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飞 ...
-
第七颗星，名字叫做贝尼特那协，是优雅的星。
孩子，今天是最后一个故事了，如果说一个人错手杀了最尊敬的人，内心会有多大的伤痛？妈妈的话如同一颗大石，投在我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妈妈的语调异常缓慢，说起这最后一个故事。
***************
调寄《洞仙歌》——
冰林雪海，粼粼清波淡，水绕风来玉花乱。望星空，一点别泪无痕。心伤恸，只余凄凉恨憾。
琴音飘素手，且把风流，俱随疏星尽吹散。试问情归处，情冷如斯，月也暗。空留婉转郦歌声，犹自待心香。却不道，年华遽然偷换。
***************
悼——飞
可以的话，我想就这么欺骗自己一辈子。
我知道这不是爸爸你所希望的，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竟然是杀死爸爸的人，这是终我一生也无法赎去的罪孽。
***************
我记得小的时候，爸爸科鲁基总是喜欢要我练拳，我对于爸爸的严苛，总是不理解，因为我不喜欢练拳，只喜欢拿着竖琴给小动物弹奏美妙的乐曲。
四岁的时候，我弹出的曲子，已经优美动听到可以让小动物们沉醉不走，为此我很兴奋，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科鲁基爸爸，而这时候，爸爸来了，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竖琴，狠狠摔在地上。我看着心爱的竖琴被爸爸摔得粉碎，积蓄的泪水一滴也不敢流出来。爸爸不喜欢我流泪，说这不是男子汉的行为。
“米伊美，你又不听我的话，不去练拳！你可是我科鲁基的儿子，做这些无用的事情是不可以的！”爸爸的神情严厉得可怕，高大的身躯向我压过来，我竟然反驳道：“我……我和爸爸不同，我是不适合挥拳的。”爸爸握紧拳头，眼睛里似乎有异样的光闪过：“不胡说什么？这还算是男子汉吗？我不允许你做训练以外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爸爸，被称为亚斯格特的头号勇者，深受人民尊崇。
我从小没有尝过一丁点父爱，永远被爸爸逼迫着去训练，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的朋友，除了无尽的孤独，再也没有别的。
我常常偷看天空中飞翔的小鸟，羡慕它们能自由地飞翔，而我却只能在爸爸的监督下，重复着一个挥拳的动作。我想有一天，也能像小鸟一样飞离爸爸的视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天何时会来临。
在爸爸严厉的训练下，我终于能够灵活地挥拳，我知道，爸爸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十分高兴。我兴致勃勃地跑进屋内，推开门高声叫着“爸爸”，我相信爸爸在知道我的进步之后，我们之间会像普通的父子一样，他摸着我的头，慈爱地说我真了不起。
屋子里没有人，我失望地准备离去，却看到桌上有一块镶着红宝石的项链坠子，我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个坠子可以打开，里面是三个人的合照。一个男人手搭在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什么人？我从未听爸爸提起认识他们。“那个婴儿就是你。”爸爸的声音响起，我讶异地转头看着爸爸，那个婴儿是我，那男人和女人又是谁？爸爸矗立在门口，像是一尊不可战胜的神：“另外两个人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都是被我杀死的。”爸爸的话不带一点感情，他说得仿佛杀掉这两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惊讶到了极点，爸爸虽然严厉，但却正直，他会是杀害我父母的人？我手中的链坠再也握不住，摔落在地，爸爸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响起，他说：“亚斯格特当时卷进了与邻国的战争，我远征时跟一个战士战斗，他一直逃，我追着他，直到在一栋木屋前，看到了他的妻子，他才停下护住妻子。