“他可以医人，也可以医妖吗？”
　　“那我们去找仙，去求神，总有办法的。”
　　“不用去找，我就是仙。”
　　“你是仙？”
　　“对，不用担心，没事的，我不痛的，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没了心，就没了情，我算是要修成正果了吧。所以也不用你陪着我找什么名医，找什么神仙。此时，该是我离开凡世，回天庭述职的时候了。”
　　许彦怔了下，又笑了，“没事就好。”愣了会儿，许彦又说：“没了心，也能修成正果吗？要不要我把心还给你，你不是仙吗？弄一颗太上老君的仙丹给我也行啊！”
　　吕仙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仙丹是我想要就能要来的啊！你就放心吧。那颗心于我已无用，我进的就是无心堂，只是上君说我尘缘未了，在凡世还有最后一劫要历，所以还未正式上任就被踢下凡间。”
　　“那也就是说我是你最后一道劫――情劫。”许彦定定地看着她，手抓着吕仙的衣脚，想要得到答案。
　　吕仙避开了许彦的眼神，“不是。”
　　许彦失望，“不是情劫。”
　　吕仙故意不看着许彦说：“你不是我的劫，自然更不是情劫。”
　　“你骗人。你明明喜欢我。”
　　“我没骗你，我的最后一道劫是雪衣。”
　　许彦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吕仙解释：“我与雪衣本是同一体，只是在许多年前做出了不同选择而走上不同的道路成为不同的两个人。她选择了历经世事，而我选择了修行大道。我下凡是因为上君说这个选择一直是我的心结，所以我的修行是不完整的，现在心结已了，修行已满，我的劫也历完了。”

　　“所以这颗心，这个人，你都不要了？”
　　“阿彦，无论是人妖之恋，还是人仙之恋，我与你都是不可能的。”
　　许彦放手，“那你走吧。祝你高升！”
　　吕仙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她的路，她早已选定的路，绝不反悔。
　　许彦拜别了族中长辈，就起行游四处的山水。
　　这一天，他来到吕仙常来的茶馆听说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公子，公子醒醒。”许彦抬头，是那个说书人叫醒了他。
　　“老夫瞧公子气宇轩昂，颇有不凡。”
　　“喔，那可能是你老眼昏花。”许彦吊儿郎当地说。
　　“我可不老，这每一位来这儿听说书的人，我都有印象，特别是那位吕仙――女仙人。”
　　这下许彦严肃地看着老头。
　　说书人得意的捻了胡须，“这附近有座山，名为无心山，你去爬一爬，说不定就好运气地获得仙缘呢！”
　　许彦眼睛登时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