我毫不留情杀了他和他的妻子，在战争，不允许有心软存在。”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看着爸爸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狰狞的脸孔，我终于明白爸爸他跟本就不喜欢我，所以才对我如此严厉。我是他的累赘，只是他为了令自己良心好过些，而收养下来的负担。我指着爸爸，不，是科鲁基：“在我来说，你只是没血没泪的杀戮者，为了掩饰自己罪孽，而编造谎言的伪君子！如果那时，你在杀掉我爸爸妈妈的时候，也把我一起杀掉，会多么幸福！”我多年未曾掉落的眼泪止不住地落，我当时只以为那是为死去的爸爸妈妈而落，却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远不及科鲁基在我面前承认所作所为来得痛苦。我不要科鲁基爸爸是这样的人，也不要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在杀掉亲生父母的敌人面前流泪，哼，没有用的家伙！也难怪，你是被我的拳打得落花流水的人的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科鲁基背对着我，笑得整个身躯都在颤动，那笑声中的轻视意味，让我的心恨得无法自抑。
我收起眼泪，握紧拳头，只一拳就让科鲁基倒在了地上。我杀了科鲁基爸爸，心中的憎恨却越来越浓，我只有把不断燃烧的憎恨寄托在拳上，让练拳重复机械的动作发泄愤怒。
日子在枯燥的练拳中度过，我也成为了亚斯格特传说中的神斗士。当希路达小姐赐予我第七星的神斗衣时，我说不清楚心底的感觉。科鲁基曾经说过，他想让我成为神斗士，所以才让严格训练我。我是排斥着做神斗士的，因为这是科鲁基的愿望，而不是我的！可当希路达小姐宣布，将要和圣域的雅典娜展开决战时，我接过了希路达小姐手中的神斗衣。战争，意味着鲜血、死亡，还有终结。
***************
我优雅地坐在废弃的断墙上弹琴，等待着圣斗士的到来。来得人是一个秀丽的少年，清澈的眼睛完全不似一个沾染无数人鲜血的战士。“我很清楚你的想法，看来你并不喜欢战斗。”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善良柔弱的心，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走上战场，“我忠告你一句，你的善良只会令你自掘坟墓。”
少年终于有了一丝战士的气质：“很可惜，我身负拯救雅典娜和保护这个世界的任务在身，在达到这个目的前，绝不能死。如果你想阻止我，那就唯有一战。”他说得坚决，我还是依旧弹琴，淡淡说：“好啊，那就放马过来。”
少年引以为傲的武器——锁链，根本就伤害不了我。我的身上没有杀气，他的锁链根本就是没有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杀气，即使我在战场上再残忍，也激不出一点杀气。我只能猜度，我身上的杀气，在杀死科鲁基的时候，已经用尽。
他不是一般的顽强，多次被我打倒，又再次爬起来，难道他所谓的守护雅典娜与世界和平，是重要到连生命也无法取代的事情？荒谬，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和平！“为什么这样你还要战斗？你以为这个世界只得你这么做去保护她吗？”我禁不住想问明白少年，“你真的相信，没有争斗的和平世界真的会来临吗？”
少年沉默着，似乎在观察着我，我又继续问他：“你们在十二宫的战斗中，伤害了很多对手，自己也受到伤害，你们所得到的又是什么？只有新的战斗，不是这样吗？”我问出一直无法解答的疑问，这全都是因为科鲁基，才带给我这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的问题显然问住了他，少年无力地跌坐在地，泪水竟滚落而出。我的眼睛也有些湿，以最温柔的语气说：“只有你在断气的时候，才能真正停止战斗。”我伸出手，准备结束少年的生命。而这时候，天边传来一股强烈的小宇宙，对着少年说：“瞬，那是没有答案的。我们只能相信未来，那的确很痛苦，可如果我们放弃的话，我们到底还剩下些什么？我们只能相信，战斗不会白费，放弃的话，一切也就完了。”
少年因为这段话，又重新站了起来，坚定地要打倒我。我思索着那人的话，不觉痴了，如果放弃，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吗？也许是吧，可惜，我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决心为眼前固执得几乎愚蠢的少年一曲送葬曲，我的琴弦缠住他的要害部位，开始演奏魔弦送葬曲。我又回想起少年之前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不是为希路达小姐而战，也不喜欢战斗，在我的心底有一股非常悲哀的小宇宙。他知道些什么！我摇去他的声音，一心为他弹奏死亡之曲。
但，凤凰座的一辉阻止了我最后一个琴音，我与少年的战斗变成了与他的战斗。这个叫一辉的人，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可是他依旧不是我的对手。在被数次打倒之后，一辉也开始说我感觉不到杀气，并且把原因归结为我跟本不想战斗。
我微笑着告诉他我杀掉爸爸的事实，他却嘲笑我，说我和以前的他很像，并用凤凰幻魔拳，让我看到了因年纪小，而无法看到的真相。
科鲁基爸爸并没有对护住妈妈的爸爸下手，转身要离去，可是我的爸爸却挡在了科鲁基爸爸的面前，并且向他出拳，科鲁基爸爸本能地挥出拳头，妈妈为了救爸爸，飞快地挡在了爸爸面前，结果，那拳头要了爸爸妈妈两个人的命。
这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画面忽然一变，我看暴风雪中，科鲁基爸爸不顾所有的人阻止，在漆黑的夜里抱着生重病的我，赶去医院。
我愤恨地看着凤凰，是他，是他让我看到这一切，我要杀了他！锁链有了反应，那应该是我露出了杀气。凤凰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么憎恨我吗？可是你自己最清楚，即使把我击倒，你的憎恨还是无法消除的。你憎恨的并不是我，也不是爸爸科鲁基，而是把心爱爸爸杀死的自己！”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我悲哀地感到，事实的确如凤凰所说。一直以来，我所憎恨的只有自己而已。
科鲁基爸爸关于神斗士的话，又再想起，他说，神斗士是在适当时候，由奥丁神亲自挑选，保卫亚斯格特的战士。这一刻，我做的是在保卫亚斯格特吗？
凤凰说他们是怀着希望而战斗的，相信梦想一定会成真，因此，他才能战胜我的魔弦送葬曲。我眼前浮现出科鲁基爸爸抱着我在暴风雪中前行的画面，爸爸，他也是怀着希望，在战斗的。
我忘掉了杀掉爸爸的悔恨，也舍弃了我的神斗衣，打算与凤凰来一场公平的对决。从没有想到，我会有一刻是忘记了一切而出拳，这一拳，倾尽了我所有的小宇宙。
我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微笑，低声说：“凤凰，若是你们的话，也许可以实现梦想……”
终于，我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喃喃自语：“爸爸，米伊美要到你那去了。我无法以神斗士的身份继承你的遗志，可是凤凰和仙女座能……”
我的灵魂终于飞上了天空，像多年以前向往的小鸟，自由的翱翔。亚斯格特的天空不是湛蓝的颜色，可是，那颜色好美，能在这样的怀抱安睡，多好……
***************
“米伊美他一直在逃避吧，他其实是想，如果能在战斗中死去，那就好了。”我想象着最后一刻，米伊美出拳时的心情，眼泪潸潸而下。
“你没有说错，孩子。”妈妈的眼眶也有些湿润，“米伊美最后是怀着希望死去的。”
我含泪而笑，有什么能比怀着希望再好？所以，米伊美一定是幸福的。
“妈妈，这七个故事，究竟哪个更悲伤？我觉得是德尔鲁的自我牺牲。”
“没有悲伤的，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生命中，都有值得珍惜的温暖啊。捷克弗里德有赫利娜和希路达，哈根有弗莱雅，德尔鲁也有希路达，阿鲁贝利西有梦想，法利鲁有狼群，斯多和巴多相互有彼此，米伊美有科鲁基，你能说他们的生命是悲哀的？”
我哽住，是啊，谁能说他们是活在悲伤中的？
我擦干眼泪，钻进妈妈的怀中，笑着睡去。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飞
